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沃斯│我们不能都写猫的眼睛（2首）

原编者按

陀思妥耶夫斯基、波德莱尔到车间里来和操作机器的工人诗人打交道，或心心相印，或彼此隔膜……在这本诗集里，如《我们能有多少回跟着但丁下地狱？》，《勤杂工》都把文学、艺术（乃至如爱因斯坦这样的思想家）与工人并置，从各个角度探讨各种相关问题，核心自然是：彼此的理应融合，阶级社会造就的历史隔阂。　　

诗集《众神的锤子和心》，2009

作者 | 〔美〕弗雷德·沃斯（Fred Voss）

译者 | 吴季

·血与诗

Blood and Poetry

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我的车里胡子

垂到了胸口他懂得

我是怎样放弃了博士学位站在水泥地板上在鼓风炉前

挣着最低工资的

他在一个

西伯利亚监狱营里跟杀人犯和强奸犯一起度过了 4年

因他是一个政治激进分子

我们开始上班向机台走去他懂得

29号机台上罗伯特敷着石膏的手

是上个礼拜一名男子在高速公路拦下他往车窗里挥拳打成这样的

懂得罗伯特险些就要把那人杀了

懂得罗伯特能够整天按下按钮让2吨重的压力砰地落到工具钢模具上

而不是去蹲监狱

有多开心

懂得我置身在这肮脏的水泥地板上尽可能地远离博士

办公室到

外面

我的灵魂能够展翅飞进这些诗篇的地方来

有多开心

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让那个圣洁的傻瓜索尼娅俯身亲吻她脚下的

大地

向凶手拉斯柯尔尼科夫表明信仰上帝意味着

什么的时候那样

拉斯柯尔尼科夫自首了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朝我眨了眨眼

一边嚼着一片肉干，拿起扳手

而我望着罗伯特

他跨坐在一台2吨重的弯管机上挥着50磅重的锤子敲打它

小心不让自己的双手流血

此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我感受着诗歌流淌

在我们的血管中。

·我们不能都写猫的眼睛

We Can't All Write About the Eyes of Cats

波德莱尔站在

这个机加工车间的铁皮门外

且不提他已经死了一个多世纪

他是怎么到洛杉矶

市中心这儿来的，他不是住在巴黎么？

他盯着

机器旁的我看

为什么我不离开机加工车间

在洛杉矶市中心走走

像个真正的诗人那样呢

他问我

我告诉他我必须待到下午4点半放工哨子响了的时候

他一直在洛杉矶市中心四处蹓跶

去回声公园弄了点可卡因

在奥维拉街闲荡，寻找普伊-富赛葡萄酒喝上一杯

写一写门廊里的猫儿眼中的

不朽

来自洪都拉斯的男子踩着单车拉着带轮的冰淇淋冷柜

在塞萨尔•查韦斯大街和日落大道来回穿梭

摩天大楼阴影中的

无家可归的人们

“到外面来，写写真实的生活吧！”

波德莱尔冲我吼道

我在写我们这辈子大部分时间生活的地方

在铁皮墙后面，一个到处是

冲床和车床的没有人见过的世界

我在努力发出一点光，穿透这个世界的铁皮墙

将它记在

纸页上让世界能够看到，在它永远消逝

之前

波德莱尔没听明白

他对我挥舞着狼头手杖，沉下脸

走开了，去写市政厅上空云彩的形状

和寄宿旅馆三楼小房间里的

吸食海洛因的瘾君子

我不记得他是如何谋生的

只知道他一直孤身一人，穷困潦倒

债台高筑

气得要死

我把机轴再次发动起来，开心地写下

把培根带回家

给我的妻子和家人

我们不能都写猫的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