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蹲点偶记

钓鱼蹲点偶记

1990年上半年，我在兴化县海河区蹲点。7月中旬初的某一天，典型的黄梅季节刚过，久雨初晴。我和海河区农技站的张永江、姚存章等在钓鱼乡附近的几个丰产方查看苗情，中午时分回钓鱼的区公所，路过横跨海沟河(南北向)的一座桥(东西向)上。看到桥南约三四百米处大小船只云集、人声鼎沸，人们正在卖粮。而桥北边偌大的一个粮库，则是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影。我有点纳闷，问张永江、姚存章俩人为何这两个粮库的忙碌景象截然不同?他们告诉我，这南面的是钓鱼乡粮库，这北面的是国家粮库，钓鱼本地农民卖粮只能到当地粮库卖，这是闹静之缘由所在。姚存章还说了一句，这旁边的是“国家战略粮库”，他的“战略”一词的发音不太标准，我把它听成“战备”。他说不是战备，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那个“战略”。我一听战略粮库，便对此有肃然起敬之感。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人在钓鱼乡近郊的钓鱼村丰产方查看苗情，同行之人还增加了海河区农技站吕贵才站长和钓鱼乡农技站李德剑站长等人。查看苗情快结束时，正好路过钓鱼国家粮库的大门口。我问吕站长，你跟粮库主任熟否?能否进去看看?他回答说：“粮库主任姓陈，兴化人，认得，但不太熟”。虽然粮食生产、储运和流通关系密切，但农技部门与粮食部门交流联系不多。但吕站长又说了一句，“我也没进去过，进去顺便讨杯水喝”。

进得粮库大门，粮库陈主任的办公室就在大门内侧边上，刚好他本人也在。吕站长和李站长在当地也算是名人(钓鱼乡钓鱼村及其周边地区稻麦看相好、产量高，远近闻名，主要赖于他们两位精心指导。前者在2002年晋升为教授级农艺师，后者荣获1996年度全国劳模)，陈主任对他俩倒很熟悉，忙沏茶招待吕、李两位站长。吕站长还说，农学院的顾老师想来粮库看看，我们刚好路过，顺便带他来望望。

对我们想进仓库的想法，陈主任马上说，现在不便打开库房门，这个仓库的密封性很好，不能随意打开，尤其现在仍算梅雨季节，更不能开门。对此，我们表示充分理解，打消了进入库房看看的想法。随后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我问他答，有些不可能是原话，但应该能表示当时的意思。

“全国有多少个国家战略粮库?”“大约二十几来个。苏北地区就这一个。”

“为什么国家粮库要建在这里?”“这里是几个产粮大县的中心地带。水路、公路运输相对比较方便。”

“什么时候建的?”“1975年。”

“粮满仓是什么时候?”“一两年后就满仓了。”

“粮食在库房内顶多贮藏5-6年，肯定需要换仓啊?”“这个粮库建的时候规格较高，密封性能良好，粮食进仓后再往里充氮气，可以延长粮食贮存时间，最多可达十多年。”

“那同样大部分库房都也已到需要换仓的时候了?”“是的，这几年我们正在分期分批换仓，但得过了黄梅季节才能开仓换粮。”

“这些陈粮怎么处理的呢?”“这些换仓的陈粮主要有3个去处：一部分是运往粮食加工部门，仍作为粮食，但这部分较少;二是作为饲料，这部分比例最大;三是进入酒厂酿酒，这也有较大部分。”

我当时还说，如果仍作为粮食用的话，稻谷碾米的出糙率低，且陈米也不太好吃;小麦应该还可以，面粉品质不会降低太多。其他几位则补充说，时间长了面粉质量也不行。有的人还说到怪不得这些年白酒生产量和消费量大大增加，原来与这里的陈粮有关。也有人议论道不光是酒的产销增加，这些年肉蛋奶的产量也有高速增长，这些换仓的粮食提供了充足的饲料也是部分原因。

当时还聊了其它一些事，包括其他人与陈主任的对话，但大多已无印象。

若非那次比较偶然的国家粮库之行，机缘巧合窥见粮食部门的“仓廪实、粮满仓”的实情，我也会与绝大多数善良的中国人一样相信“吃粮找紫阳、吃米找万里”的政治谣言，也会相信小岗村模式是解决中国人吃饭问题的无耻谎言。几年农村基层工作的经历使我确信粮食问题的解决是逐步、缓慢和艰苦的，正如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所经历的那样，经过切实和艰苦的努力，将一个个空空如也的粮库装载的满满当当。只有依靠集体的力量，扎扎实实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科学合理的栽培技术，简便实用农机具的普遍使用，粮食问题才能根本无忧。

前几天袁隆平院士逝世，我们也深感惋惜、悲痛，毕竟他可算是一位伟大的农业科学家，做了一般人难于企及的了不起的事情。但有一种声音说是“袁隆平以一己之力，养活了全体中国人”，这实在是不着边际的虚词。在农业或粮食生产发展过程中，有许多因素在起作用，杂交水稻或品种的作用只是其中比较小的部分，栽培技术同样功不可没。另外如土地、肥料、水利、机械化，还包括农产品加工、贮藏等建设的作用更加明显和更加重要。“以一己之力，养活全中国人”，除了毛主席，没有一个人能担起如此重誉。毛主席领导的共产党，实行了伟大的土地改革、集体化、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和水利建设，再加上那个时代涌现出的千千万万个农业科技工作者的通力合作、在遗传育种、作物栽培、植物保护等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到1976年底，全国的粮食储备已经达到了空前的规模，国家战略粮库建设以及大大小小随处可见的土园仓便是一种历史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