任子飞 | 台湾地区分离主义的“历史宣传战”与青年认同
如何把颠倒的颠倒回来?既反对“分离主义”的虚构,亦不能轻易遗漏对于历史中封建、反动的国民党的批判?这也考验着我们的历史知识、意志和信念。
编者按
近日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阿扎抵台访问,并会见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被视为“台独”势力的又一次抬头,中方外交部据此向美方提出严正交涉。保马推送任子飞老师《台湾地区分离主义的“历史宣传战”与青年认同刍议》一文,探讨台湾青年中“天然独”这一现象背后的意识形态成因。任老师认为,近年来台湾“分离主义”通过“历史编造”的策略形构台湾青年“地区认同”的做法掀起不小声浪,亟需更具竞争力的历史书写方式加以正本清源。本文梳理两个近期于台湾青年中发挥极大效果的“民间团体”的宣传文案,指出台湾“民间团体”处理历史时出现的新动向:即以“个人选择”和“多元主义”的话语收编台湾共产党的斗争,以“民主、人权”稀释白色恐怖时期的“红色历史”,把内在于中国反帝反殖反封脉络中的台湾民族解放斗争化约为“外来者vs岛内受害者”的二元对立,从而询唤台湾青年的“台湾主体性”,潜移默化地培养“分离主义”教育。任老师呼唤将“颠倒的历史”重新摆正,一方面需要反对“分离主义”的虚构,一方面也不可遗漏对历史上国民党封建反动性的批判,如是方可纠正岛内日渐倾斜的认知偏差。
感谢任子飞老师授权保马发布!
【往期链接】
台湾地区分离主义的“历史宣传战”与青年认同刍议
文 | 任子飞
作者按:
本文非首发,标题与内文皆有微调,但版本之间无本质差别。本文意在讨论“台湾地区”认同(青年认同)概况的一个特定面向,着重于分离主义政治势力如何以“历史书写”行其谋略、如何产生影响。特定势力长期锁定“青年”为目标受众,以错误史观影响“认同(identity)”,接受者又成为传播的一环,循环巩固了歪曲的认识。将历史偷渡为抽象意识形态,除曲扭了“台湾人民”作为“中国人民”之有机组成的事实、取消历史脉络与意义,也发明了特定政治(意识形态)的道德高位。“分离主义”在岛内以民间团体(组织)为外衣,发动非科学、非逻辑的“历史编造”,手段多变而难以抗拮,但粗糙手段竟能产生巨大影响,亟需与之竞争。
一
近年“天然独”一词愈为人所道,无论学界或一般人,都逐渐习惯以此表示当前岛内青年认同倾向。“天然”有“生来如此”之意,岛内以此宣传者的意思比较明确,用以传达已然成形、不可且不会改变的某种态度。大陆方面使用“天然独”时,虽意在批判,也令人担忧间接肯定了“天然独”之实存。如何实事求是面对此种“认同状态”的成因或作用?需广泛寻求线索、问题化,有系统的梳理其演变与运作,才能逐渐逼近“分离主义”意识形态的破口并对抗之。
依上述问题意识,本文将藉“陈文成基金会(以下称:“基金会”【1】)” 与“共生音乐节(以下称:“共生”)【2】” 的活动与论述展开思考。此二团体皆为“拟”“分离主义团体”,近年在台岛青年间发挥较大影响。两团体相似地惯于利用实际历史元素,再抽换概念达到混淆效果,以竖立其政治与意识形态之正当性(legetimacy);本文称此为:“历史宣传战”。“分离主义”的语言逻辑极为混乱,但因其言说具有确实的说服效果,能够形成特定道德—政治思维、想象,且于灌输信条时还能诱发某些行为,使我们不得不关心其细节及其如何发挥效用。
二
长年来,1947年“二二八事件”已不可考地成为塑造“台湾人悲情”的历史元素,上世纪90年代成立的“基金会”或2013年成立的“共生”,也都首重强化“二二八”。岛内对“二二八”的一般理解,往往充满模棱(ambiguous),且常与1949年至1987年的台岛“戒严时期”混淆,又与“白色恐怖”混淆,更不区分基本肃清了岛内地下党(省工委)的“1950年代台湾地区白色恐怖” 与广义“白色恐怖”之区别。两团体运用历史元素服务其政治立场时,修辞也逻辑倒错,仅着重镇压与恐怖的印象。
考察两团体的宣传叙事能发现,它们将各种形式上略似,却性质与意义迥异的事件、概念,任意等同,以为己所用。特别应注意,本应难为“分离主义”利用的,与在台地下党高度相关的“1950年代白色恐怖”【3】,晚近也开始成为“分离主义”恣意撷取“历史编造”的材料。“分离主义者”撷取“省工委”历史,当然不是因为同情或支持当年党人的思想与情感,也不是由于搞不清楚历史,却恰恰是由于明白了这是创造全新、倒错的历史叙事所无法逃避的,才加大力道颠倒各种与“省工委”、党人或同情者相关的事实,以便完成其历史虚构。
岛内历史叙事的模棱性,或许部分地源于长期噤抑不可谈,以致错误认知反复循环。今日特殊性则在于,特定力量一方面承续“以讹传讹”,另方面大规模以特定意识形态介入。系统地将具体事件抽离了原始脉络、抽象化,接着填充新义,如概念抽换为人权、自由、民主事件,便可将不同事件全都并置,而完成并置就能达到“多元”错觉,稀释历史中的进步主体。无论挪用的历史是否本应彰显台岛于全中国内的历史位置,都可成为“分离主义”的言说武器。历史宣传战空洞了历史本身,而以抽象概念宣传,虽也“空洞”了信息接收者的意志与情绪,却正因为以抽象概念为基础,极易建成具有道德性的有效“召唤术”。
本文看待历史的方式,则是置于“内战-冷战(双战构造)”(参考陈映真1997等)。“双战构造”视角可立即昭示1945年台湾光复至1949年间的岛内风风火火之属于全中国反饥饿反内战时节里发生的反封建、反法西斯民众运动……等各社会、历史动态的一部分,而1949年5月发布台湾地区“戒严令”、1950年后朝鲜战争爆发而强化岛内压迫等,后头“美国新帝国主义”介入亚洲等要素也成为无法忽视的铺垫。“双战构造”也意味着只有将岛内事件视为“内在于”全中国发展、乃至受到世界范围内政治对立之影响,方能有效解释。也因采“内战-冷战”之理解,本文除欲批判“分离主义”如何以错误史观影响岛内“认同”,也期盼呼吁关注作为“中国红色历史”重要组成部分的台湾地区红色历史、民众史,以便完整地以“中国视野”理解“台湾地区”。【4】
三
上世纪90年代成立的“陈文成【5】基金会”,原名“财团法人台美文化交流基金会”。2000年以前的国民党执政期间,基金会便积极将陈文成事件转译为西方惯用的抽象“人权”议题,继而循着“人权”将关注对象与范围扩张至戒严时期各种事件(如将二二八、林(义雄)宅事件等本质不同的事件,都转为“人权问题”)。
基金会网站表露了基本叙事构造,描述陈文成为:“人在海外,关怀故乡,始终热心支持‘台湾’民主与人权运动”;并且定义陈文成案为:“为‘台湾’前途付出生命。催化‘台湾’的民主与人权运动”。网站也自定义了宗旨:“纪念这位热爱乡土、为‘台湾’前途付出生命的勇者”。如此叙事既把“陈文成”赋予符号化象征(故乡与乡土、民主与人权),也使“基金会”得以成为“故乡与乡土、民主与人权”等概念的“中介装置”。通过反复叙述与宣传,不相干的“故乡与乡土”与“民主与人权”两组概念也逐渐总合为一。看似简单地混淆叙事,基金会便得以将岛内戒严时期各种案件无差别等同,裹以“人权受害者”,从而突出国民党独大时期的“不”“民主与人权”。
2000年陈水扁上台,台当局同意更名“陈文成基金会”,基金会则顺势拉抬民进党、陈水扁为“人权立国”。双方合作以“人权”之名搜集、展示、出版各种档案史料,及规划所谓“人权纪念园区”。基金会与特定政党紧密合作,也可说自创了必然内崩的悖论。“人权立国”的修辞赋予“民进党执政”断裂性的时代变化意义(此前是威权、此后是民主),依据的是简化的线性进化观。事实是 “代议制度”不具备“革命”般的巨变意义,故当国民党因着同一套机制再次执政,“人权”叙事就破产了。2008年国民党再次执政,基金会果然重拾“反威权、威权再临” 【6】等修辞以反国民党,展开新的战术:开始每年一度举办“绿岛体验营”号召学子,操作“国民党-威权”记忆。
众所周知,“绿岛”有关押政治受难人的监狱,却不是全部政治受难人的关押地,而押往绿岛的也非全为政治受难人。但“绿岛”确有象征意义,因关押着“50年代台湾地区白色恐怖”中与在台地下党有关的终身监禁者。营队介绍是这么说的:
2008年5月开始,两代青春在绿岛以倾听、诉说相互交换,重构政治受难者遭遇的白色恐怖,见证前辈们以青春、生命为后人铺出的人权之路。这种性质的体验营是独一无二的,震撼力强,对“‘台湾’历史意识”的建立和巩固,形同某种成人仪式。(粗体为本文所加)
前引文体现如何运用修辞颠倒历史。白色恐怖或“1950年代白色恐怖”的實相被抹去,化约为“人权”,接着直接等同为“‘台湾’历史意识的建立和巩固”。白色恐怖受难者于是被编入了“乡土、故乡=人权、民主、自由”的政治叙事丛,可谓“分离主义”介入扭曲红色历史的滥觞。营队运营时,会邀请“真案”受难人或相关家属。因特别注重已转向“分离主义”的“真案”政治受难人,故增加了说服性。不否认本营队使得广泛的政治案件有了曝光机会(包括自认为冤、假、错案者),但家属更多是情绪理解,即便是党组织关系明确者的后代,也未必真能知道受难者政治态度与历史实相。因为一切的前导毕竟是“分离主义”政治,该营队无意带动参与者思索台湾地区与全中国的紧密连带关系,更不会揭露1950年后“两岸分断”的历史现实之本质是“内战与冷战双重构造”。也就是,营队愈是带领中学、高校青年接触历史,将愈使参与者错失历史认识,反而建构颠倒的历史意识,影响对现实与未来的判断。
2016年民进党再次上台后,“乡土与故乡=人权与民主与自由”的叙事再一次崩毁,但也发挥真正威力。蔡当局并未做到基金会长年藉以确立道德性的诉求(还原真相、转型正义),使基金会不得不批评蔡当局:“在民主转型之后,迟迟未能调查历史真相”、“面临更根本的认同冲突时,甚至连最基础的民主机制也遭到破坏”。 蔡当局后虽于2016年着手成立“促进转型正义委员会”,但一直停于清算国民党财产,直到2019年左右才真正扩及政治案件,且至今(2020年5月)未实质突破所谓“调查历史真相”。民进党当局的表现显示了政治宣传术极易破灭,可也让我们见到,“民间团体”随时可为特定政党的辅助,也不会与政党或政权真正决裂,但又可随时拉开距离以保存意识形态正当性与道德象征,故其与政党或政权之区隔处才是破坏性所在,可以不断向民众行销与诠释特定观念。
四
2008年陈水扁下台,马英九当选。2013年,即马英九连任不久,岛内又出现了一个显然承袭民进党政治口号(和解共生)的,却自称“自发、民间、青年”组成的团体:共生音乐节。“共生”选定每年2月28日为活动日,毫不遮掩地利用“二二八”为其政治资源。如此自我标定的战术于后来证实有效,也证成了岛内社会普遍将“二二八”与岛内政治、民意冲突联想在一起。根据网站:
共生音乐节是由一群关心‘台湾’历史的年轻人举办、全‘台湾’规模最大的二二八纪念活动。……共生音乐节乃是有感于年轻世代以及‘台湾’社会对于二二八事件的遗忘而开始,二二八事件不仅仅是‘台湾’历史上的一道伤痕,更是一道持续到现在的伤痕。我们期许这个音乐节能够促使更多人来思考二二八事件乃至白色恐怖对于‘台湾’的意义,也期许我们能让更多的人看见二二八,而不是假装其不存在。(粗体为本文所加)
“共生音乐节”大陆部落格主页,上有介绍:共生音乐节是由一群年轻人发起的活动,成员大部分也都还是学生……希望能透过二二八,因为记得、被重新正视这个台湾近代历史上最大的伤痛事件,进而使伤痛可以作为一个互相理解的契机、和解的可能。取名“共生”,一方面是因为“共”这个字由二、二、八所组成,另一方面也是借用了南非的ubuntu概念……与历史、与众多的他者共生。
引文明示“共生”企图运用历史元素向年轻世代宣传“思考”‘台湾’。并且,是将“二二八”与“白色恐怖”独特化为发生于岛内的事件。因为强调年轻人自发组成,加之采取“音乐节、地景导览、真人图书馆等较年轻的活动形式”,搭上了文创、艺术(音乐)的风潮而十分有渲染力。“共生”基本不掩饰与政治团体的关系(创立第二年的文宣清楚吐露政治倾向:主办单位包括“台湾”教授协会、北社等,而协办单位则有台北市小英之友会)。鲜明的政治立场必然带出以下疑惑:参与者是否如笔者所说,是通过“共生”的活动才逐渐形成其政治态度?这涉及如何评估岛内认同状况的一般性(in general),暂时无法更细展开,但可注意:认同政治与意识形态并不全然重迭。“认同”可能有模糊、不确定性,当中不亲台独者也可能有强烈“台岛边界感”而逐渐显明为台独。【8】 本文仅能展示“共生”如何执行“历史宣传战”、如何将“白色恐怖”象征化为可反复运用与操作的武器,协助“分离主义者”将“非台独”历史元素嵌进其政治企图。如2017年11月5日举办的“史明庆生会” 【9】 :
今年为史明一百岁生日,过往史明教育基金会及亲朋好友,皆会为史明举办庆生活动。而在解严三十年、二二八事件七十年、史明一百岁的这个特殊时刻,我们希望能扩大举办生日活动,邀请外界共襄盛举。希望能以此为契机让年轻世代及‘台湾’社会认识这位人士,也认识他坚持一生的精神--‘台湾’独立(按:原文照引)。(粗体为本文所加)
文宣串接了台湾地区解严、二二八、史明生日,三个毫无关联的元素。粗糙地混充历史事件,然后就引至特定政治立场。混淆并置的修辞战术不仅与“基金会”类似,且更直接指向“分离主义”。真假混用且脱离原脉络,稀释了真正能够解释战后台湾地区历史变迁的事件。根据类似逻辑,日据时期的“台共”史也可被挪用,2017年1月17日的讲座“谢雪红与二七部队”便说:
1947年五月,在二二八事件后的空前肃杀下,“台湾共产党”的三位领导人在香港聚首。尽管离开‘台湾’,但他们并未放弃对这块土地命运的思考,仍然组织政治团体“台湾民主自治同盟”、发行刊物《新台湾丛刊》──前者至今仍是中共的“八大民主党派”之一,而后者则在发行六期之后,于1948年熄灯。(粗体为本文所加)
要彻底完成“历史编造”,得愈完整改编历史才愈有说服力,故“共生”的文宣豪不避讳“台共”的派生团体“台湾民主自治同盟”,也不避讳“台盟”于目前中国大陆的角色(台湾人也参与在中国大陆政治体制)。但是,文宣强调“对这块土地命运的思考”(即思考“台湾”)却不谈论历史本身,如“台共”成立之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关系史(参考蓝博洲2014)。我们反复见到,只需精巧使用修辞顾左右而言他,“分离主义”也可以毫不避讳谈及台籍人士参与全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2015年2月6日“228 地景导览”便直面这段事实:
二二八事件后,这些参与抗争的学生对国民党政府感到强烈的不满,心中充满怨气与苦闷,他们有的转而追求‘台湾’的主体性,有的转而倾向共产主义。后者和以后‘台湾’地下党的发展有密切的关系。(粗体为本文所加)
这段宣传文字,虽未以负面方式描述一部分人如何转向“共产主义”或转而加入在台地下党,但论述方式除了一贯的抽换修辞,还夹带了“个人主义与多元主义”意识形态。将“共产主义运动”调换为“个人选择”,就使得参与活动的阅听众不可能藉此思考“台湾地区”与全中国历史的更深关联。从政治社会学角度,“自由、民主、人权”等主要由美国向世界散播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因强调“人人生而平等”,并且“政治多元”,本就有限允诺不同政治意识形态;因此,将当年的学生描述为“有的转而追求‘台湾’的主体性,有的转而倾向共产主义”,就是企图以“个人自由选择-多元观点”取消历史,以达到稀释与混淆。抽换、混淆之后,一切能运用的历史资源都可围绕“思考‘台湾’”的命题重新组织起来(同时隐喻着思考与批判“威权国民党” 【10】)。偷换了历史的实际内涵,再多的历史元素都只是作为“分离主义”的陪衬,目的仅在于创造“分离主义”的合法性、促成阅听者不假思索落入“分离意识”思维。
以上三个例子已表明“共生”的叙事策略,其运用的历史元素远超成立宗旨:二二八。“共生”与各大学社团合作时,容许各社团有一定自主性自办活动,也符合“鼓励发挥自我”的个体主义,加深对新一代青年的影响【11】。2018年时,岛内某T大学生社团以“噤声” 【12】为名举办了鬼屋游戏,可视为“历史宣传战”已开花结果。“噤声”的游戏文宣总和了多元稀释、并置错接、歪曲颠倒等历史编造术,俨然由接收者成为传播者。从主要文宣见到,他们选用陈澄波、郭倍宏,及林木杞三人故事,先抽离各自脉络,再围绕“人权、自由”重新组织起来。
首先,他们使用画家陈澄波为素材,强调其遭“国民党的”“暴行”,且突出“台湾”:
曾经热爱国民党的陈澄波在二二八事件中,没有经过审判,不明不白地死于国民党政府残暴军队的血腥暴行,游街示众、公开枪决。从此几十年的黑暗时光,“陈澄波”的名字成为禁忌,没有出现在‘台湾’的报章杂志,他的画作也绝迹于‘台湾’画坛。唯独陈澄波的妻子张捷,一位勇敢的‘台湾’女性,她用尽一生的生命守护着陈澄波。(粗体为本文所加)
文宣没有说明的是,陈澄波文艺思想中的“中国语境”不能化约为一位“热爱国民党”的画家【13】;而刻意强调其妻的‘台湾性’也仅是创造修辞装置,欲调动阅听者对比“国民党VS.‘台湾’”。接着,使用林木杞的证言时,不仅同样强调“国民党VS.‘台湾’人”,还与“基金会”的论述同样地偷渡了“人权、自由”:
二战战后,二二八事件结束,国民政府罔顾人权、自由,监控着百姓的一举一动,任何言行可疑的人士都将被逮捕,使得人心惶惶,民众无不饱受折磨及迫害。……受难者林木杞口述:国民党对228事件的整肃,不仅师承旧制,更远远超过旧中国的残酷不仁,视‘台湾’人为反叛者、敌人,以对敌作战的方式镇压、屠杀“台湾”人:用铁丝反绑人手,贯穿手腕脚踝,将若干人串成一串,集体枪杀后踢入大海。(粗体为本文所加)
回归历史中的国民党,其各阶段暴露的反动性并非“人权、自由”等概念能加以深入掌握的。但这段文字虽提及“旧中国”,却停于“修辞”,而无意以历史分析、社会分析方式等认真评价历史,否则参与者将能懂得,从全中国的脉络来看,国民党此一封建反动政权当时迫害的是全中国人而非仅“台湾人”。且只有思索旧中国阵痛进入现代的历史脉络,才能理解台籍纷纷于日据时期或加入国民党或加入共产党的意义,以及国民党封建反动性暴露后,如何有大量有志者拥抱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但是,“噤声”师承“基金会”与“共生”,只聚焦暴力行为、抽离脉络填入自由民主人权,再转向“台独”。因此,陈澄波为代表的历史竟可以无缝接轨郭倍宏:
郭倍宏是现任的民视董事长,他也是一位“台独运动”领袖、蒋经国时代的“黑名单”异议份子,1989 年 11 月,郭倍宏成功从美国闯关入境“台湾”以后,国民党直接悬赏 220 万通缉他!但他不惜一切亲自闯关回台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国民党、建立新‘国家’”(按:原文照引)。(粗体为本文所加)
郭倍宏虽确遭遇“白色恐怖” ,但与二二八、“1950年代白色恐怖”无关。郭倍宏做为修辞装置,正如史明如何被“共生”操作。总地来看,“历史宣传战” 鲜明地将历史元素转为“分离主义”政治助力,因之伪装为“历史”,将严重影响岛内民众认知。泛“分离主义”势力将不同历史、社会意涵的事件无差别地并置、多元稀释,虽使某些事件现形,却因淘空真实意义而使历史抽象化为不相干的概念,深刻危及“历史”。民进党2016年再度执政后的行径,再次内爆了政治叙事,使“共生”也开始批判台当局没有遵照承诺“公布真相”“转型正义”。此时,除了某些青年纷纷卷入代议政治,占据民代、民代办公室主任等各种位置,另一些一度被“共生”启动了的“青年、学生团体”则看似走向对立(如参与争取劳动权益的社会运动)。从大的局势看,即便当下台岛青年走向与台岛当局对立,也不能直接视为有契机转化为支持两岸统一的力量【14】。根深蒂固的“主体性”直感已使青年视野普遍止于“一岛”(无能力从历史视野思考两岸关系),虽可能使用左翼∕社会主义的语词,其政治意识形态却更接近美式“自由、人权”。最近也有人称承接了1970年代已降所谓“左转”,或承接1990年代海归台湾的左派思潮,但此些“左”是否清理了内战下的“反共”教育?是否摆脱西方那一派“所谓(believed)左翼”对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误读?是否能够承接岛内原本的进步力量与历史?则仍有待观察。
五
本文尝试梳整两个晚近于青年之间发挥极大效果的“民间团体”,指出如何以“历史宣传战”达成其“分离主义”政治宣传。碍于篇幅只能暂时如此,但除了批判“分离主义”及各‘拟似’“分离主义”群体对历史、从而是对岛内认同状况与精神的伤害,本文也希望解构上述团体所发明的“认同”的内涵,并提出有待扩展的面向。
首先,“分离主义”者歪曲历史元素的目的是打造“台湾主体性”,因一般社会大众不是以科学方法理解世界,“历史宣传战”仅需以粗糙手法即能轻巧引导,很容易塑造人们不假思索把颠倒的世界视为理当如此。类似活动、叙事不胜枚举,且已然是青年常态,必须重视。“分离主义”者把历史中受到国民党伤害的,或历史中积极向着共产主义投身的,都概念抽换(偷换)为“爱乡土、爱故乡”与“人权、民主、自由”,正是藉此过程发明新“认同”。笔者开头提过,“天然独”已不能精准指称“台独”,应将创造中的“爱乡土爱故乡=人权、民主、自由”此一概念丛,视为新型态“公民国族主义(Citizenship-Nationalism)”。虽由“分离主义”推动,却恐非过去理解的“分离主义”。此种心灵状态亟需进一步梳理与分析,其虽亲向“乡土、故乡”,却又极易紧抓着“人权、民主、自由”等意识形态反对岛内任一执政当局,与此同时,国民党(需注意此党于岛内已几乎指涉“中国”)已然不在视野中。
再者,必须留意“双战构造”于“分离主义”的影响,理解岛内两大政党的辩证关系与相辅相成。认同不孤立于社会过程、构造,那么对于“分离主义”的批判应有更细的社会过程分析配合。岛内长期处于两大党的政治构造,假使当中一党长期背负历史罪行而事实上也曾做过,另一党自然容易回收正当性。从“双战构造”来看,便容易理解岛内“反共、亲美”意识形态如何一路承袭自国民党的“反共教育”,使岛内青年不易晓得共产主义运动在世界范围内的意义,当然也就容易排斥理解全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与历史。而以“双战构造”来看岛内认同,除归咎国民党的意识形态遗毒,也必须看见尤其是1970年代末以来美国在世界范围内行销“人权、民主、自由”以攻击他国的“意识形态武器”性质。“分离主义”的修辞是历史的产物、不断变化,也与境外势力的现实动态有关。
最后,晚近岛内“历史编造”正在介入“红色历史”, 把在台地下党的历史编入其内,提醒我们以正确史观积极保存、书写、发扬革命史的重要性。除了历来善用“二月事件”,和粗制滥造对于“白色恐怖”的解释,若干研究者已正式侵犯与“省工委”有关的史实,将之解构再编篡。“历史宣传战”的核心旨趣之一就是创造形式上的“多元”,稀释、混淆了历史实相。目前岛内已能公开谈论“白色恐怖”,显示岛内政治情况确实不同了,但更要注意,政治变化的内涵始终限于符合资产阶级民主自身所需的多头竞争,而从不允诺以历史叙事使人民理解台湾地区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关系。岛内两大党(乃至于小党)都愈来愈以“自由、民主、人权”为其号召选民的象征武器,也仅是“双战构造”的产物,而不具根本变化的意涵。历史地分析,“分离主义”的“历史宣传战”不断将历史创伤、人身伤害之情感与情绪、事实、档案、材料为其所用、相互斗争,是持续支持“内战与冷战双重构造”,而不是对“双战”的突破或反叛,因此带来巨大危机。为抵抗“双战构造”的不良遗絮持续破坏两岸关系,需戮力于还原内战史、岛内整肃史,将台湾地区置回全中国为框架的红色革命叙事,这意味着对抗“国民党(中国人)=外来者”VS.“台湾人=受害者”修辞,但也意味着正确面对与评价“分离主义者”批判的对象(国民党)。
编造与窜改历史极其容易,无须科学论证便能成立,恰恰揭示了反驳与拮抗之难。但是,本文指出的对象正在扩大岛内“认同”的偏差曲度,使此成为当务之急。然而,如何把颠倒的颠倒回来?既反对“分离主义”的虚构,亦不能轻易遗漏对于历史中封建、反动的国民党的批判?这也考验着我们的历史知识、意志和信念。
注释
【1】本文所采资讯来自基金会网站(http://www.cwcmf.org.tw),存取日期为2018年8月。下方不再赘述出处。
【2】共生音乐节材料源于共生音乐节脸书主页,存取日期2018年7月22日。下方不再赘述出处。
【3】北京西山“无名英雄广场” 于2013年落成,某程度公开纪念了50年代牺牲于台湾地区的革命烈士。“省工委”与后续概况可参考陈映真(1994)、蓝博洲(2014等)之口述采集与调查。
【4】台籍作家蓝博洲自1980年代起便于《人间》杂志致力于捍卫“红色历史”与声张岛内爱国主义者的话语力量。不过,虽长期经营,近年也陆续在大陆出版,发声机制与能量都尚待开发。
【5】陈文成(1950-1981)是台籍留美学生,死因至今悬案未解。此案当然反映某一时期台湾地区政治社会状况,故值得关注,却不理所当然可演绎为抽象的人权、民主、自由等象征意义。或可一提,陈文成的表哥林如堉于抗战中加入抗日隊伍、光复后投入新民主主义革命,并命丧马场町(参考蓝博洲2018),且陈文成的博士论文扉页是“献给青春茁壮地飞越向国强民富的中国及无数在乡间田野都市工厂中辛勤劳动推进社会巨轮的父兄姊妹们”,足见其祖国意识与阶级意识。
【6】当时也出现“2008社运再起”等论述,且出现在台“中研院”社会运动展览中,足见话语逻辑背后的社会网络更为复杂、扩及广泛的学术圈,必须持续揭露。
【7】值得一提的是,它們引用的「第三波民主」等論述,本质上是一种北美、欧西推行的政治意识形态、国际政治战略,從而表現了根本意識形態。在此無須多讨论,但要注意所谓第三波实际上指得是以前“殖民地”为主的地区、国家,从而所谓第三波民主也意味着新帝国主义对这些地区、国家的介入干扰之成效。
【8】要解决这项难题,至少须从李登辉(独台)时期开始的“打造‘台湾’主体性”分析起,深入陈水扁、马英九各时期教科书修改的细微处。並且不要以為馬英九時代就與民進黨時代有何截然不同。
【9】参与成员:‘台湾’教师联盟、彰化县医疗界联盟、‘台湾’人权文化协会、唤醒彰化青年联盟、‘台湾’东社、独立青年阵线、‘台湾’教授协会、前卫出版社。政治立场显而易见。
【10】额外一提,反国民党的论述不仅是反国民党,长期来,国民党已被概念偷换为“中国人”且影响力强化中。同样无法展开的,则是岛内与境外舆论对“中国”的攻击对岛内的影响。
【11】初步整理有以下高校社团:文化野青社、中国医学生会、中兴黑森林社、北医义斗社、台大浊水溪社、台大历史系学会、台大学生会、台大意识报、台北大学历史系学会、台北大学翻墙社、台北教育大学台文所所学会、台科酷儿同乐会、台科醒鸣社、师大暗暝合作社、师大学生会、师大人文学社、东吴大学难容社、辅仁大学学生会、辅大社会系、政大野火阵线、阳明大学学生会、佛光大学我佛你社、成大零贰社、南女南蛮、世新大学青年阵线、东吴跳马社、建中青年、阳明有意思社、静宜大学台湾研究中心、静宜大学寻根树、清大基进笔记、东华乌头翁社。合作對象基本涵蓋全島高校各异议、时政性质大学社团,与少量顶尖高中的社团。
【12】本文使用噤声的材料皆来自页面(www.facebook.com/噤声),存取日期2018年8月8日。下方不再赘述出处。
【13】参考陈澄波〈日据时代台湾艺术之回顾〉(1946):台湾必须再组织一个强健的美术团体来开发省民的眼光和文化水准。更希望设立一个美术学校来启蒙省民的美育,成为大中華民国的模范省,倘若能增补四千年来的大中华文献,则我生于前清,而能死于汉室,实是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也。
【14】这些反叛民进党执政当局的青年,许多都与新崛起的由境外势力支持的小党有关(許多小黨都鮮明地反對民進黨,但同時標舉更為激進的“分離主義”訴求。诸多因素都待更细致整理。)
参考材料:
陈映真〈当红星在七古林山区沉没〉(1994);收于《陈映真全集》(2017)。台北:人间出版社。
〈向内战・冷战意识形态挑战──七○年代台湾文学论争在台湾文艺思潮史上划时代的意义〉(1997),收于《陈映真全集》(2017)。台北:人间出版社。
陈澄波〈日据时代台湾艺术之回顾〉(1946);转载于《雄师美术》106期:1979年12月号。
蓝博洲〈台共党人的悲歌〉(2014);北京:中信。
〈陈文成及其表哥的祖国情〉(2018);载《中国时报》,2018年1月14日。
网站:
http://www.cwcmf.org.tw
https://www.facebook.com/GongSheng228/
www.facebook.com/噤声
「 支持乌有之乡!」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注:本网站部分配图来自网络,侵删
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