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局时代与共产主义6：第六次产业革命是一种怎样的图景

关于第六次产业革命，钱老称之为“大农业革命”，很多人可能误以为，只要是从事农业相关领域，就是在参与第六次产业革命。事实上，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对象，远超传统意义上的农业范畴，如果对未来没有足够的想象力并具有系统思维，即使从事相关领域，做的还是传统农业，和产业革命没有关系。

按照钱老的理论，第五、第六、第七次产业革命，侧重点不同。第五次产业革命是在“劳动资料”方面迅速进步，第六次产业革命是在“劳动对象”上拓广，第七次产业革命则是“劳动者”素质全面提高。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劳动对象”，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耕地，而是拓展到地球上的全部空间，按照钱老的说法，应该叫“地球表层”。什么叫“地球表层”呢?钱老在《发展地理科学的建议》一文中说：“‘地球表层’这一概念是借用苏联科学家的建议，指的是和人最直接有关系的那部分地球环境。具体地讲，上至同温层的底部，下到岩石圈的上部，指陆地往下5公里~6公里，海洋往下约4公里。地球表层对人的影响，对社会的发展都有密切的关系。”按照钱老的理论，“地球表层”是一个典型的“开放复杂巨系统”，我们搞“大农业革命”，这里的“大”，就体现在，改造对象，是整个系统。

事实上，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产业革命，就是农业革命，其意义在于，人类摆脱了被动适应自然而进入到主动改造自然的阶段，而到了第六次产业革命，在人类科技突飞猛进之后，尤其是掌握了系统科学之后，又回到了这个看似最传统的领域，只是这一次，改造对象大大扩展，地球上一切空间一切资源，都可以为人类服务，同时，人类也能主动维护好生态的繁荣和健康。

钱老如此重视“第六次产业革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推动人类社会从“分化到融合”。根据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的论述，人类社会经历了三次影响深远的大分工：第一次社会大分工，畜牧业从农业中分离，这一分工促进了部落间的产品交换，为私有制的产生奠定了基础;第二次社会大分工，手工业从农业中分离，这一分工直接推动了商品生产的发展，以手工业为中心的城市开始形成;第三次社会大分工，商人阶层出现，加速了商品流通，促进了商业资本的积累，并进一步推动了城市经济的繁荣。此外，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还有“三大差别”的概念：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这些差别，本质上就是社会分工造成的。钱老认为，第六次产业革命“不仅是劳动对象的拓广，而且还将以集信息、金融、管理、科技、生产，加上工、商、贸于一体的集团公司体制运作。这样发展起来的第一产业(农业)和第二产业(工业)除生产产品不同外，在生产方式上已无实质性差别，即工业和农业之间的差别消灭了”，与此同时，“从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内涵来看，它主要不是发生在大城市，而是发生在农村、山村、渔村和边远荒漠地带。随着这一产业革命的发展，这些地方也都将改造成小城镇。因而，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另一个直接社会效果是将消灭几千年来人类历史上形成的城市和乡村的差别”，再结合““第五次产业革命将大大推进消灭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本质差别的历史进程”，这将“消灭人类历史上形成的三大差别”进而“叩开共产主义的大门”。

带着这样的视角，我们再去看钱老的第六次产业革命理论，我们会理解得更加深刻。从劳动对象上看，“地球表层”作为“开放复杂巨系统”，其最核心的能量来源就是太阳光，那么，“这次产业革命的实质是以太阳光为能源”，“利用生物(动物、植物、菌类)、水和大气，通过农、林、草、畜、禽、菌、药、鱼，加上工、贸等，形成新的知识密集型产业”，开创包括“农产业、林产业、草产业、海产业、沙产业”五大产业在内的大农业产业。这五大产业，就是让地球上没有任何一寸土地是浪费的，没有任何一片地方是不可开发的。

农产业指分布于传统农业区域的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在我国以18亿亩的耕地为载体。其以种植粮食作物、经济作物为基础，也包括绿化树林、畜牧、家禽、淡水养殖、蜂业、蚯蚓等虫业、蘑菇等菌业、微生物(沼气、单细胞蛋白)业，还有以农产品为原料的副业加工业，农机、化肥等工业，是多业并举的农业产业体系。正如钱老所言：“我们不能再重复‘春种、夏耘、秋收、冬藏’那种几千年一贯制的古老农业生产方式;古老的农业作为第一产业将退出历史舞台，代之而起的是用日光能量通过生物(植物、动物、菌物)生产食品和工业原料，并同商贸、工业结合在一起的全新的第二产业”以及“农业型的知识密集产业，首先是农产业，它不再是‘粮食’一个概念，而是‘食品’概念，要把田间生产—深度加工—市场流通组成‘一条龙’，这才是第六次产业革命中的农产业”。

林产业指天然林地、人工林地为载体的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我国林业面积达45亿多亩，是农田面积的2.5倍，这样庞大的资源，当然不能浪费。正如钱老所言：“林产业不只是种树，而是林果业、林材业、林能业(薪炭、沼气)、林饲业(树叶饲料)和林副业(药材、菌类)的‘五业一体’，用系统思想把林—工—贸串成一条产业链”以及“现代林业的标志是：用现代科学技术把森林这个太阳能转换器变成持续稳定输出食物、原料、能源、环境服务四类产品的高效绿色工厂”。

草产业是以草原为载体的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我国的草原面积，如果包括一部分可以复原的沙化了的面积，一共有43亿亩，同样是庞大的资源。正如钱老所言：“草产业绝不是传统放牧，而是用太阳光合作用第一性生产(草)支撑第二性生产(畜)，再耦合饲料工业、畜产加工、毛纺工业、生物制药、沼气能源、商品流通，形成知识密集型的草业系统工程”以及“要让草原变成比农田更高效的绿色生物加工厂：单位面积太阳能转化率高，产品种类多，商品率高，牧民富得快”。

海产业是利用海洋滩涂的产业，我国近海有70亿亩海洋滩涂(其中浅海滩涂为22亿亩)，更是一个庞大的资源。正如钱老所言：“我国有300万平方公里‘蓝色国土’，海产业就是海洋里的水产业、海藻栽培业、海洋药业、海盐化工、海上养殖、海底农牧场和滨海旅游业的系统集成，是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向海洋的延伸”以及“海产业必须走‘蓝色农业’道路，用现代生物技术和海洋工程把海洋变成高产、稳产、优质、低耗的‘海上牧场’”。

沙产业是以沙漠戈壁为载体的知识密集产业，正如钱老所言：“我国沙漠、戈壁大约16亿亩，和耕地面积差不多。沙漠、戈壁并不是什么也不长，其潜力远远没有发挥出来”、“沙产业就是在‘不毛之地’搞农业生产，利用戈壁、沙漠充沛的阳光和温差，推广节水技术，形成知识密集、技术密集的现代化农产业;一旦成功，将为中国 20 多亿亩干旱区打开脱贫致富的大门”、“沙产业可以说是一项‘尖端技术’”、“多采光、少用水、新技术、高效益——这十二个字就是沙产业的技术路线”、“沙产业的任务是：在不少于 100 年的时间内，通过‘治用结合、以用促治、以治保用’，把沙漠化土地变成绿洲、牧场、药材基地和新能源田，让沙漠为我们服务!”

由此可见，只要运用钱老的系统工程思想，在我们广袤的国土上，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挖掘(这种经验，将来还可以推广到全球)。今天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大家都抱怨经济增长受限，但如果真正打开思路，机会多到无穷无尽。而且，钱老讲这些，并不是遥远的设想，而是可以立即行动甚至早就应该行动，今天中国在沙漠治理上取得的巨大成绩，就是因为有一批人坚定地相信钱老的思想并实践之。既然连最难的“沙产业”都可以搞出这么大成绩，其他产业就更是前景广阔了。

说完“农林草海沙”五大产业，我们再讲讲“饮食业革命”，这也属于“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内容，毕竟，不管搞了多少产业，最终决定人民群众健康和幸福的，还是真正吃到肚子里的东西。

钱老认为：“民以食为天，这个伴随人类生存的重要而又不可或缺的问题，到了21世纪，随着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到来，也将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即饮食业革命。由于人体科学的建立和发展，将能确定人在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生活条件下的合理营养需求结构。再加上生物技术大大拓广的饮食原料，完全可以运用营养科学设计出各种人所需要的多种多样的饮料和食品，并采取工业生产方式加工生产，形成真正的快餐业。所谓快餐业就是烹饪业的工业化，即把古老的烹饪操作用现代科学技术和经营管理技术组织得像大规模工业生产那样，形成烹饪产业。其运作方式是从原料的生产、初加工到精加工，加上与之相关的供销渠道以及相辅的金融业等结合在一起，形成配套运转的企业或公司集团。这就是21世纪的饮食产业，是人类历史上有关‘吃’的一次革命，是第六次产业革命的深化和发展。这次革命的结果，将把人从几千年来的家庭厨房操作中解放出来，大大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

很多人可能要说了，这不就是“预制菜”吗?表面上看，是，但本质是，烹饪工业化。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决定事物发展走向的，往往是更底层的东西，我们这个社会，到底是坚持资本主义的价值观，还是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的价值观，决定了“烹饪工业化”的结局。

如果按照资本主义的逻辑推演，“烹饪工业化”的结局一定是“饮食饲料化”，为了实现资本收益最大化，什么安全、营养、健康，根本不会考虑，一切朝着“成本最低化”发展，最后，人们会吃得比猪狗还差。如果我们不肯抛弃资本主义价值观，只是一味抵制“烹饪工业化”，能阻止生活变差吗?不可能，我们只会吃到更差的东西。因为，我们阻止了资本在生产环节提升效率，那就只能在原料环节降低成本了，至于把人吃出一身病，资本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资本主义的医疗体系，正磨刀霍霍准备宰割。

很显然，钱老的一切假设，都建立在共产主义的基础上，那么，“烹饪工业化”就能通往美好未来。正因为“民以食为天”，我们才不能固守过去的生活方式，而是通过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推动“饮食业革命”。这场革命，要解决的问题是，满足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生活条件下人群的合理营养需求，正如钱老1994年7月8号写给杨家栋主编的信中所说：“饮食科学化了，将有助于健康卫生。21世纪的中国人人均寿命将超过百岁”。解决方案则是，运用人体科学知识、借助生物技术进步、结合营养科学发展，用现代科学技术和经营管理技术组织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形成烹饪产业，其运作方式是从原料的生产、初加工到精加工，加上与之相关的供销渠道以及相辅的金融业等结合在一起，形成配套运转的企业或公司集团，从而把人从几千年来的家庭厨房操作中解放出来。

很多人天然对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方式有抵触，想到大厂房和大机器，就觉得不放心，事实上，只有把一件事拆解成多个程序，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规范操作，才能确保最终目标的达成，如果过程充满了随意性和偶然性，结果一定是不可控的。一个东西好不好吃，可能存在一定的主观性，但是，是不是安全，是不是营养，是不是健康，这是有客观标准的，只要有客观标准，那就最适合用“工业化”的方式来实现。甚至“火候、锅气”这种东西，也可以用机器实现，正如钱老所说：“火候、锅气、手艺能不能进入工业化操作?能不能标准化?这里我想就如用机床加工部件，工人师傅的智慧与技巧是被吸收到机器操作中去了一样，烹饪的艺术是人创造的，但可以让机械化生产吸取”。如果做到了这一步，工业化生产在口味上，也无可挑剔啦，尤其是，过去，只有烹饪大师才能做出来的东西，现在机器也可以模拟啦，普通人也可以吃上了，这个意义是非常大的。

当然，很多人可能还是会担心，这种工业化生产方式，会不会从根本上摧毁中国几千年的饮食文化?钱老的回答是：“烹饪产业的兴起并不会取消今天的餐馆业，这就像现代工业生产并没有取消传统工艺品生产。今日的餐馆、餐厅和酒家饭店，今日的烹饪大师将会继续存在下去，并会进一步发展提高，成为人类社会的一种艺术活动。饮食烹饪美学还要研究下去”。这就像照相机出现之后，画家并没有集体失业，而是获得了更大的创作自由度一样，未来的厨师，也将成为受人尊敬的艺术家，而不是每天围绕锅台转的打工人，普通人也可以偶尔追求一下这种烹饪的艺术，不管水平高低，都是一种乐趣。总之，工业化生产解决普遍需求，由人亲自下厨，则变成了一种艺术活动，这就是饮食业的未来。

说完“吃”的革命，我们讲讲“住”的革命，毕竟，吃得再好，住得不好，人民群众也不会健康幸福。

既然钱老明确指出：“从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内涵来看，它主要不是发生在大城市，而是发生在农村、山村、渔村和边远荒漠地带。随着这一产业革命的发展，这些地方也都将改造成小城镇”，尤其是，钱老预测：“以知识密集型的农业型产业为主导的‘第六次产业革命’，必将逐步使我国95%以上的人口居住在万人以上的各类城市、集镇”，那么，钱老就要思考如何改造小城镇，为此，他研究了大量建筑园林相关的知识。

钱老提出：“如果说现代高度集中的生活和工作要求高楼大厦，就只有‘方盒子’一条出路吗?为什么不能把中国古代园林建筑的手法借鉴过来，让高楼也有台级，中间布置些高层露天树木花卉? 不要让高楼中人，向外一望，只见一片灰黄。这是把古代帝王所享受的建筑园林，让现代中国的居民也享受到”、“能不能把中国的山水诗词、中国古典园林建筑和中国的山水画融合在一起，创立‘山水城市’的概念?”、“在社会主义中国，有没有可能发扬光大祖国传统园林，把一个现代化城市建成一大座园林?高楼也可以建得错落有致，并在高层用树木点缀，整个城市是‘山水城市’”、“山水城市的设想是中外文化的有机结合，是城市园林与城市森林的结合。山水城市不该是 21 世纪的社会主义中国城市构筑的模型吗?”

钱老表示：“既然是社会主义中国的城市，就应该：第一，有中国的文化风格;第二，美;第三，科学地组织市民生活、工作、学习和娱乐”、“要发扬中国园林建筑，特别是皇帝的大规模园林，如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等，把整个城市建成为一座超大型园林”、“把城市建成一座大园林，让居民生活在园林之中，而不是要市民去找园林绿地、风景名胜”以及“建山水城市就要运用城市科学、建筑学、传统园林建筑的理论和经验，运用高科技(包括生物技术)以及群众的创造。它不是建造中国过去有钱人的园林，也不是今日国外大资本家的庄园”、“城市的规划设计者可以布置大片森林，让小区的居民可以去散步、游息，要让每个市民生活在园林之中”、“山水城市就是中国特色的理想城市：有山有水、依山伴水、显山露水;人造山水与高楼错落，高层用树木点缀，把诗情画意写进现代都市。”

此外，钱老还有建设“立体城市”的设想：“把那些可以转入地下的设施尽量转入地下，特别是那些最有碍于环境的设施放到地下去，腾出地面用于城市的美化和绿化，扩大城市的开敞空间，逐步形成地面空间、上部空间和地下空间协调发展的立体化的新型城市。”这一设想，到了今天，终于在《深圳市地下空间资源利用规划(2025—2035年)》中得到了部分的体现。

除了“吃”和“住”，关于“行”，钱老也提出了他的设想：“以铁路、公路、河运、海运、航空运输、管道运输等为主体的现代综合交通运输体系，用高新技术装备起来，将进入现代化水平，这种高度发达的立体交通运输网络对社会生产和人民生活将带来极大的方便，许多在第一、第二次社会革命中无法解决的问题，在第三次社会革命中得到了彻底解决，如所谓的“轿车文明”问题。人们的生活工作需要轿车，但过多的轿车又带来污染、噪声和交通拥挤，这也是一直困扰现代发达国家的问题。但在中国第三次社会革命中，这类问题是可以解决的。首先由于第五次产业革命的发生，使多数劳动者可以通过信息网络在家办公和劳动，不用外出乘车了。其次，由于建设‘山水城市’和生活园林化，在一个建筑区中，中小学校、商店、医疗中心、文化场所及其他服务设施都己俱备，人走路可达，不用坐车;而建筑小区之间的林草花木公园，人们可以休息散步，锻炼身体。远离小区的必要出差、访友、游玩，又有城镇的高效公共交通网可用，需要去更远的地方，还有民航、高速铁路、水路等现代交通运输网可以使用。这就是我们没有必要去走今大发达国家那种发展家用小轿车的道路，因而也就避免了‘轿车文明’所带来的社会问题。”由此可见，钱老关于建设“山水城市”和生活园林化的设想，为更好地解决“行”的问题创造了条件，这进一步说明，钱老的所有设想，是密切相关的整体，而整个“第六次产业革命”，就是一项超级系统工程。

总之，第六次产业革命，就是在把“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具象化，当我们有了愿景，又有了钱学森系统思想的指导，我们就能结合自身优势，找到参与“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切入点。从此，我们的内心会变得笃定，我们知道，我们接下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共产主义添砖加瓦，“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这才是普通人参与历史进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