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 史海钓沉一则：如何理解周总理说“你算老几？”

最近，一段周恩来总理的讲话在网上流传很广——

“我看到四川一个材料。文化部一位副部长到四川说：川剧落后。得罪了四川人。当时一位同志回答：落后不落后要由四川七千万人去回答、去决定。我看这位同志很勇敢，回答得好!人民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周总理的这段话，是在1961年6月19日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和故事片创作会议”上讲的，距今已有整整58年了。

印象当中，周总理讲话一向儒雅、严谨，但这段讲话，相当不客气，庶几可以说是爆了粗口，十分罕见。所以不知道被哪位神人发掘出来之后，就被各色人等引用，主要被用来反驳对文艺作品的批评。

非常不幸，我因为有一个写影评的业余爱好，这段时间，尤其是在批评一些票房不错的影片时，冷不丁的就会有人蹿出来掷出这句话——“人民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搞得我眼冒金星。

出于好奇，我找来了《周恩来选集》，找到了这篇讲话。

仔细读来，发现总理根本不是反对文艺批评，恰恰相反，总理的讲话自始自终都是在鼓励批评。

在周总理的讲话中，“要允许批评，允许发表不同的意见”、 “只要允许批评自由，就可以得到纠正”、“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允许有不同的意见，这才是社会主义的自由，才有心情舒畅，实现毛主席所说的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那样一种政治局面”之类的话，可谓比比皆是。

那么，周总理讲话的针对性是什么呢？针对的是官僚主义、长官意志、一言堂。

总理这段颇为严厉的话，批评的是“文化部一位副部长”，到了四川瞎指挥，下车伊始，哇哩哇啦，甚至要取消川剧，结果碰了钉子。

周总理是非常注重领导艺术的，国务院是他直接领导的机构，文化部又是国务院的一个部门，所以他就不太顾及这位副部长的面子，这里体现的是严于律己的风格，也有自我批评的含义，如果是批评其他机构，甚至省里的干部，总理的口气就会委婉得多。

那么，究竟应该怎样理解周总理的这段话呢?

第一，领导干部要尊重人民群众的喜好，不能把自己的偏好，把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强加给人民群众；

第二，不能依赖行政手段解决文艺问题，文艺的问题要用文艺的方式来解决，“在座的同志都是做领导的人，希望你们干涉少些”；

第三，周总理的讲话，仅仅是反对领导干部凭借权力地位直接干预文艺，但绝没有不允许文艺批评的含义。相反，总理强调，“文艺作品要容许别人批评，既有发表作品的自由，也要有批评的自由”， 严肃的、认真的、高水平的文艺批评，才是文艺繁荣和健康发展的前提。

搞清楚了周总理讲话的前因后果，我也有底气了。

今后，如果再有人向我掷出这句话，我也要反唇相讥：“我就是人民群众的一员，你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