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姆·乔姆斯基是个自由主义者

【编者按】2020年是美国大选之年，很多人会关注左翼政党或者左翼人士对于民主党和共和党候选人的态度。最近，令美国左翼非常敬仰的知识分子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在接受《拦截者》(The Intercept)杂志采访时针对大选局势发表了一些言论，例如“不投票给拜登，就等于投票支持希特勒”。“左翼之声”网站于4月23日发表此文，对乔姆斯基言论进行了反驳和批评，认为这是自由主义思想的体现，并提出无论是拜登还是特朗普都不能真正捍卫自由民主权利，唯一的途径是在社会主义的指引下建立统一战线，与资本主义作斗争。文章内容如下：

诺姆·乔姆斯基是个自由主义者

（华中师范大学国外马克思主义政党研究中心  王晓青  编译）

根据诺姆·乔姆斯基这位著名教授的说法，“决不投拜登”基本上等同于投票支持希特勒。很显然，这是一个有缺陷的类比。如果说我们能从上世纪30年代初的德国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我们必须与资本主义政客作斗争。

诺姆·乔姆斯基是麻省理工学院语言学荣誉退休教授，是美国左翼最受尊敬的知识分子之一。他对美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媒体的批评已经写满了几十本书，他认同工联主义和自由主义的社会主义。在上周接受《拦截者》专栏作家迈赫迪·哈桑(Mehdi Hasan)的采访时，乔姆斯基谈到了拒绝投票给拜登的左翼分子。他说，“‘决不投拜登’这种说法，唤起了一些历史回忆”：

在30年代早期的德国，当时遵循斯大林主义路线的共产党认为，除了他们，每个人都是社会法西斯主义者，所以社会民主主义者和纳粹分子之间没有区别。因此，我们不会加入社会民主党来阻止纳粹瘟疫。我们知道这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还有很多其他类似的案例。我想我们看到的是这一幕的重演。

他接着说，不投票给拜登就等于投票给特朗普，而投票给特朗普就意味着“为摧毁地球上有组织的人类生活而投票”。

恕我直言，这位杰出的教授话还没说完，其类比就不攻自破了。投票给乔·拜登是阻止法西斯独裁政权建立的唯一途径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特朗普已经掌权，虽然他确实是一个反动人物，但在他上台后美国并没有消除基本的资产阶级民主自由。特朗普竞选连任与希特勒完全不同，因为希特勒从未竞选连任，而是通过修改德国宪法，以此保障和巩固他的权力。这正是问题所在。

特朗普政府带来了资本主义野蛮行径的急剧上升。这包括大流行期间针对亚裔美国人的种族主义攻击，针对穆斯林的仇恨犯罪，以及被特朗普称为“非常优秀的人”即纳粹分子的示威活动。但是，当我们看到美国政府逮捕父母、轰炸平民、把孩子关进笼子的可怕画面时，我们不能忽视特朗普正在使用驱逐机、无人机舰队，以及他从奥巴马和拜登那里继承来的关押儿童的方式。上届政府真的代表了乔姆斯基想要捍卫的文明吗?

一、捍卫民主？

作为社会主义者，当我们与法西斯主义作斗争时，我们不是在捍卫资本家的“民主”——在宪法的外衣下，这个制度保证了一小部分人的财富和对绝大多数人的剥削。相反，我们是在捍卫工人阶级和被压迫者的民主权利;我们是在捍卫法西斯主义试图粉碎的工人阶级组织。列夫·托洛茨基解释了这种差异：

在资产阶级民主的框架内，以及在与资产阶级进行不间断斗争的同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无产阶级民主的各种要素：政党、劳工报刊、工会、厂务委员会、俱乐部、合作社、体育社团等等。法西斯主义的使命与其说是彻底摧毁资产阶级民主，不如说是粉碎无产阶级民主的初步轮廓。至于我们的使命，就是把那些已经建立起来的无产阶级民主要素置于苏联工人代表苏维埃制度的基础之上。为此，必须打破资产阶级民主的外壳，从中解放出工人民主的核心，即无产阶级革命的本质，而法西斯主义一直试图对此产生威胁。

换言之，我们反对法西斯主义的目的是动员整个工人阶级，以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法西斯主义产生的根源。

特朗普在其第一个任期即将结束之际，是否真的粉碎了工人阶级的组织?诺姆·乔姆斯基、迈赫迪·哈桑和笔者本人作为特朗普的反对者，针对该问题发表的一些言论可以从互联网上充分查到。特朗普的支持者们是一波种族主义攻击的罪魁祸首。然而，这并不是法西斯主义的全部。我们相对有信心，特朗普的准军事部队不会与警方携手合作围捕我们。

但为了便于讨论，让我们假设特朗普正在为法西斯主义奠定基础。那拜登和民主党能够代表一个有意义的捍卫和防御吗?毕竟，拜登是起诉切尔西•曼宁(Chelsea Manning)、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和朱利安•阿桑奇(Julian Assange)的政府成员之一——比其他任何一届政府的举报人都多。奥巴马和拜登政府仍然保持着被驱逐出境人数最多的记录，超过了美国历届政府的总和。

美国统治阶级的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达成的许多共识点之一是他们对反对派的残酷迫害是通过“民主”而不是法西斯主义的手段完成的。

二、统一战线

诚然，正如乔姆斯基所说，在20世纪30年代的德国，共产党人拒绝与社会民主党人一起对抗纳粹，因为他们认为社会民主党人是“社会法西斯主义者”。这是共产党人对于斯大林命令的听从，因为斯大林曾宣称社会民主主义是法西斯主义的温和派。同样真实的是，社会民主党拒绝支持共产党，并称共产党为“红色法西斯”。显而易见，两党都存在致命的缺陷，即阻止工人运动团结起来反对共同的敌人。这使得纳粹能够实施最具毁灭性的破坏——一场不费一枪一弹的破坏。

统一战线意味着所有工人阶级组织，不受他们计划的约束，就实际的自卫措施达成一致协议。托洛茨基描述了统一战线政策的样子：

共产党员必须对社会民主主义者们说：“我们党的政策是不可调和的，但是如果法西斯今晚来洗劫你们的组织大厅，我会手持武器赶去帮助你们。你能答应我，如果有危险威胁到我的组织，你会跑来帮助我吗? ”这就是当代政策的精髓所在。所有的宣传都必须与这个方针相协调。

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不需要共产党人原谅社会民主主义领导人的无数罪行。社会民主党镇压了1918-1919年的革命，统治了资本主义共和国多年，因此它要为数千名工人的死亡负责。统一战线是一个具体行动的建议，也是共产主义工作者争取那些仍然寄希望于改革主义的同僚的机会。

乔姆斯基提出的建议截然不同。如果他认为特朗普的连任将意味着法西斯主义和人类的灭绝，为什么他不呼吁大规模抗议，或者建立一个新的斗争政党，并为叛乱做好准备?面对这样的危险，我们真的能袖手旁观六个月，然后寄希望于把一张纸条放进一个盒子里，就能避免灾难的发生吗?人类无疑正面临着一场灾难，但在允许资本家摧毁人类生命的基础方面，拜登的政策与特朗普的政策在根本上是相似的。

乔姆斯基的提议实际上更接近社会民主主义者在面对纳粹主义崛起时的做法。当时，他们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把票投给普鲁士将军保罗·冯·兴登堡(Hindenburg)。他们确信，这位右翼贵族绝不会让希特勒这样的乌合之众煽动者掌权。兴登堡于1932年在信奉社会民主主义选民的大力支持下当选为德意志帝国总统，但是在大资本家的强烈鼓励下，希特勒被继续任命为总理。剩下的就是历史了。

三、斗争纲领

我们不会通过支持催生特朗普主义的体系来阻止它。特朗普是资本主义衰落的产物。我们将通过建立一种替代这种糟糕制度的政治方案来击败他，该方案建立在工人阶级独立组织时所拥有的无限权力基础之上。而那种试图将工人阶级与拜登这样的资本主义政治家联系起来的想法，无疑是在培养新的政治怪物。

我们需要尽可能广泛的团结来阻止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攻击。这意味着需要调动工人阶级的力量，与移民、LGBTQ+人群、医疗工作者以及其他任何右翼人士所关注的力量一起并肩作战。无论这些人是拜登的支持者、桑德斯主义者、无政府自由主义者，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紧要，捍卫民主权利的唯一条件是愿意战斗。

但是，团结并不意味着支持像拜登这样的资本主义政治家竞选。事实上，乔姆斯基的立场将破坏我们在这场斗争中所需要的团结，驱逐大批绝对鄙视拜登的人，这是有充分依据的。

这就是20世纪30年代初德国遗留的教训：那些所谓的“捍卫自由民主”最终只会加强右翼，而真正达到捍卫民主权利目标的唯一途径就是联合起来，与资本家及其国家进行群众斗争。

乔姆斯基正在使用一种政治手腕来为一个仅靠其一己之力难以取得胜利的候选人争取支持。多年来，乔姆斯基一直试图将自己定位为反对独裁的俄国革命的批评者。但他大多只是重复自由派的观点，而当他插嘴右翼有关“极左反法西斯运动”(antifa)的言论时，这就变得尤其令人反感。

正如俄国马克思主义者在20世纪之交常开的玩笑那样，无政府主义者不过是拿着枪的自由主义者。从表面上看，乔姆斯基甚至连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