滠水农夫|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丰碑 ——读刘继明《江河湖》札记

滠水农夫|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丰碑 ——读刘继明《江河湖》札记

以下文章来源于进步文化网2021 ，作者滠水农夫

知识分子往往代表一个时代的先声，反映着这个时代最典型的精神风貌，因而知识分子与国家、社会的相互关系成为一个永恒的话题，刘继明老师的《江河湖》就是这样一部记述知识分子在国家政治大背景下命运跌宕起伏的扣人心弦的故事，有论者称之为“知识分子的心灵史”，笔者却进一步认为，由于作家宽阔的视野，深邃的洞察力，实际上通过这部作品为中国知识分子树立起了一座时代的精神丰碑。

阅读《江河湖》无疑是一次充满激情的旅行，尽管我们从中能读到苦闷、挫折、失意和彷徨，但更深切感受到的是一以贯之的高扬的理想主义风帆。甄垠年和沈福天是《江河湖》中最人注目的人物形象，一个是清华园里的水文学教授，秉性清高自傲、桀骜不驯，有较强的独立性;而另一个是水利部的工程专家，克勤守拙、务实谨慎，有着较强的融入性。而这显然是作家对知识分子特性分析的形象寓义，如同一枚银币的两面，相倚相生。他们虽然从个人秉性上分属两种不同类型，但从整体上拥有共同的理想主义追求，他们都把报效国家，造福人民作为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的终极目标。为着崇高的追求，两人看似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最终在理想主义的旗帜下殊途同归，奏响了一曲绚烂华彩的时代乐章。

在理想主义的普照下，知识分子的家国情怀尤为彰显，这一点在《江河湖》中得到生动体现。小说以“三峡大坝”这一具体事物寓意家国的象征，讲述了几代知识分子与共和国半个多世纪以来的历史纠葛，挖掘体现了几代知识分子与国家、民族、人民的深刻联系。无论是甄超然、甄垠年、沈福天在国民党败退时的留居大陆;甄垠年多次谢绝苏珊到美国定居的邀请;还是甄垠年、沈福天在三门峡工程、三峡工程上的意见分歧;以及以沈如月为代表的第三代知识分子的精神感悟，都深深契入到对家国的体认之中。这是一部前所未有展现辉煌而又充满曲折的历史，中国一路从磨难和探索中走来，作家记录了苦难而伟大的中国在坎坷中前行和奋进的点点滴滴，无论是上海、重庆、武汉，而是在延安、北京，小说中描写各种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形象，他们遭受的境遇各不相同，但在他们的人生的经历中，都留下国家进步、民族兴亡的深刻烙印。甄垠年和沈福天作为知识分子的典型人物形象，无论他们在性格和人生的选择上有多么大的差异，但无疑都是强烈的报国热忱和执着的事业心驱使着他们一路前行，因而尽管两人看似一对矛盾的存在，却因本质的雷同，而不可能最终分出谁胜谁负。

为国家、民族、人民、事业而献身，自古以来就是知识分子最可宝贵的精神，《江河湖》之所以打动人，正是这种献身精神的渲染，激起读者强烈的思想共鸣。不用说，甄垠年的为真理而献身，因为坚持己见，反对三门峡上马，又在大鸣大放中敢于直言，而被打成右派，流放峡江十数年，历经劫难，九死而未悔。而沈福天也同样呈现另一种献身精神，他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人民的命运紧紧结合，虽然历经政治的洗涤，但无时无刻不渴望实现自己的抱负，从事业的成就中实现生命的升华，最后病逝于三峡工程工地，算是死得其所，最终完成了他的人生夙愿。还有一类如倪爽这样的革命知识分子，其身上体现的献身精神更是放射异彩，使我们在情感的旋涡中，一次次经受精神的洗礼。

与献身精神同行的是百折不挠的意志，人的生命如同一条河流，一马平川固然可期，但激流险滩却在所难免，面对困苦和磨难，最能锻炼人的意志，也最能检验人的品格。正如鲁迅先生所主张的“韧”的战斗，对知识分子来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容易做到的事，《江河湖》所塑造的知识分子群像，为我们确立了光辉的榜样。从甄垠年来说，被无辜打成右派流放峡江蛮荒之地，并没有熄灭他内心对真理的追求，他兢兢业业认真做好水文测量工作，一旦复出，仍然敢于发出不同的声音，更不为现实的虚荣所迷惑裹挟，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最后回到当年流放地峡江榔坪镇，展现出一种深沉的回归意识。而沈福天尽管在政治旋涡中时而顺势而为，时而凶险当前，但他都能以积极地姿态参与国家和人民的事业之中，真正把事业作为了人生的最高追求。一个人，尤其是在政治大风大浪中起伏的知识分子，不可能没有意志消沉的时刻，但作为有责任担当、有理想追求的知识分子，他们的意志只会消沉一时，而不会消沉一世，来自内心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会促使他们在逆境和挫折中崛起，筑起牢不可破的精神堤坝。

因而，从一定意义上讲，《江河湖》书写了时代知识分子的精彩华章，张扬了我们国家和民族永不消磨、自强不息的奋进精神，树立起一座中国知识分子群体的精神丰碑。

然而，一个时期以来，这种承续中华传统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知识分子精神被严重异化，种种歪曲知识分子精神的观点流行泛滥，甚至被一些人奉为圭臬，反映了一种极不正常的现象。

一种观点是将个人与家国绝对对立。他们把个人无原则地凌驾于家国之上，实则沦为了个人主义者、实用主义者，最终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中还有一部分人以追求个人自由和个性解放为名，要么只顾埋头于对个人内心世界的挖掘，孤芳自赏，自怨自艾，使自身完全脱离社会现实，陷入纯文学、为艺术而艺术的窠臼;要么走上绝对反体制、反社会的歧路，以暴露阴暗为能事，而不能正确指出社会问题的根源和解决方案，因而他们的反体制变成了仅仅是一种迎合世俗品味、获取公众喝彩的姿势，从而由知识分子变成了姿势分子。

另一种观点是将独立精神与思想改造绝对对立。从《江河湖》中两位代表人物甄垠年和沈福天身上，我们不难看到独立精神与思想改造只是知识分子的一体两面，事实上也不可能存在绝对的独立精神，每个人的思想意识总是受着客观环境或明或暗的影响和制约，其思想意识本是主观和客观共同支配的结果。即便像沈福天这样积极顺应国家政治的知识分子，也并非意味着对政治的盲从、服从，而是一种深彻的服膺。他们确实是真诚的相信共产党和社会主义，并自觉地参加各种改造，以期洗掉自己与生俱来旧的污垢，与甄垠年这样相对特立独行的知识分子比起来，在道德品质上并没有根本性的高下之分。反而是某些采取极端态度的人，将政治作为鉴别知识分子的标签，把一边捧上天无限吹捧，把另一边踩在脚下投去种种鄙夷，他们实际不懂得“去政治的政治”道理，以“去政治”的名义搞按人划线，用他们竭力反对的逻辑起劲地干着他们反对的事，这就是他们的可笑可悲之处。

在现实中还有一些人以独立精神相标榜，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唯我独尊，唯我正确，妄图垄断话语权，实际上已变质为并“不独立”的独立精神。因而这些人，诸如公知们屡屡出现的话语霸权现象，最终遭致社会强烈反弹，近年来出现的秉承国家主义、民族主义理念的小粉红们甚嚣尘上，一定程度上讲，恰是他们充当反面教员，被自身反噬的结果。可以说他们已经深入危害到国家民族的精神层面，不得不加以警惕。

还有一种观点是将批评监督与社会参与绝对对立。似乎知识分子只能处于政治的边缘，只有与政治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的姿态，甚至把对政治的批评监督视作自己的特权，不认为它是所有人共有的权力，更反对对于自身的批评监督，这实际体现是一种精英主义思想作怪。而《江河湖》中的甄垠年和沈福天，分别代表了侧重于批评监督和社会参与两类不同的知识分子典型，在他们关于三门峡、长江三峡工程的主上和主下争论中，其实质上都是一种积极的参与者的角色，他们两者是一种共存相依的关系，而非绝对的割裂，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有效合力，促进知识分子的良性发展，构成知识分子整体的精神全貌，体现出知识分子对事业和家国的勇敢担当。

总之，《江河湖》以其恢弘的气势、昂扬的风格、丰沛的情感为中国知识分子书写了一个大写的“人”，这个大写的“人”将其与姿势分子、犬儒主义分子，精致利己主义分子划清了界限，从而在中国当代文学画廊上增添又一个光彩夺目的艺术形象。

附：《江河湖》与《乌泥湖年谱》让我们看到谁是大江大湖谁是阴沟浊水

将《江河湖》与《乌泥湖年谱》对读是很有意思的事，两部小说都是围绕“三峡工程”的百年梦想讲述新中国的水利建设故事，而且反映的也都是知识分子主题，然而思想精神和旨趣追求却截然迥异，不能不给人以深刻感悟。

前文已对《江河湖》作了简要解读，在这里再介绍一下《乌泥湖年谱》的故事梗概：

国家为了解决长江流域水患问题，而专门设立的长江流域规划设计院，调集来一大批杰出科技人材，他们才高八斗身手不凡，待着在国家经济建设中大显身手、建功立业，然而从1957年到1967年整整十年间，他们完全是处在整风反右，大跃进，三年困难，社会主义教育，文化大革命兴起，这些一场又一场的政治运动中，完全沒有进行正常业务工作的时间和环境。不仅他们向往为之献身的三峡工程遥遥无期，而且连续不断的政治运动巻走了他们身上的勇气、自信、理想、斗志、激情、良知和自尊，激情被磨灭，良知被灭失，人格被扭曲，尊严被践踏，最后在无情的打压下，变得无能为力，无所事事，最终一事无成，毫无奉献和成就。最为典型是苏非聪因为偶然的原因被划为“右派”，变成了一个无所作为的农民;林嘉禾的“右派”问题使他的儿子林问天不被信任，大学毕业后只能在锅炉房劳动，这个诚实单纯的优秀青年最终被逼得铤而走险，身陷囹圄;丁子恒在政治压迫下，性格变得懦怯，一直小心翼翼、谨慎少言，侥幸通过了一场场劫难，保全了家小，却由一个知识高深的科学人才，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懦夫。

显然，这部小说的路子是秉承“伤痕文学”的模式，把改革开放前的中国社会涂抹得一团漆黑，似乎所有都是灰暗的，没有任何一丝亮色，这既不符合基本事实，又恰恰是“政治正确”主导下的主观理念先行的产物，因而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借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否定文革前三十年毛主席领导下，新中国在水利建设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就。万丈高楼平地起，凡有正常的思维的人，都不会否认新中国前三十年广大人民艰苦奋斗奠定的基石，从一定意义上讲，没有三门峡，哪有葛洲坝;没有葛洲坝，哪有规模宏大的世纪工程三峡大坝，这正是包括一代一代知识分子在内的人民奋勇努力、接力奋进的结果。这一点在《江河湖》中就有客观生动的体现。

否定新中国前三十年中国人民取得的巨大成就，本质上也就否定了作为勇担国家兴亡、人民福祉的知识分子自身，否定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不懈追求的报国理想和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从而使我们国家和民族的脊梁又弯下去了，看到今天的种种崇洋媚外、洋奴泛滥现象，难道还不值得深思。因而刘继明《江河湖》树立的中国知识分子精神丰碑，无疑有着特殊的重要意义，必将重新高扬起我们时代最深刻最光彩的精神旗帜!

2021-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