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素描Ⅰ​│美国蓝领女诗人苏·多罗诗6首

作者 | 〔美〕苏·多罗（Sue Doro）

诗集 | 《心，家庭和安全帽》

“HEART, HOME & HARD HATS”

译者│吴季　　校对│Lancy

·来自我在铁路新工作的第一首诗

是西尔威斯特

还没有准备好

退休

他向我走来

在我来这工作的第三周

西尔威斯特

微笑着，点着头

望着我

紧张地操作起

轮孔机

西尔威斯特

等着我

轮子完工

然后伸出

藏在他背后的

大手

张开他的拳头

亮出

一枚铁路上的道钉

崭新

发亮

连同手绘的

黄色铁路

标志

“苏 机工

轮孔……1978”

感谢你，西尔威斯特

为了这

第一首

诗

（1978）

·洋蓟之诗

拿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吧

她今天上班

忘了带午餐

然后拿一只洋蓟来说吧

昨晚

它就端在来自西西里岛的

奥吉的手上

他切它

把它浸在

柠檬汁里

煮它

给它加香料

加洋葱和鸡蛋

裹上面包屑

搅拌它，炒它

然后做出一个三明治

他提出

与我分享

在今天早上

把它们放到一块来

感谢

洋蓟

还有奥吉

这位技工助手

是他让火车的车轮

在铁轨上行驶

（1979）

·退伍兵

1

安装机旁的埃迪

越南纹在了他心上

多亏了落叶剂和山姆大叔

他沉稳而从容地滑行

当他大步走进车轮厂

急什么呢！

工作是一场八小时的战役

把轮子安装到

磨光的车轴上去

观察图表上的吨数

轻了还是重了

靠着技工的手艺

轮心的直径要配上轮轴

白铅漆的涂抹数量要适当

而压力踏板上的埃迪

表面上沉稳而从容地转动着

两场战争在内心里沸腾

2

安装机旁的埃迪

把工头逼得狗急跳墙

像他在越南的理平头的对手

摆明他的态度

以钢铁般有力的表情

面对工头这狡猾的警官

这个白得像滴落在

车轮厂地板上的铅漆

三K党人那样的种族主义者

也畏惧埃迪的镇定

密切监测着埃迪眼睛里机关枪的火力

对埃迪的产量或

工间休息之久不予置评

感觉那火力刺痛了

他的后脖颈

即使他并没有打算干一仗

3

离开了安装机的埃迪

至少两场战争的退伍兵

像威斯康星州的天气那样变化

以60英里的时速，从平静到爆发

脱去橡皮套鞋，在星期五的停车场

驶向遗忘

带着朋友和一两支啤酒

那些越南和铁路的定时炸弹

布鲁斯

（1985）

·你不能牌玩到一半回去上班

午餐时间

在车轮厂里

玩扑克

输赢几分钱

我们是低调的

竞争对手们

硬币频频转手

快得像时钟嘀嗒

这里没有你死我活

我们笑

欢呼

诅咒

把牌甩在桌上

最后来一局速战速决

在正午口哨的响声里

结束

（1979）

·厄尔之诗

1

好日子里

厄尔在我旁边操作着车床

熟练地将那些火车车轴放进七号机台加工

把闪着青光的金属片切割成线圈

像一些胖乎乎的螺旋弹簧玩具

让七号机台快乐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作响

当他一帆风顺时。

然后到傍晚

他会放慢节奏

把另一根轴放在机器上

开动它

“切空气”

一边翻阅报纸体育版

因为厄尔——他永远永远不会打破生产率

2

糟糕的日子是，厄尔被调去别的地方工作

那个没人喜欢的家伙操作七号机！

3

厄尔教我适应了八号机的轴颈车床

机器上一根十五英尺长的家伙

切去火车车轴的部分

也就是从车轮上伸出的部分

一吨半的麻烦东西

在模模糊糊中旋转

看起来像个巨人举重用的哑铃

我的意思是

整个该死的玩意都放进了车床

而厄尔，他演示给我看该做什么

他说：“以前没有一个女人干过这个活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

说，不要着急……要安全

不要操心产量

然后厄尔……他是这么镇定……这么镇定

他甚至让我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他是对的

最后……我干得很好

4

厄尔和我聊起从前的日子

40年代，他在

什里夫波特长大[1]

赤脚走在炎热的路易斯安那州道路的尘灰上

我赤脚走在密尔沃基夏天的人行道上

我们都讨厌鞋子

我们都喜欢在夏天赤脚走路

因为鞋子会弄疼我们的脚

但我好歹可以和妈妈去试鞋

到范德拉克市[2]的Branovan或Sears百货店[3]

厄尔，他的妈妈不得不画下脚形

在纸上画出厄尔，他弟弟和妹妹的脚形

带到镇上的鞋店

因为当时黑人在白人的店里

买下物品前不许试穿。

厄尔的妈妈带着慈爱的关怀，用绳子

量度她的每个孩子的腰、手臂和腿

按着绳子的长度买东西

厄尔说他看到过黑人小孩挨揍

只因为他们为自己举起一条裤子

厄尔和我聊起从前的日子

但它们并非

都愉快

（1984）

[1] 什里夫波特（Shreveport）：路易斯安那州西北部的工业城市，临红河，靠近得克萨斯州边界。

[2] 范德拉克（Fondulac）：威斯康辛州的一个市。

[3] Branovan、Sears：都是百货公司名称。西尔斯百货（Sears,Roebuck and Co），西尔斯·罗伯克公司，是美国最大的连锁百货企业。

·工会会员

那天

来自管理层的

一封信

开头

对工会的不满

表示积极回应

结尾是

一道严厉的命令

工人

必须准时

并且永远永远

不得早退

唐技工

工会的主席

会龄30岁的男人

离退休还远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

第二次

早退

第一次是

两年前

那天他去

看病

医生让他

住院

做心脏搭桥手术

在那天

一封信

来自管理层

唐对领班说

他要离开

并且咧开嘴笑了

当他走出

工厂的大门

在下午1:30

那时他的第一个孙子

出生了

（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