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社会主义再革命：历史的判决——从“革新开放”看官僚垄断资本主义的形成

引言：历史的转折处

历史，尤其是阶级斗争的历史，从不以温情脉脉的面目示人。一个政权的性质，归根结底是由它所维护的经济基础和它所代表的阶级利益决定的，而绝非取决于它悬挂的旗帜或自我宣称的头衔。

要科学地认识今天越南的社会性质，要理解“社会主义再革命”为何是唯一的历史出路，我们就必须首先回到那个决定命运的转折点——1986年的“革新开放”(??i M?i)。我们必须撕去一切“完善制度”、“发展生产力”的意识形态迷雾，运用马列毛主义最锋利的阶级分析工具，判明那场“革新”的真实阶级内涵。

我们的结论是明确的：“革新开放”绝不是社会主义的自我完善或策略调整，而是一场由党内资产阶级领导的、自上而下的、旨在全面复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反革命政治工程。今天在越南所确立的，是一个马列毛主义经典理论从未详细描述过、但完全符合其预言逻辑的怪物——官僚垄断资本主义。

第一章：黎明前的暗战(1975-1986)：两条路线的殊死搏斗

1975年的解放，并没有带来斗争的终结，而只是开启了斗争的新阶段。在战后的废墟上，越南劳动党(后来的越南共产党)面临着一个根本性的选择：是“坚持社会主义，还是滑向资本主义?”这十一年，是两条路线在党内激烈拉锯、决定未来国运的殊死搏斗时期。

一方，是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路线。这条路线继承了胡志明主席的革命遗志，以黎笋(Lê Du?n)等老一辈革命家为代表。他们主张：在北方，必须巩固和发展来之不易的公有制经济(国有工业和农业合作社);在南方，必须效仿北方经验，立即着手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在农村推动合作化运动，彻底铲除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残余。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在一个被战争摧毁的小农国家，如果不能依靠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力量，迅速建立起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那么资本主义的自发势力(尤其是小生产者)必将重新泛滥，党内外的资产阶级分子必将重新抬头。

另一方，是党内资产阶级的萌芽路线。这条路线的代表，更多是党内那些负责经济工作的技术官僚、地方上的实用主义者，以及在长期战争中逐渐丧失革命理想、开始追求特权和享受的蜕化分子。他们对社会主义的艰巨性缺乏信念，对马列毛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感到厌烦。他们片面地夸大战争带来的困难，将一切问题归咎于“社会主义模式的僵化”和“超越了发展阶段”。他们迷信“物质刺激”，主张“利润挂帅”，要求给予工厂管理者(而非工人群众)更大的权力，并极力主张保留甚至扩大南方的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将其作为“发展经济”的“有益补充”。

在这十年间，两条路线的斗争贯穿于每一个具体的政策——关于物价、关于工资、关于南方工商业的改造速度、关于农业合作化的规模。无产阶级路线在政治上占据着名义的主导地位，但党内资产阶级路线的抵制和消极怠工从未停止。

1986年，随着黎笋等老一辈革命家的逝世，党内力量的平衡被彻底打破。那些长期以来隐藏在实用主义和技术官僚面具之下的党内资产阶级代理人，如阮文灵(Nguy?n V?n Linh)等人，终于登上了最高政治舞台。他们发起的“革新开放”，绝非一时兴起，而是这股潜藏已久的资本主义复辟思潮的总爆发和总胜利。

第二章：基础的颠覆：“革新开放”如何系统性地摧毁了公有制

“革新开放”从一开始，其利刃就精准地刺向了社会主义的命门——生产资料公有制。这场颠覆是分三条战线同时进行的：

第一条战线：以“股份化”为名，公开抢劫国有企业。这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也最无耻的财富转移之一。在“搞活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幌子下，一场系统性的私有化浪潮开始了。

第一步：制造“亏损”。通过国家政策(如“价格双轨制”)，让官僚们可以低价从国企获取原料，再高价倒卖到市场，人为地制造了国企的“普遍亏损”，为“革新”制造舆论。

第二步：低估资产。在“股份化”评估中，企业官僚(厂长、经理)与外部权贵相勾结，刻意将属于全民所有的国有资产(土地、厂房、设备)评估为“垃圾价格”。

第三步：内部人吞噬。官僚们利用权力，轻而易举地获得了银行贷款，再用这些贷款以“垃圾价”购买被低估的国企股份，一夜之间，他们就从“人民的公仆”变成了手握巨额资产的资本家。数以千计的国有企业，就这样“合法”地落入了官僚集团的私囊。

第二条战线：以“土地改革”为名，瓦解集体经济，复辟土地私有制。胡志明主席领导的革命，其核心成果之一就是在农村“耕者有其田”的基础上，通过合作化运动，将农民组织起来，建立了农业集体所有制。而“革新开放”则精准地摧毁了这一成果。

第一步：瓦解合作社。通过“家庭联产承包”(实则是分田到户)，将已经组织起来的集体经济重新打散为“小农经济”的汪洋大海。这在短期内似乎提高了积极性，但从根本上摧毁了农业的社会主义根基。

第二步：土地资本化。1993年及随后的《土地法》修改，是关键的一步。法律规定土地“国家所有”，但“家庭/个人可长期使用、转让、抵押、继承”。这实质上就是复辟了土地私有制。

第三步：官僚圈地。当土地可以“流转”和“抵押”后，资本下乡和官僚圈地运动便不可阻挡。官僚集团利用其对“国家规划”的审批权，以极低的价格从农民手中“征用”土地，再一转手，以天文数字将其卖给房地产开发商(通常是他们自己的关联企业)，完成了对农民的第二次掠夺。

第三条战线：以“对外开放”为名，全面引入买办资本。“革新开放”的另一面，是毫无底线的“招商引资”。为了换取帝国主义国家(美、日、韩、台)的资本和技术，官僚资产阶级出卖了本国无产阶级的根本利益。

设立“出口加工区”：这些区域成为了“法外之地”，是越南工人阶级的“血汗工厂”。在这些地方，资本家(尤其是外资)可以享受极低的税收、廉价的土地，最重要的是，可以享受对工人的最大化剥削——极低的工资、极长的工时、以及被官方“黄色工会”所压制、因而毫无反抗权利的劳动力。

经济主权的丧失：以加入WTO为标志，越南的经济命脉被全面地、系统地整合进了全球资本主义的生产链条。它成为了一个没有政治主权、只负责提供廉价劳动力和环境污染的买办经济体。三星等少数几家跨国公司，其出口额甚至能占到越南全国出口总额的惊人比例。

至此，社会主义的公有制经济基础——国有工业和农业集体经济——被彻底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官僚资本、私人大资本和外国买办资本三位一体的资本主义经济基础。

第三章：上层建筑的蜕变：从先锋队到“红皮”法西斯

恩格斯曾深刻指出：“经济基础的变更，迟早会引起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的变革。”当经济基础已经彻底资本主义化之后，上层建筑的蜕变就是必然的、不可阻挡的。

第一，党的性质的蜕变：从“无产阶级先锋队”到“总资产阶级”。当党的干部——那些“革新开放”的既得利益者——已经通过“股份化”和“圈地”成为了新兴的资本家时，这个党还能代表无产阶级吗?

组织上的“换血”：坚持马列毛主义信仰的老革命家被边缘化，大批懂经济、懂管理、懂“如何发财”的技术官僚和“红色家族”的子弟被吸纳进领导核心。党已经不再是“最先进的无产者”的组织，而是“最成功的资产者”的俱乐部。

理论上的背叛：“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公有制”这些马列毛主义的核心词汇，被从党的理论中阉割和剔除，取而代之的是“发展生产力”、“市场经济”、“胡志明思想”(被阉割为纯粹的民族主义和道德说教)。

职能上的转变：今天越南共产党的核心职能，已经不再是“领导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而是“作为官僚垄断资产阶级的总代表，去协调其内部派系(如南北集团、警察集团、军队集团)的利益，并镇压无产阶级的反抗”。

第二，国家性质的蜕变：从“无产阶级专政”到“资产阶级法西斯专政”。当国家机器不再为无产阶级服务时，它就必然会转向其反面。

法律的阶级性：宪法中依然写着“社会主义”，但所有的法律(如《企业法》、《土地法》、《劳动法》)都在为资本的自由剥削和官僚的权力寻租保驾护航。

暴力机器的强化：一个最显著的特征是，越南的警察(C?ng an)系统在“革新开放”后急剧膨胀，其权力和预算远远超过其他部门。这支力量不再是保卫人民的工具，而是镇压人民的工具——镇压罢工、镇压农民的土地抗议、镇压网络上的一切异议。

“黄色工会”的背叛：官方的“越南总劳动联合会”彻底沦为法西斯专政的“群众外衣”。它存在的唯一目的，不是组织工人斗争，而是瓦解工人斗争，充当资本家和官僚的“维稳”工具。

这种“悬挂共产党的招牌，实行资产阶级法西斯专政”的模式，是官僚垄断资产阶级最狡猾的统治术。它利用了人民对胡志明和革命历史的朴素感情，用“红皮”的伪装，掩盖了其最反动、最血腥的资本主义内核。

结论：一个科学的定性——官僚垄断资本主义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现在可以对当今越南的社会性质，下一个科学的、马列毛主义的判决：

它是一个官僚垄断资本主义国家。

“资本主义”：这是它的本质。生产资料私有制和雇佣劳动是其主导的生产关系，资本增殖是其唯一的经济法则。

“垄断”：这是它的形态。它不是19世纪的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而是已经发展到最高阶段的垄断资本主义。

“官僚”：这是它的特殊性。它的垄断不是像西方那样通过市场竞争“内生”出来的，而是通过政治权力(官僚体系)对公有制财产的直接侵吞和掠夺“外生”出来的。权力与资本在越南是高度同构的，官僚即资本家，资本家必依附于官僚。

因此，今天越南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清晰地转变为：以官僚垄断资产阶级为首的(包括其附庸的私人资本和外国买办资本)整个资产阶级，同以新生代产业工人为主体的越南无产阶级之间的，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这个判决，是“社会主义再革命”的全部理论起点。它粉碎了两种致命的幻想：

粉碎了“党内改良”的幻想：当党和国家已经从根基上蜕变为资产阶级的工具时，任何指望其“自我纠错”、“反腐倡廉”就能回到社会主义的幻想，都是最可悲、最懦弱的修正主义。

粉碎了“新民主主义补课”的幻想：那些认为越南需要“补上资本主义民主课”的人，是彻头彻尾的理论盲人。越南已经是资本主义了，而且是其最垄断、最法西斯、最买办的形态!无产阶级的任务绝不是退回去，帮助资产阶级建立一个“更文明”的资本主义，而是要继续前进，彻底推翻这个已然复辟的资本主义制度。

历史的判决已经下达。无产阶级的任务，就是组织起来，

去执行它。

(第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