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的大联合(一)| 精选好文
“我们要知道世界上事情,本极易为。有不易为的,便是困于历史的势力——习惯。我们倘能齐声一呼,将这历史的势力冲破更大大的联合,遇着我们所不以为然的,我们就列起队伍,向对抗的方面大呼。”

1918年8月15日,毛主席和罗学瓒、萧子升、张昆弟、罗章龙、李维汉、陈赞周等一行25人离开湖南北上,19日到京。
1918年9月,经杨先生介绍、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的书面推荐,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李大钊在图书馆为毛主席谋了份临时差事,主要负责管理第二阅览室(即新闻纸阅览室,也就是今天的报纸阅览室)的15种中外文报纸,登记阅览者姓名,月薪8块大洋。
1919年3月,毛主席已经离开了北京大学。
在此期间,青年的他,开始接触了陈独秀、李大钊等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也开始知晓了马克思主义、巴黎公社运动、俄国革命等内容。同时,他在北京期间也认识了邵飘萍这位宣传领域的行家里手。
1919年5月4日,发生在北京的一场以青年学生为主,广大群众、市民、工商人士等阶层共同参与的,通过示威游行、请愿、罢工、暴力对抗政府等多种形式进行的爱国运动,是中国人民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又称“五四风雷”。
1919年7月14日,毛主席在湖南长沙创办了《湘江评论》,这是响应五四运动以来的新文化宣传阵地,如他在《湘江评论》创刊宣言中指出:
“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什么不要怕?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
因此,毛主席的《民众的大联合》(一)、(二)及(三)等三篇文章是同年的7月-8月期间相继在《湘江评论》上发表。
此时,《民众的大联合》(一)中,作为刚被马克思主义、俄国革命、五四运动等洗礼后的青年毛主席来说,他在此文中指出了一个关键事实:
“到了近世,强权者,贵族资本家的联合到了极点,因之国家也坏到了极点,人类也苦到了极点,会社(社会)也黑暗到了极点。于是乎起了改革,起了反抗。于是乎有(民)众的大联合。”
这个关键临界点的到来,就如同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潮流中,浩浩荡荡的农民起义一样,统治阶级压迫到极致了,底层大众就会起来反抗压迫。在此时,民众的反抗压迫的联合才可能形成。
此外,毛主席继续指出:
“民众的大联合,何以这么利害呢?因为一国的民众,总比一国的贵族,资本家及其他强权者要多。贵族,资本家及其他强权者人数既少,所赖以维持自己的特殊利益,剥削多数平民的公共利益者,第一是知识,第二是金钱,第三是武力。”
在这里指出了两个关键真相:
一、民众的大联合为什么厉害?关键在于人民群众是占社会的绝大多数,而压迫者始终是少数人。这个观点在1957年10月13日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三次会议上的讲话中[可以阅读坚定地相信群众的大多数 | 精选好文——编者注]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但此时的少数人不再是过去的贵族、资本家及其他强权者的地位,而是从压迫者、统治者变成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而是极右派,反革命等。他在讲话中指出:
“我们说要坚定地相信群众的大多数,有两个出发点:第一,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赞成社会主义。这里包括无产阶级,农村里头半无产阶级的贫农,下中农,还有上层小资产阶级的多数,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多数,以及一部分民族资产阶级。第二,在不赞成或者反对社会主义的人里边,最顽固的分子,包括极右派,反革命,搞破坏的,还有不搞破坏但很顽固的,可能要带着顽固头脑到棺材里面去的,这样的人有多少呢?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左右。”
这相隔38年之久,此时与彼时的情况不一样,虽然这些占社会的少数人的地位变了,但他们的本质还是一样,都是反人民大众的。
二、这些贵族、资本家及强权者们压迫人民大众的三个关键武器,即知识、金钱、武力。
首先是知识,之前的文章中[可以阅读六亿神州尽舜尧:他为什么要改造人的世界观?和为什么要搞文化大革命 | 精选好文——编者注]咱们有谈到过,随着三大改造完成之后,毛主席发起多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其中就有改造知识分子的目标,他说:
“我们现在的大多数的知识分子,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是从非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的。有些人即使是出身于工人农民的家庭,但是在解放以前受的是资产阶级教育,世界观基本上是资产阶级的,他们还是属于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这些人,如果不把过去的一套去掉,换一个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就和工人农民的观点不同,立场不同,感情不同,就会同工人农民格格不入,工人农民也不会把心里的话向他们讲。”
除了让这些知识分子的资产阶级世界观改造成无产阶级世界观之外,还要造就无产阶级的知识分子,因为这是保障无产阶级政权持久的关键所在。
在两千多的封建社会中,发生了无数次的农民运动,无一例外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其中的关键就是没有自己的知识分子。
因此,这是关系到无产阶级政权是否巩固的问题。而且这些知识分子某种意义来说,是统治阶级一部分,是上层建筑中的意识形态建设者。同时,他们也是意识形态革命的急先锋、吹鼓手及排头兵。这些人如果不是站在无产阶级一边,那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知识到底掌握在哪个阶级手里至关重要。
其次,金钱,其实是社会物质财富到底在哪些人手里,哪个阶级手里。其实背后是生产资料归属权的问题,富人想方设法把生产资料等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对民众进行剥削,以便积累更多物质财富。本质上来说,与知识一样,也会成为压迫民众的工具。
最后,武力,属于上层建筑一部分,具体表现为军队、警察、法庭、监狱等暴力机器,其实背后关键就在于国家政权的问题,如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中指出:
“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在阶级矛盾客观上不能调和的地方、时候和条件下,便产生国家。反过来说,国家的存在证明阶级矛盾不可调和。”
“在马克思看来,国家是阶级统治的机关,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机关,是建立一种 “秩序” 来抑制阶级冲突,使这种压迫合法化、固定化。”
因此,国家政权到底是掌握在哪个阶级的手里,哪个群体的手里,至关重要。
此外,如果在社会主义国家,那人民群众是否享有管理国家的权利呢?对于这个问题,1959年12月10日至1960年2月9日期间,他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可以阅读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 的谈话(节选)| 精选好文——编者注]时就谈过,根据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
毛泽东批注:“最大的权利是管理国家。”......毛泽东说:这里讲到苏联劳动者享受的各种权利时,没有讲劳动者管理国家、管理军队、管理各种企业、管理文化教育的权利。实际上,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下劳动者最大的权利,最根本的权利。没有这种权利,劳动者的工作权、休息权、受教育权等等权利,就没有保证。
由此可见,管理国家就是上层建筑的一部分,是最核心的。如果人民群众没有管理国家的权利,那么其他的权利就无法保证。
毛主席在《民众的联合》(一)中,继续谈到:
“我们要知道世界上事情,本极易为。有不易为的,便是困于历史的势力——习惯。我们倘能齐声一呼,将这历史的势力冲破更大大的联合,遇着我们所不以为然的,我们就列起队伍,向对抗的方面大呼。”
在这个世界上不易为的是历史的势力,即习惯,这里习惯,更像“传统观念”这层面涵义。民众的大联合要冲破这历史的势力——“习惯”,如同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可以阅读【强烈建议收藏本文!】《共产党宣言》是人类思想史上最璀璨的明珠(万字长文)——编者注]中指出的关于同传统观念的彻底决裂,他们认为:
“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当然此时毛主席的思想可能没有完全形成,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表达那样,但在他的意识、思想层面已经开始出现了。
他也指出冲破这个“习惯”,是民众大联合的力量。从晚年的那场大革命来说,只有民众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力量才能逐步冲破这一切旧“观念”或“习惯”,这需要时间逐步才能完成。
而在《民众大联合》(一)中的这些思想,特别是民众大联合背后隐含着的“大民主”思想雏形,它们的产生、发展到落地实践,都会在他今后的几十年革命生涯中得到一一验证。
但此时,毛主席头脑里面关于民众联合的思想,就如同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指出的“自在阶级”,即无产阶级对其历史使命处于潜在认知状态,也意味着无产阶级尚未意识到自身作为独立阶级的政治力量。
同时,此时民众大联合的思想还处于比较混沌状态,他还没有具体去考察哪些力量是具有革命性的,哪些力量是具有两面性(革命性和妥协性),哪些力量具有反革命性?等等。对于民众大联合的具体实践路径,有待他去实地调研。而相隔6年之后,在他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得出答案。
因此,从“阶级分析”入手,他终于知道了哪些人群的最具革命性,哪些人群是可作为同盟军,哪些人群是敌人?从此解决了中国民主革命的动力问题。彼时的他已然成为“自为阶级”中的一员。
对于今后的青年,从“自在阶级”到“自为阶级”的转化,也是他们的必由之路。
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必然性,也是毛主席选择人民群众的必然性。
今日分享此文,与志同道合者共勉。
民众的大联合(一)[1]
毛泽东
(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一日)
国家坏到了极处,人类苦到了极处,社会黑暗到了极处。补救的方法,改造的方法,教育,兴业,努力,猛进,破坏,建设固然是不错,有为这几样根本的一个方法,就是民众的大联合。
我们竖看历史。历史上的运动不论是那一种,无不是出于一些人的联合。较大的运动,必有较大的联合。最大的运动,必有最大的联合。凡这种联合,于有一种改革或一种反抗的时候,最为显著。历来宗教的改革和反抗,学术的改革和反抗,政治的改革和反抗,社会的改革和反抗,两造必都有其大联合。胜负所分则看他们联合的坚脆,和为这种联合基础主义的新旧或真妄为断。然都要取联合的手段,则相同。
古来各种联合,以强权者的联合,贵族的联合,资本家的联合为多。如外交上各种“同盟”“协约”,为国际强权者的联合。如我国的什么“北洋派”[2]“西南派”[3],日本的什么“萨藩”“长藩”[4]为国内强权者的联合。如各国的政党和议院,为贵族及资本家的联合。(上院若元老院,固为贵族聚集的巢穴。下院因选举法有财产的限制,亦大半为资本家所盘据。)至若什么托辣斯[5](钢铁托辣斯,煤油托辣斯……),什么会社(日本邮船会社,满铁会社……),则纯然资本家的联合。到了近世,强权者,贵族资本家的联合到了极点,因之国家也坏到了极点,人类也苦到了极点,会社(社会)也黑暗到了极点。于是乎起了改革,起了反抗。于是乎有(民)众的大联合。
自法兰西以民众的大联合,和王党的大联合相抗,收了“政治改革”的胜利以来,各国随之而起了许多的“政治改革”。自去年俄罗斯以民众的大联合,和贵族的大联合资本家的大联合相抗收了“社会改革”的胜利以来,各国如,如奥,如截,如德亦随之而起了许多的社会改革。虽其胜利尚未至于完满的程度要必可以完满,并且可以普及于世界,是想得到的。
民众的大联合,何以这么利害呢?因为一国的民众,总比一国的贵族,资本家及其他强权者要多。贵族,资本家及其他强权者人数既少,所赖以维持自己的特殊利益,剥削多数平民的公共利益者,第一是知识,第二是金钱,第三是武力。从前的教育是贵族和资本家的专利,一般平民,绝没有机会去受得。他们既独有知识,于是生出了智愚的阶级。金钱是生活的媒介,本来人人可以取得。但那些有知识的贵族和资本家,想出什么“资本集中”的种种法子,金钱就渐渐流入田主和工厂老板的手中。他们既将土地,和机器,房屋,收归他们自己,叫做什么“不动的财产”,又将叫做“动的财产”的金钱,收入他们的府库(银行)于是替他们作工的千万平民,反只有一佛郎一辨士[6]的零星给与。作工的既然没有金钱,于是生出了贫富的阶级。贵族、资本家有了知识和金钱,他们即便设军营练兵,设工厂造枪,借着“外侮的招牌,便几十师团几百联队的招募起来。甚者更仿照抽丁的办法,发明什么“征兵制度”。于是强壮的儿子当了兵,遇着问题,就抬出机关枪,去打他们懦弱的老子。我们且看去年南军在湖南败退[7]时,不打死了他们自己多少的老子吗?贵族和资本家利用这样的妙法,平民就更不敢做声,于是生出了强弱的阶级。
可巧他们的三种法子,渐渐替平民偷着学得了多少。他们当做“枕中秘”的教科书,平民也偷着念了一点,便渐渐有了知识。金钱所从出的田地和工厂,平民早已窟宅其中,眼红资本家的舒服,他们也要染一染指。至若军营里的兵士,就是他们的儿子或是他们的哥哥,或是他们的丈夫。当拿着机关枪对着他们射击的时候,他们便大声的唤。这一片唤声,早使他们的枪弹,化成软泥。不觉得携手同归,反一齐化成了抵抗贵族和资本家的健将。我们且看俄罗斯的貔貅十万,忽然将鹫旗易了红旗,就可以晓得这中间有很深的道理了。
平民既巳(已)将贵族资本家三种法子窥破,并窥破他们实行这三种(法子),是用联合的手段,又觉悟他们的人数是那么少,我们的人数是这么多,便大大的联合起来。联合以后的行动有一派很激烈的,就用“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8]的办法同他们拼命的倒担(捣蛋)。这一派的音(首)领,是一个生在德国的,叫做马克斯(思)。一派是较为温和的,不想急于见效,先从平民的了解入手。人人要有互助的道德和自愿工作。贵族、资本家只要他回心向善能够工作,能够助人而不害人,也不必杀他。这派人的意思,更广,更深远。他们要联合地球做一国,联合人类做一家,和乐亲善——不是日本的亲善--共臻盛世。这派的首领,为一个生于俄国的,叫做克鲁泡特金[9]。
我们要知道世界上事情,本极易为。有不易为的,便是困于历史的势力——习惯。我们倘能齐声一呼,将这历史的势力冲破更大大的联合,遇着我们所不以为然的,我们就列起队伍,向对抗的方面大呼。我们巳(已)经得了实验,陆荣廷[10]的子弹,永世打不到曹汝霖[11]等一班奸人,我们起而一呼,奸人就要站起身来发抖,就要舍命的飞跑。我们要知道别国的同胞们,是通常用这种方法,求到他们的利益。我们应该起而仿效,我们应该进行我们的大联合!
注释
[1] 1919年7-8月毛泽东以《民众的大联合》同一标题,先后在《湘江评论》第2、3、4号发表3篇文章。本篇是这组文章的首篇,由于第二篇题后原标有(二),为统一体例,收人本书时,编者在第一篇和第三篇题后分别标上(一)和(三)。
[2] 北洋派,指北洋军阀及其派系。1895年,清政府命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建陆军”,归北洋大臣节制。1901年袁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后,广植党羽,所建军队称北洋军。辛亥革命后不久,袁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形成控制中央和地方政权的军事集团,北洋军阀的统治从此开始。1916年袁死后,北洋军阀分别在英日等帝国主义支持下分化为直、皖、奉三系。
[3] 西南派,指辛亥革命后统治西南地区的各军阀集团及其派系。主要有滇系军阀桂系军阀,还包括川、黔、湘、粤各省的地方军阀势力。
[4] 萨藩、长藩,指日本的萨摩藩、长州藩,均为德川幕府时期的强藩。1866年3月7日,萨、长两藩结成讨幕军事同盟。1868年1月,以萨、长军为主力联合天皇军在京都附近地区激战,打败了幕府军。
[5] 托辣斯,今译托拉斯,资本主义垄断组织的高级形式。
[6] 佛郎,今译法郎,法国货币单位。辨士,今译便士,英国辅币名。
[7] 指1918年南方“护法军”在湖南境内被北洋军战败一事。
[8] 见朱熹《中庸集注》第十三章。原文为:“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9] 克鲁泡特金(1842-1921),俄国无政府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主张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废除一切国家,建立“无政府”的社会,反对无产阶级专政。
[10] 陆荣廷(1859-1928),字干卿,广西武鸣人。清末任广西提督等职。辛亥广西独立,被推为副都督。护国战争期间,于1916年3月15日宣布广西独立,认都督兼广西护国军总司令,曾派人进入湖南。1916年7月6日,北京政府曾一度任命陈宦为湖南督军兼署省长,未到任前,由陆暂兼任,均为到任。
[11] 曹汝霖(1877-1966),字润田,上海人。早年留学日本,1913年任北京政府外交次长,1915年参加同日本签订“二十一条”的谈判。1919年初任北京政府交通总长。6月被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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