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石 胡勇||“草地密电”辩析·毛泽东得悉“密电”当晚与徐向前的对话说明了什么？

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0月再版了徐向前的回忆录《历史的回顾》，这也是徐向前生前出版的最后一个版本的回忆录，这个版本纠正了此前版本的诸多错讹之处，也得到了徐向前本人的认可。但这个版本关于密电事件发生的日期上的错讹却依然如故——9月9日，记为9月10日。

把这个时间刻意延后了一天，是为了将张国焘9月9日24的长电[1]，说成是“密电”。

但这份电报并不是专致徐、陈的密电——电报抬头就是“向、浩并转恩、洛，博、泽、稼”。而回忆录执笔人在引用这份电报时，刻意删去了这个抬头。其用意何在，恐怕就得他们自己来解释了。

这个版本回忆了9月10日(实际上9月9日)晚上，毛泽东来到徐向前住地与徐向前的谈话：

十日晚上，毛主席亲自来到我的住处，站在院子里问我：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我说：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四方面军如分两半恐怕不好。毛主席见我是这个态度，便没再说什么别的，要我早点休息，遂告辞而归。[2]

2007年8月，解放军出版社再次出版了《历史的回顾》，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回忆录丛书”之一，更名为《徐向前回忆录》，这个版本纠正了此前版本在密电事件发生日期上的错讹，将9月10日，纠正为9月9日——相关事件的发生时序，也作了更动。比如，此前版本中毛、徐谈话前收到的张国焘9月9日24时长电，就只好置后了，变成了毛、陈谈话之后了(其实当时中央已经走了，收不到这个长电了)：

九日，中央又致电张国焘：“陈谈右路军南下电令，中央认为是不适宜的。中央现恳切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都对我极端不利，将要使红军陷于空前未有之环境。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改变，左路军应速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交通新地区，再行向东发展。”

晚上，毛主席亲自来到我的住处，站在院子里问我：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我说：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四方面军如分成两半恐怕不好。毛主席见我是这种态度，便没再说别的，要我早点休息，遂告辞而归。[3]

两个版本关于毛泽东、徐向前谈话的内容是完全一致的。因为这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其中一人当时已经故去，披露这个谈话的另一位当事人刻意编造出对自己不利的内容，从动机和可能性上的理由都基本上可以排除，所以我们不妨大胆采信这个虽属“孤证”却也合乎情理的叙事。

至于9日当天“中央又致张国焘电”的抬头中，还有“并致徐陈”，这显然是在中央当夜率军委纵队和红三军出发前往俄界之际或之前发出的(中央出发的地点在牙弄寨，离徐陈所在的潘州村不到3公里)。所以，在毛泽东与徐向前谈话前，徐向前是没有看到这份电报的。

这个谈话，实际上是由谈话当事人提供的一份有效证词：在毛泽东、徐向前已得悉张国焘南下电令[4]前提下(既或是排除徐向前已得悉“密电”的可能)，这个谈话对于中央决定是否连夜出走，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理由无他，徐向前、陈昌浩都是日前(9月8日)“七人联署电”的签署者，而“七人联署电”的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就是“拟于右路军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廿五、（廿）六军配合行动，吸引敌人追随他们，以利我左路军进入甘肃，开展新局（面）”[5]

陈昌浩已经亮明了南下的态度，那么徐向前呢?改变了日前态度没有?

毛泽东需要亲自得到徐向前的证实!

那么他得到的证实是什么呢?

一、“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可张国焘要南下，党中央要北上，要想不分开，服从哪个的命令?

二、“四方面军如分两半恐怕不好”，这也就是说，徐向前已经改变了日前“七人联署电”的态度：“右路军之一部”如果跟党中央走，就是“四方面军分成两半”，“恐怕不好”。

潜台词：两军分开“不宜”，四方面军分成两半不好。如此，徐向前给毛泽东和党中央提供的选择题就只剩下了唯一的逻辑导向：党中央跟我们走，会合“张主席”一起南下去！

这不就所有的“不宜”、“不好”，都没了么?

——和和气气的谈话背后，是截然相反的立场和态度!

要贯彻北上既定方针的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在确认了这个信息后，还能作何选择?

这个谈话，意义很重要，只是被长期忽视，或无视了。

注释

[1]《张国焘为改变北上战略方针坚持南下再致前敌总部转中央领导人电(1935年9月9日24时)》，《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673～第674页，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

[2]《历史的回顾》第302页，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0月第1版。

[3]《徐向前回忆录》第333页，2007年8月第4版。

[4]即《张国焘关于红一、三军停止北进、准备南下致徐向前、陈昌浩电令(1934年9月8日22时)》，《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666页，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

[5]《中共中央、前敌总指挥部负责人关于左路军应立下决心改道北进致朱德、张国焘、刘伯承电(1935年9月8日22时)》，《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667～第668页，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