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江:再读马克思《法兰西内战》—— 浅议马克思主义的战争观
有一些关于武统台湾的民间议论,很久以来“把许多头脑迟钝的人弄得糊里糊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5页),不能不来谈谈清楚。
上个月写了一篇《法兰西内战》读后感的文章。在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里再写一篇- 浅议马克思主义的战争观。
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马克思《法兰西内战》读后感暨毛主席逝世四十九周年祭(点击标题阅读)
马克思的《法兰西内战》一文是专为法国巴黎公社写的,因此在上一篇读后感的文章里,主要谈了法国的巴黎公社。法国巴黎公社直接的历史大背景,就是普法战争。普法战争发生在1870年7月,当时马克思在英国伦敦。那么,马克思是怎样看待英吉利海峡对岸的那场战争呢?在受委托起草的《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关于普法战争的第一篇宣言》和《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关于普法战争的第二篇宣言》里面,马克思对这场战争有许多具体的论述,集中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战争观。
当时,欧洲大陆上诸国林立,其中已经率先进入资本主义的法国,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都领先他国,称霸欧洲大陆,并与隔海遥望的英伦三岛互为资本主义霸权国而遥相呼应。这时的德国尚未完全统一,德国的主体邦普鲁士的宰相是俾斯麦。
奥托·冯·俾斯麦(1815年4月-1898年7月),出生于普鲁士贵族家庭。1862年出任普鲁士首相兼外交大臣。因他提出“铁血政策”,即用战争的方式解决德意志的统一问题,素有“铁血宰相”之称,“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是他的“信条”。在他的任期内,他先后同丹麦、奥地利和法国打了三场战争,均以领土问题起,最后以兼并他国领土止。在前两场战争的基础上,1870年7月,为了与法国争夺欧洲霸权,普法战争爆发。这场战争以普鲁士胜利告终,直接促成德意志帝国的统一,对19世纪欧洲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内政方面,他镇压德国工人运动,却又建立了全球最早的养老金和医疗保险制度。外交方面,普法战争后,他成为德意志帝国首任宰相(1871-1890)。他推行“俾斯麦体系”,建立德奥同盟,以孤立法国并维持欧洲均势。这样,就进一步加深了普法/德法两国的仇恨,改变了欧洲地缘政治的格局,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埋下了祸根。

普法战争的历史根源,还是在两国的领土之争上,具体体现在当时法国的阿尔萨斯大区的归属问题上。阿尔萨斯大区是法国曾设立的一级行政区,位于东北部莱茵河畔,西邻洛林,东隔莱茵河与德国接壤,面积8280平方公里(法国本土面积最小的行政区域),人口约160万。该地区历史上长期为法德两国争夺要地。17世纪归属法国,1871年法国战败,该地区割让德国,1918年一战结束又回归法国。二战期间被德国纳粹占领,1945年二战结束重归法国。
在欧洲近代史上,类似这样的通过战争重新划分领土归属的事比比皆是,面对“丛林法则”下的国土兼并,各国无可奈何也习以为常。不过,在1871年法国巴黎公社以前,直到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除了这两件大事以外,发生在欧洲大陆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战争,由于欧洲各国无产阶级都还没有取得政权,成立于1864年9月的国际工人协会(后称“第一国际”),也仅仅“只是文明世界各国先进工人之间的国际纽带”(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99页)而时刻遭受到各国反动政府的迫害,因此,那些战争无论口头上的外交辞令多么冠冕堂皇,无一不是统治阶级以拓展领土为目的的对外掠夺的侵略战争。了解了这些近代史常识以后,对理解马克思在文中的论述,会有很大的帮助。
普法战争爆发的当天(1870年7月19日),远在英国伦敦的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就委托马克思起草关于这次战争的宣言。几天后,7月23日总委员会常委会开会通过了马克思起草的这个宣言,并在7月26日的总委员会会议上被一致通过。
第一篇宣言起草和发表时,由于普法战争爆发而引起的一些重大事件,例如色当战役法国战败投降、三一八梯也尔指使偷袭蒙马特尔国民自卫军大炮阵地、巴黎公社的诞生等,在当时都还没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起草的宣言就已经预见性地指出了这场战争的发展趋势:
一是指出这场战争的性质是掠夺性的“王朝战争”。马克思引用国际工人协会法国纳塞河岸讷伊支部的宣言:“这次战争是正义的吗?不!这次战争是民族的吗?不!这完全是王朝的战争。为了人道,为了民主,为了法国的真正利益,我们完全并坚决赞同国际对战争的抗议。”(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39页)马克思在第一篇宣言里面又进行了具体分析,明确指出:“不管路易·波拿巴同普鲁士的战争的结局如何,第二帝国的丧钟已经在巴黎敲响了。第二帝国的结局也会像它的开端一样,不过是一场可怜的模仿剧。”(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39页)而普鲁士呢?马克思接着指出:“在德国方面,这次战争是防御性的战争。但是,究竟是谁把德国弄到必须处于防御的地位呢?是谁使路易·波拿巴有可能对德国进行战争呢?正是普鲁士!”(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39页)
二是各国工人阶级反对一切掠夺性的“王朝战争”。马克思告诫德国工人阶级道:“如果德国工人阶级容许目前这场战争失去防御性质而变为反对法国人民的战争,那么无论胜利或失败,都同样要产生灾难深重的后果。”(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0页)后来正如马克思所预言,法国先对普鲁士开战,却战败在色当而投降。德国趁机进攻法国。而德国工人阶级不负马克思所望,在他们的宣言中公然亮明了态度:“我们反对一切战争,特别是反对王朝战争......”“我们谨记着国际工人协会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永远也不会忘记世界各国的工人都是我们的朋友,而世界各国的专制君主都是我们的敌人。”(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0页)
三是指出只有在全世界消灭剥削制度后才能根绝一切战争,实现人类的永久和平。那么,各国工人阶级发表的这些宣言能够制止普法战争吗?事实证明不能。当时的普法两国的统治阶级都在按照各自的统治意志准备继续战争- 普鲁士要将防御战争变为进攻的战争;而法国,作为投降的一方,要出卖国家利益以获取普鲁士的支持来进攻法国工人阶级。而马克思看到了德国、法国、英国等工人阶级相互伸出了“友谊的手”(马克思语),非常欣慰,在远离战场的英国伦敦欣然写道:“他们深信,不管当前这场可恶的战争怎样结束,全世界工人的联合终究会根绝一切战争。......同那个经济贫困和政治昏聩的旧社会相对立,正在诞生一个新社会,而这个新社会的国际原则将是和平,因为每一个民族都将有一个统治者- 劳动!”(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1页)
如果说,在第一篇宣言里面,由于普法战争才刚刚开始,马克思针对战争的性质、结局和将来的人类社会,只是作一个总体上的论述的话,那么,在发表于1870年9月9日的第二篇宣言里,马克思的论述就相当的具体和精到了。
由于随着法国在色当战败投降,普鲁士统治者面临着一个“相当讨厌的障碍”(马克思语),那就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他怎样才能从自己宣称过的对法国的“防御战”,随着“战争事变的进程”转变成为对法国的“攻势行动”呢?普鲁士统治者连同一些他们的“爱国者”就开始在阿尔萨斯领土的归属问题做起文章了。他们向法国提出“要求亚尔萨斯和洛林德语区的土地,说这是防止法国侵略的‘物质保证’。”这样一来,似乎就可以规避以此为口实采取“攻势行动”的入侵“罪名”了(谁都知道“入侵”不是一个好名声)。
马克思认为,由于“这种卑劣的口实曾把许多头脑迟钝的人弄得糊里糊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5页)所以有必要做一番具体分析。于是,马克思作了一番精彩而具逻辑力量的阐述:“老实说,把军事上的考虑当成决定国界的原则,岂不完全是一种无稽之谈和时代错误吗?如果按照这条规则行事,那么奥地利还可以要求取得威尼斯,要求取得明乔河一线;而法国为了保护巴黎就可以要求取得莱茵河一线,因为巴黎从东北受到进攻的危险,无疑比柏林从西南受到进攻的危险大得多。如果国界应当根据军事利益决定,那么要求就会毫无止境,因为任何一条战线都必然有其缺点,可能用兼并邻近新地区的办法加以改进;并且这种国界永远也无法最终和公允地划定,因为每一次总是战胜者强迫战败者接受自己的条件,从而播下新战争的种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6页)
马克思并不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军事家,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战争。然而马克思对于战争的见解,不能不使人投地拜服。仔细品味马克思上面这一大段话,至少可以体味出三层含义:
一是拿邻国有争议的领土作为防止邻国侵略的口实,是卑劣的。
二是把军事上的考虑当成决定国界的原则是一种“无稽之谈和时代错误”。
三是如果这样搞下去,“国界永远也无法最终和公允地划定”,而且每一次这样划定的国界,就会“播下新战争的种子”。
别的不说,“一战”正是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爆发的。
与当时的普法两国统治阶级相反,工人阶级的宣言就直接了当。德国社会民主工党中央委员会为此发表宣言,公开宣布:“我们抗议兼并亚尔萨斯和洛林。我们了解我们是代表德国工人阶级说话的。为了法国和德国的共同利益,为了和平和自由的利益,为了西欧文明向东方野蛮进行斗争的利益,德国工人决不能容忍兼并亚尔萨斯和洛林......”(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9页)
今天,俄乌战争已经三年。且不说这场还在进行之中的这场战争的性质,单说俄罗斯以“北约东扩”为由先发制人(类似普法战争中的法国),本身就有点“牵强”。既然开始了“防御性质的进攻战”,却又不能速战速决,没有彻底击败乌克兰,反而要求乌克兰割地求和,实际上既无可能,又暴露了大俄罗斯主义者内心深处的“领土要求”。无论俄乌战争结局如何,都只能有利于两国现存统治阶级的巩固,交战两国工人阶级及其先锋队共产党却都没有公开宣布明确反对。最不能容忍的是,开战后俄罗斯又毫无道理地对列宁关于“民族自治”原则进行非议和责难。真不知这场战争要打到何年何月。
再进一步联想到祖国宝岛台湾,一想到它与战争话题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就百感交集。
一是我们已经了解到,马克思主义的战争观,不是一概反对战争,而是将战争分为正义的和非正义的战争两大类。我们解放台湾,所发动的武装统一战争是正义的战争。而正义的战争,必定胜利。我们应该尽早准备,尽早进行,尽早完成这一利国利民的统一伟业。
二是我们已经了解到,既然是战争,就会有牺牲;历史上所有非正义的“王朝战争”,受到战争摧残的最终都是平民百姓,因此我们反对这种掠夺性的“王朝战争”。正义战争当然也会有牺牲,但这种牺牲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代价(不能指望敌人立地成佛,我们会兵不刃血就轻松解放台湾)。战争对台湾经济建设造成的破坏,只能等到统一之后,再来重建。
三是我们已经了解到,要从根本上根绝一切战争,只有彻底消灭世界上一切剥削制度,推翻国际资本的统治,实现人类大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战争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有一些关于武统台湾的民间议论,很久以来“把许多头脑迟钝的人弄得糊里糊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345页),不能不来谈谈清楚。

例如,有人认为,台湾现在搞资本主义,人民生活水平比大陆要高,大陆有什么理由去“统一”台湾呢?有这种想法的人过于善良了。统一台湾是中华民族的历史使命,是非要统一不可的。这一民族大义,绝对不能用经济发展的指标来衡量。如果按照这种糊涂的想法,那么1949年以前的三年解放战争,就根本不应该打,因为那时解放区的经济生产水平和劳动人民的生活水平,应该是大大低于“蒋统区”的水平的。但实际上,正是因为有了当年的三年解放战争,才解放了除台湾以外的全部国土,而解放台湾,正是当年解放战争的延续。只要台湾一天没有解放,解放战争就一天没有结束。
另一种人善意地担心,还是不要动武的好,不要上美国的“当”。如果我们武统台湾,给了美国制裁中国的口实,那怎么办呢?有这种担心的人把我们解放台湾的正义战争,当作是美国“引诱”我们动武的“坑”,是美国的“阳谋”。其实,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无论我们是否动武,美国如果真要制裁中国,是不需要任何借口的。更何况,我们老是去“担心”不要“上当”,“作茧自缚”,瞻前顾后,那样反而上了美国同我们打“心理战”的“当”。如果那样的话,一万年也解放不了台湾。
还有人说,现在武统台湾还不具备充分条件,先把大陆建设好后再谈和平统一吧,当心“好战必亡”!首先,武统本来就是建立在和统的基础上的,和平统一如果最终无望,才不得不武装统一。如果能和平统一,当然求之不得。其次,究竟谁“好战”?“帝国主义才是战争的策源地”。最后,何谓“大陆建设好?”敌人会等我们“建设好”吗?严峻的现实告诉我们,当前和平统一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综合形势对台湾回归越来越不利,再不尽早武统台湾,无疑将“一失战成千古恨”。
夜已深,意难平。此时又传来一个中东即将停火的最新消息。一场打了两年的以哈战争能够终于停火,固然是件好事。为此美国总统川普得意地宣称将迎来“永久和平”!有这位美国老头在,世界会有“永久和平”吗?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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