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从人民中来

我是谁?
许多年后,当我站在天安门的城楼上,看着那片红色翻涌如海的人潮,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我毕生追求的、如释重负的光芒时,我依旧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不是一个天生的革命者。我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
我的根,在韶山冲那片湿润的、长着顽固青苔的土地里。
我叫毛泽东。但这个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意味着“石三伢子”。我的童年,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农家孩子一样,是泥土、是汗水、是牛背上的牧歌,也是父亲严厉的算盘声。
父亲是精明的。他从一个贫农,靠着勤勉和节省,一步步积攒起田产。他信奉的是“人往高处走”,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希望我成为一个能“光耀门楣”的人,至少,要能帮他把账本记得更清楚。
但我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拗劲”。
我同情我的母亲。她是一位仁慈的、笃信佛教的女性。她总是悄悄地把米分给饥饿的邻人,这在父亲看来是“败家”。可在我看来,那才是“理所应当”。
我的“理所当然”,与父亲的“精打细算”,构成了我最初的世界观冲突。
我真正开始理解“人民”这两个字的重量,是在那片土地上。
我见过的苦难太多了。
我见过丰年时节,地主收租的威风;更见过灾荒年景,乡亲们易子而食的惨状。我见过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如何在短短几个月的饥饿中变得蜡黄、浮肿,最后悄无声息地倒在田埂上。
我记得那一年,长沙发生了饥民抢米的风潮。消息传到韶山,乡亲们议论纷纷,父亲则斥责他们为“乱民”。
我却在想,他们为什么要去抢米?
因为他们饿。
他们为什么会饿?
因为天灾吗?不全是。因为他们种出的粮食,不在他们自己手里。
这个道理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
我开始意识到,父亲的账本,算的是一个家庭的盈亏;而天下的账本,算的却是千百万人的生死。
我不想只做一个算盘珠子。
13岁那年,我与父亲大吵一架。他要我辍学回家,全心务农。我拒绝了。我渴望走出韶山,我渴望去寻找一个“为什么”。
父亲骂我不孝,我便顶撞他。在中国的传统里,这是大逆不道。但那一刻,我心中有一团火在烧。我知道,如果我留在这片土地上,我最终也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或者,变成那些在饥饿中沉默死去的乡亲。
我不要。
我决定离开。
临行前,我改写了一首诗,夹在了父亲的账本里。我知道他会看到。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所求的“名”,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高官厚禄。
我要求一个“道”,一个能让天下苍生不再挨饿、不再受辱的“道”。
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韶山冲。那一年,我16岁。
我走过湘潭,到了长沙。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新的知识。我读《新民丛报》,读康有为、梁启超,我甚至一度崇拜华盛顿和拿破仑。我以为西方的“德先生”和“赛先生”能救中国。
我进了东山学堂,又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
在师范的那些年,是我思想的“大熔炉”。我和我的朋友们——那些后来和我一起走上风雨征途的挚友们——在橘子洲头,在岳麓山下,我们高声辩论,我们彻夜长谈。
我们问:中国向何处去?
我们问:我们这代青年,该做什么?
我们“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我们用最严苛的方式磨砺自己:冬天洗冷水澡,暴雨中在山间奔跑,我们称之为“野蛮其体魄”。我们更要“文明其精神”。
我开始明白,靠几个英雄豪杰,靠“明君圣主”,是救不了中国的。华盛顿的民主,到了中国就变了味,成了军阀混战的遮羞布。
救中国的力量,不在庙堂之上,不在西洋书本里。
它就在我出发的地方——在韶山冲,在每一个田间地头,在那些沉默的、被压迫的、却蕴含着雷霆之力的“人民”之中。
后来我读到了《共产党宣言》。
那本薄薄的小册子,那些激昂的文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迷茫。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我的“道”。
我不再是一个只为自己前程读书的“石三伢子”。
从走出韶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把我的命,交给了这片土地,交给了这片土地上受苦的人民。
我,毛泽东,将不再是我自己。
我将是那些在田埂上倒下的饥民的呐喊。我将是那些在纱厂里咳血的童工的怨愤。我将是那些被帝国铁蹄践踏的土地的怒吼。
我从人民中来。我,必将为了人民,开辟一个新世界。
(第一章完)
「 支持乌有之乡!」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注:本网站部分配图来自网络,侵删
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