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战线思想的雏形——《民众的大联合》解读

《民众的大联合》是青年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发表的分量最重的文章。文章分三小篇，分别论述了民众大联合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民众大联合的方法和中国民众大联合的前途。

为什么需要民众的大联合?因为强权者、贵族、资本家已经广泛而紧密地联合起来了。他们联合起来把世界弄得很糟，“国家坏到了极点，人类苦到了极点，社会黑暗到了极点”。他们是少数，却能凌驾于多数之上，是因为垄断了知识、金钱和武力。有这三样，就可以诱导、雇佣、驱使民众做奴隶。民众越是苦干，奴隶主的实力越是强大，对奴隶的压迫越是牢固。而强权者、贵族、资本家之所以能够霸占这三大法宝，是因为他们有阶级觉悟，他们自动地凝聚力量、拧成一股绳，向着一盘散沙的民众耀武扬威。民众人数虽多，却都（被教化欺瞒规训得）各怀私心杂念、各自为战，只知争一己的私利，不知谋全阶级的根本利益，那就会时刻感到势单力薄。奴隶主吹一下胡须，他们就屁滚尿流了。

所以，要打破这个不断加固的循环，民众就要向统治者学习，实行自己的大联合。

那么，怎样实现民众的大联合呢?答：先进行小联合。毛泽东说：“我们人类本有联合的天才，就是能群的天才，能够组织社会的天才。”每一个小群体都有共同利益，要争取共同利益，就要先组织起来，协调步骤，一致对外。毛泽东详细陈述了农夫、工人、学生、女子、小学教师、警察和车夫的悲惨境遇，呼吁他们组成自己的小联合。

可以看到，此时的毛泽东更多的是一个振臂一呼的呐喊者，尚未参与大量的组织和领导工作。他划分民众的标准是职业和和性别，而非阶级。他对学生和小学教师着墨较多，因为他恰是修业小学的历史教员。他的目光已经包纳寰宇、纵贯古今，但还没有深入中国社会的肌理肯綮，他还在求索;将实践蒸馏为思想的反应刚刚发端。

此时，他已经知道马克思，但他更倾心克鲁泡特金。他觉得互助论“更广、更深远”，“贵族资本家，只要他回心向善能够工作，能够助人而不害人，也不必杀他。”所以，民众结成大联合以后要做的即是对强权者“大呼”，劝他们放弃剥削、自愿工作。这便是创刊宣言所倡导的“无血革命”、“忠告运动”。

我们热爱主席，就要尊重他思想发展的实际，尊重他的原文原话，不能以讹传讹、任意扭曲涂抹。1919年的主席不能穿越到1926年写出《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他是神人，但不是神。

虽然如此，他对中国民众大联合的前途却抱有极大期待。他说：“压迫愈深，反动愈大，蓄之既久，其发必速。我敢说一句怪话：他日中华民族的改革，将较任何民族为彻底。中华民族的社会，将较任何民族为光明。中华民族的大联合，将较任何地域任何民族而先告成功。”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辛亥革命以来发生了许多大变动;虽然民众并未参与这些变动，却从中得到了觉悟。他们觉悟到皇帝是可以倒去的、袁世凯是可以踢翻的、民主是可以建立的、官僚武人资本家是毒害我们的。他们还从世界大战和俄国革命中得到觉悟，知道了民众的大联合刻不容缓，知道了“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他有这样的底气，还因为从“汤武革命”到五四运动的造反传统。历史上，民众大大小小的联合从未止息过。正是凭借这些联合，才兴起了几百次农民起义，推动了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特殊之处在于，近代以来中华民族遭遇的不是通常的王朝末年的乱局，而是列强环伺、濒临灭种的危机。中华民族陷于谷底，新陈代谢已不足够，需要的是凤凰涅槃。涅槃的动力从哪来?只能来自自身，来自将全民族淬炼组织而成的统一战线。

而今，凤凰是已然完成了涅槃，还是尚在浴火之中，还是涅槃之后翅膀又上锈腐化了，需要又一轮的羽化重生呢?这是我们需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