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一：我是怎么接触老电影的

【作者日记】2025/8/31 SUNDAY

今天是2025年8月最后一天，距离我完成自己的第一部注释字幕——1959年《聂耳》注释字幕，已经过去了五年。这几年，我编辑了一些老片的注释字幕，整理了一些剧本、文艺评论、创作修改讨论、主创阐述等相关文献，并在微博“旌旗红”以及本公众号分享。

现在我编辑了以下的话题问答，和大家分享自己与电影有关的一些经历、一点思考。

1 和电影的关系

问：你读过电影专业吗？

我：没有。我大学时是外语专业的。

问：有没有网友看了你发的电影相关内容后，以为你是学电影的？

我：蛮多的，一些网友以为我是电影专业的教师，或者这方面的专职研究学者。其实对我来说，这是一项空余时间的兴趣爱好，我只是对自己花了时间去探讨的少数电影有一点了解，实际上仍缺乏系统的学习和研究。真要拿电影专业的题目让我写，我肯定考不及格。

2 毛时代电影老土吗？

问：现在许多人觉得毛时代的片子都老土。你有这方面的经历吗？

我：毛时代电影被嘲笑“老土”，这方面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两个事情。

一是我高中时的音乐鉴赏课上，有几节课是老师给我们讲中外老电影里的音乐，有1960年《洪湖赤卫队》，1961年《刘三姐》，1965年美国片《音乐之声》等。老师在播放其中的《刘三姐》《洪湖赤卫队》电影片段时，大部分同学都发出了嬉笑声，他们不觉得这些朗朗上口、富有民族乐韵、生活气息和阶级情感的音乐是美的，只觉得是老掉牙、让人尴尬的。

第二个是，2019年，我第一次完整地看了长春电影制片厂拍的《刘三姐》（1961年）。我特别喜欢这部电影，当时看了好几遍，推荐给了一个老同学，她看后也认为这部电影很好，很喜欢里边的音乐和剧情。但是在她宿舍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室友们发现她在看这部电影后，都嘲笑她老土。有些同学、亲友发现我看毛时代电影、给这些电影加字幕后，嘲笑我是“停留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看来这不是孤例。

我想，对于一部电影是否“老土”，各人的看法不同。

有人认为给工人、农民、城市底层写作和拍电影是老土的，看了让人不高兴，相反，他们认为不管是新出品的，还是二战前的，只要是反映小资生活或者富豪生活、给人灌鸡汤的电影，就是值得一看的、够潮流的；

也有人认为宣扬资产阶级“小确幸”的电影是致幻剂，相反，他们认为用电影真诚地反映人民的生产和生活、描写他们的喜怒哀乐、歌颂他们的斗争，反映中间群体生活的落差、戳破他们关于阶级跃迁的幻想的泡沫，揭露食利者的丑恶残酷是伟大的事业。

老片因为种种原因长期为许多人所轻视，但由于近年来中外电影质量整体性的倒退，同时乘互联网和光碟的东风，各类老电影实现了新的规模传播，使越来越多的人留意到老电影、愿意去看老电影了。这其中既包括资产阶级电影里的优秀代表和为数更多的垃圾（蓝光碟商爱出这类片子），也包括各国左翼的和革命的电影（常遭冷落）。

在关注老电影的人群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资本主义的老电影“新潮”、觉得毛时代的电影“老土”；有的网左还认为外国的左翼/革命电影有意思，毛时代电影“老土”，看都不想看。

在我看来，“老土”这个词远不足以评判一部电影，或许改为“过时”一词还有点用。一部影片是否过时，与它出品年代的远近没有必然关系，同时，是否关注老片与年龄大小也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比方说，1975年北影厂《决裂》中反映和批判的现象，难道在当今社会中不存在了吗？难道不是愈加严重了吗？虽然前后社会性质不同，但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此外，我现实中所熟识的长辈没有一个还乐意看老电影的。比起电影，他们还是乐意看当下流行的短视频：美食、段子、新闻、养生等；同龄人或者比我小的亲友里，愿意看老片的不超过一个。这几年交流下来，我几乎只能在互联网上结识到愿意看老电影的人，这些网友的年龄分布广，从初中生到老年人，都有。

问：有没有人因为你发的内容而以为你是退休老头？

我：有的。微博粉丝和公众号用户里的有些人以为我是个中年大叔或退休老头。几年前，我在微博上特意说明过，因为我感觉这是一种成见。

问：除了毛时代电影，你会看其他年代、其他国家/地区的影视作品吗？

我：我不会以年代和产地做标准去赞美或者否定一部作品。中国大陆的，港澳台的，苏联的，捷克斯洛伐克的，日本的，英国的，美国的，意大利的，法国的……1895年的，1920年的，1935年的，1947年的，50—70年代的，80—00年代的，近几年的，都有看。看电影大部分时候就是兴趣使然；看归看，如何评价是另一回事。

3 接触老电影的经过

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老电影的？

我：应该是小学时。很多没有看过老电影，或者只看过黑白老电影的人误以为老片都是黑白色的。我想先说个题外话，关于新世纪的“黑白影像”。记得零几年我待过的一家幼儿园，老师们经常在喂我们吃午饭的时间播放《猫和老鼠》《迪迦奥特曼》光碟。虽然这些光碟的内容本身是彩色的，但因为园里仅有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所以播出来的全部是黑白的画面。

记得小学的一天，在小区楼下小卖部的电视上，我看到了1963年黑白片《小兵张嘎》，对嘎子的造型印象很深。当时对黑白片没有什么兴趣，只看了一两分钟就回家了。反倒是2004年电视剧版《小兵张嘎》，我在电视上看得多些。

另一个，我想还是受周边文化氛围影响，还有家里电视机的问题，使我很少接触老电影。那时我生活的圈子里，主要是看港剧、各国动画片、台剧。当时湛江的电视机能接收香港的翡翠台、本港台等台的节目信号，一些邻居还爱看台湾电视剧，以偶像剧居多，因为我们爱去串门，所以也“染上”了这种喜好；小孩们更多的是喜欢看《七龙珠》《火影忍者》《喜羊羊与灰太狼》《名侦探柯南》《百变小樱》《葫芦娃》《黑猫警长》《光能使者（魔动王）》《小牛向前冲》《小鲤鱼历险记》《小虎还乡》《猛兽侠》《魔魔岛》等动画片，《巴啦啦小魔仙》《仙剑奇侠传》等电视剧，日本特摄剧《赛文奥特曼》《杰克奥特曼》《艾斯奥特曼》《泰罗奥特曼》《迪迦奥特曼》等。

零几年那会儿家里通网的很少，大部分人要想看电视上不播的电视剧、电影和动画片（或者电视播过了，自己没赶上/想重温），通常是借助光碟，主要是在菜市场上购买的盗版光碟，比如一套52集的电视动画片《哪吒传奇》，盗版碟商用两张碟就刻录完了全集内容，我们在菜市场附近的音像店和碟摊上花六到八块钱就可买到。

二年级时家里的电视机彻底坏了，父母以学习为由，不愿意修理，所以我们没有电视可以看。到三年级时，一次高烧让我在家呆了好几天，为了给我解闷，父母搞来了一台电视机，我只用它和碟机配合着来播放光碟。我经常从周一到周五的早餐钱里省一点儿钱，凑两个星期，就直奔菜市场，去买想看的书或者盗版碟。当时我主要买动画片的碟，大姐则买来或借来多部台湾偶像剧的刻录碟。我们那时候趁父母不在家，通过光碟看了不少台偶，很小就知道了所谓的“小资爱情幻想”，大部分内容很“狗血”、矫揉造作。一开始是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发展到只看了前面一点、就能猜到后面会出现什么剧情。

（部分截图）

上初一之后，买过盗版商刻录的香港上世纪电影和好莱坞新电影的一些光碟，也多是两张碟一套，八块钱，里边刻录有十来部电影。这些盗版碟很有意思，能切换多种语言的音轨，其中的港片多是国语、粤语双音轨；记得其中一套碟里的《变形金刚1》还可以切换七八种文字的字幕。

另一个让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初一上学期数学老师当我们的班主任时搞的电影放映。她为鼓励我们学习，挑几次晚自习在多媒体教室放了一些片子，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她放的第一部电影——张艺谋1999年执导的《一个都不能少》，看完这部电影，我陷入了深思。

问：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就像电影里反映的那些，但是我心里想的不是编导安排的那个美满的结局，而是中国长期的贫富差距悬殊，城乡发展不平衡，农村教育的困难……算是我人生第一部看后引起如此深思的电影吧。不知道在其他人看来，这种思考对一个十二岁的人来说是不是太“老气横秋”了。

问：后来呢？

我：这位老师在我们初二时就回韶关老家了，可是接任的两位班主任都延续了她的传统，没少给我们看电影：美国片《2012》《歌舞青春》，日本片《天堂之吻》，等等。这几部是新世纪拍摄的，不算老电影。我们初中老师对爱情似乎并不那么避讳，《歌舞青春》《天堂之吻》都是言情内容较多的。有些老师怕学生“学坏”，根本不会放这类电影。

上高中之后，再接触的老电影就是卓别林的片子了。那时英语课本有一个章节介绍卓别林，我就是那阵子看了他主演的黑白电影《摩登时代》（1936年）、《大独裁者》（1940年），记得是用“搜狐视频”app下载的，由于看的是胶片修复版，所以观感比较舒服。印象中，那几年也就看了这两部老片，没有继续再看别的老片。

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主动了解老片的？

我：大概2018年下半年，有一天晚上用手机的浏览器搜索内容时，发现有一条“故园怀旧”论坛网站的电影话题链接，就点进去了，发现很多用户在这个论坛上发和老电影有关的资源网盘链接、幕后介绍的图文等，这算是开启了我的兴趣。从2019年夏天开始，我就经常在论坛上搜索，通过网友分享的网盘链接保存了各国电影的视频文件，尤其是上世纪电影的。可惜的是，那之后不到两年，这个老论坛就被迫停止运营了。

问：你目前为止搜集了多少部老电影的全片视频？

我：2020年3月，我统计的结果是中国电影700多部，记不得外国电影有多少了，当时应该是2000多部。后来又搜集了更多电影，但没有再统计过。

问：目前保存的电影文件里，从头到尾看完的有多少部？

我：没有多少，应该只看了三百部左右。原因有两个：一是我这几年和电影接触的时间，更多是分配在制作注释字幕、搜集文献上，一部注释字幕要搞一个月甚至更久。二是我确实懒得看，有时候受碎片化阅读、“三分钟看完一部电影”视频的影响，我对一部分老“闷片”提不起从头看到尾的兴趣。

问：你之前对黑白片有些抵触，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消除这种感觉的呢？

我：高中看《摩登时代》《大独裁者》的时候不觉得，因为这两部是喜剧风格，大部分人容易接受。对于那些不是喜剧的黑白老片，我刚接触时还是有些不想看。2019年夏天，第一次看长影厂1964年出品的《英雄儿女》，我是被它的人物塑造、剧情吸引了，所以一口气看了下去。

毛时代除拍摄黑白片外，也拍摄了许多彩色片，如《祝福》《乘风破浪》《聂耳》《林则徐》《边寨烽火》《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槐树庄》，这些都是用彩色胶片拍摄的；当时许多片子用黑白胶片拍摄，通常是因为技术、成本问题——当时内地的彩色胶片研发生产技术较差，拍摄彩色影片的胶片依赖进口，价格高，加上受帝国主义禁运限制，进口份额有限。

当然，我们不能以色别作为衡量影片好坏的标准。黑白胶片电影独特的光影效果和趣味，是彩色胶片电影所没有的，二者的拍摄技巧和要求的差别很大。随着观看的黑白电影数量的增多，我逐渐摒弃了对黑白片的偏见。

1964年黑白电影《英雄儿女》正片截图

4 为什么特别关注毛时代电影

问：你的微博、公众号大多是分享和毛时代电影相关的内容，也基本是为这个时间段出品的影片做注释字幕，这是为什么？

我：我认为这个时期的电影有重要的政治价值、艺术价值和文献价值。

问：你对影片的评论似乎绕不开政治、历史。这种兴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对政治、历史、科普、艺术类内容的兴趣，应该是小学开始。大概三年级到六年级，把家里的初、高中历史课本、世界史彩色插图书看了个遍，又从长辈高中时买的一本历史教育读物里了解近代史的细节。

上高中以后，受某些吃爱国饭的大V影响，我开始从小粉红的立场出发去关注中国的近现代史，特别是现代史。这确实影响了我如今的兴趣重点，即便2019年后立场有了变化。

不过话说回来，我并不是只给毛时代的电影配注释字幕，也给民国的几部左翼电影、外国革命/左翼电影搞过注释字幕，如1934年《桃李劫》，1935年《都市风光》，1954年《社会中坚》（仍在修改），与网友合作的有1974年《小林多喜二》，1918年《革命纪念日》，1921年《俄国内战史》（今年待发）等。当然，绝大部分还是毛时代的电影。

为什么会有这个偏向呢？我认为毛时代确实是一个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的时代，但是，由于几十年来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巨大变化，资产阶级时刻影响着人们生活、生产，使得许多人对毛时代的历史包括电影史的认知，往往是习惯于戴有色眼镜、先入为主，不能先做了解，而是套用课本的、最主流的观点。因此，这个时代中值得我们去研究的内容太多了。

如果从“政治与艺术兼优”的标准来评判，毛时代的电影并不都是优秀的作品，有一部分电影犯了长篇说教的毛病，重视文本，轻视电影化，在镜头语言和人物塑造上简直是粗糙和劣质；同时，也确有许多电影在艺术的人民化、民族化、革命化上做出了成绩，使艺术很好地为无产阶级革命政治服务，而不是起反作用。

问：列举一些电影？

我：如

1950年《白毛女》《神鬼不灵》《烟花女儿翻身记》

1951年《姊姊妹妹站起来》

1952年《南征北战》

1953年《草原上的人们》

1954年《渡江侦察记》《山间铃响马帮来》

1955年《董存瑞》《宋景诗》《天仙配》《祖国的花朵》《怒海轻骑》

1956年《祝福》《李时珍》《新局长到来之前》《上甘岭》《两个小足球队》《刘巧儿》《沙漠里的战斗》《马》《马兰花开》

1957年《海魂》《没有完成的喜剧》《芦笙恋歌》《羊城暗哨》《椰林曲》《牧人之子》《寂静的山林》

1958年《古刹钟声》《长空比翼》《永不消逝的电波》《十三陵水库畅想曲》《黄宝妹》《老兵新传》《布谷鸟又叫了》

1959年《青春之歌》《林则徐》《聂耳》《风暴》《五朵金花》《海鹰》《林家铺子》《冰上姐妹》《江山多娇》《战上海》《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回民支队》

1960年《奇袭》《烽火列车》《铁道卫士》《向阳花开》《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 《耕云播雨》

1961年《刘三姐》《枯木逢春》《革命家庭》《红旗谱》《北大荒人》《春催桃李》《暴风骤雨》《51号兵站》

1962年《地雷战》《女理发师》《哥俩好》《锦上添花》《甲午风云》《大李小李和老李》《英雄坦克手》《鄂尔多斯风暴》《李双双》《槐树庄》《燎原》《炉火正红》

1963年《蚕花姑娘》《野火春风斗古城》《小太阳》《飞刀华》《红日》《农奴》《青年鲁班》《七十二家房客》《小兵张嘎》《跟踪追击》

1964年《霓虹灯下的哨兵》《女跳水队员》《白求恩大夫》《英雄儿女》《舞台姐妹》《阿诗玛》《千万不要忘记》《南海的早晨》《小铃铛》《浪涛滚滚》《天山的红花》《草原雄鹰》

1965年《地道战》《特快列车》《烈火中永生》《上海之春》《苦菜花》《年青的一代》《黄沙绿浪》《景颇姑娘》《秘密图纸》《东方红（舞台艺术片）》《椰林怒火（舞台艺术片）》

1966年《女飞行员》

1970年《红灯记（革命现代京剧）》《红色娘子军（革命现代舞剧）》《智取威虎山（革命现代京剧）》

1971年《沙家浜（革命现代京剧）》

1972年《白毛女（革命现代舞剧）》《海港（革命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革命现代京剧）》

1973年《火红的年代》

1974年《杜鹃山（革命现代京剧）》

1975年《决裂》《雷雨之前》《春苗》《难忘的战斗》《第二个春天》《沂蒙颂（革命现代舞剧）》《草原儿女（革命现代舞剧）》

1976年《百花争艳》《欢腾的小凉河》《牛角石》《青春似火》

……

我认为它们是研究和了解当时艺术和历史的好材料，可以激发更多人对于毛时代的乃至近现代以来的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兴趣。

问：要看到这些电影主要还是虚构类的，不能替代严肃的历史研究。

我：是的，故事片即便有原型，也通常包含大量虚构内容，这是绝大部分故事片的特点，也是其它许多要求戏剧性的作品的特点。如何看待曾经作为主流的革命现实主义作品的艺术特点及其作用，我看，毛泽东在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段落是比较有启发性的。他说：

人类的社会生活虽是文学艺术的唯一源泉，虽是较之后者有不可比拟的生动丰富的内容，但是人民还是不满足于前者而要求后者。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虽然两者都是美，但是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革命的文艺，应当根据实际生活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人物来，帮助群众推动历史的前进。例如一方面是人们受饿、受冻、受压迫，一方面是人剥削人、人压迫人，这个事实到处存在着，人们也看得很平淡；文艺就把这种日常的现象集中起来，把其中的矛盾和斗争典型化，造成文学作品或艺术作品，就能使人民群众惊醒起来，感奋起来，推动人民群众走向团结和斗争，实行改造自己的环境。如果没有这样的文艺，那末这个任务就不能完成，或者不能有力地迅速地完成。

（参考《毛泽东选集 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66年7月，第818页。）

应该仔细分清电影内容及其讲述的特定历史之间的差异，既不把电影当作历史的纪实，也不因它有虚构、有艺术化就认为它一钱不值。这就要求我们不能只是看完那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多小时的电影，还应该去搜索和电影背景有关的资料，并了解艺术理论、多看各类作品，提高鉴别和分析能力。

5 对观赏毛时代电影的看法

问：对于现在观看毛时代电影的网友，你有什么建议？

我：一，毛时代出品的电影，大部分是讲中共领导革命战争、革命建设、继续革命的故事，其中的许多作品有歌颂组织的内容。我认为，应该分清不同阶段的组织的情况，不要生搬硬套。有些话语用于歌颂当时的组织及群众的具体功绩，是合适的；后来社会发生改变，就应避免移情到后来的组织身上。毕竟两个里边只有一个是在探索无产阶级专政。

二，对革命电影和左翼电影感兴趣的人里，立场观点还是比较多元的，不要因为他们也看这些电影，就认为他们是对应的派别的人。比如，有些网友看到某某博主或者网友转载了中外的革命/左翼电影内容、且没有明确否定这些电影的立场，便下意识以为这些博主和网友是左派。就我这几年来接触到的中外左翼和革命电影爱好者来看，其中立场和观点为左翼者、或者偏向左翼者，是极少数。很多是粉红、建制人、自由派、乐子人。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三，不要把电影内容当作真实历史。有些网友看了毛时代电影之后，不加研究，直接把电影当作完全真实的，甚至宣称毛时代是天堂，什么“干部都怕老百姓”“人人平等”“均富”“没有走后门”的瞎话都来了。我认为这是应该极力避免的。怎么避免？还是要多做历史和艺术研究。没有兴趣和精力去研究的话，也不要脑补过多、不要主观臆测。

问：你所接触到的网左对文艺的看法是一致的吗？

我：当然不是。应该说，网左对各种话题的看法都特别多元，厌恶无产阶级文艺和喜爱资产阶级文艺的人也并不少见。不说历史上的，就讲我目前接触过的网左或者说倾向左翼的网友，其中许多人还是钟情于资产阶级文艺，而且这种钟情不是出于理性分析，只是出于个人感觉、对不同阶级艺术历史的认识不足。有些网左甚至不愿意稍微看一下曾经的无产阶级文艺，你推荐他看，他嫌你是土老帽。

对于这个现状，可以从三点来分析：

一，有的网左对无产阶级文艺、毛时代电影做了一些了解，认为毛时代文艺的价值不大。对于坚持对作品及其历史背景做具体而客观的思辨的态度，我是支持的，至于具体的看法，可以再做具体讨论，首先态度要端正。

二，我们现在处于资产阶级文艺（包括主旋律）的汪洋大海，无产阶级文艺的声音是特别弱的，它们要么被阉割成无害的偶像，要么干脆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三，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通过各种手段占据人们的大脑，某些网左或者偏向左翼的网友也仍然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深刻影响，对毛时代文艺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比较普遍的，是以为毛时代的文艺都是革命样板戏那样的舞台夸张风格，所以不愿意接触。还有一类，也是丝毫不接触，但是出于“毛时代的啊，那我可得支持”的心理，随便做立场站队似的赞扬，常常往玄乎了说，脱离作品本身去空谈大论，这也是不对的。

观点多元是好事，不过我认为左派至少不应该滑坡到相信“艺术只是艺术”“跟着感觉走”“对政治、经济要搞革命，对于文艺不该搞”的坑里去。我们不该忽视艺术审美形成背后的复杂性，尤其是特定阶级为了维护、巩固其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时，在这种看似可以让市民自由发展的个人喜好里发挥的强大作用。

今天的闲聊太长了，还是到此结束吧。以后有空聊聊字幕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