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并琉球王国:明治日本蚕食亚洲的第一步
日本明治政府在成立当初就将明治天皇的改元诏书传达到琉球,这预示着日本新政府已意欲将琉球纳入日本的范畴。
1、日本明治维新和琉球王府的对应
1868年8月27日,日本明治天皇受到以萨长两藩同盟军为首的倒幕派的支持而登位亲政并定都江户,改江户为"东京",又于9月8日将日本年号由"庆应"改为"明治",并规定从此以后日本年号一代天皇一元年号。同年11月21日,日本明治天皇的改元诏书连同明治政府太政官令一起,也传达到了琉球国。(日本内閣官,1974:289)
在这以前,琉球国与日本来往主要是以琉球国王派遣使者到江户晋见德川将军的形式进行的,通称"琉球人上江户"。琉球国使者上江户始于1634年,最后一次是1850年,前后共18次。具体说来,就是在琉球国新国王继位后及江户幕府德川新旧将军政权交替之后,琉球国王都要派遣使者到日本江户,向德川将军献上琉球的土产方物,呈上琉球国王书,或表示谢恩或表示庆贺。虽然琉球国王受封于清朝皇帝,琉球国是中国清朝的藩属国,但是琉球国王在致日本江户幕府的书信中都使用日本年号。除此之外,琉球无论是在国内发布各种政令或文件,还是致书国外使节都使用清朝的年号。例如,1854年与美国、第二年与法国以及1859年与荷兰之间签订的协议书使用的都是清朝的年号。(日本外務省修史局,1873)因此,琉球王府对于这次日本政府的改元通知,认为也像以往一样,今后在送往日本的书信中将旧的日本年号"庆应"改成"明治"就行了。然而,日本明治政府则认为日本天皇的诏书及太政官令传达到琉球,即如诏书中所明示,意味着将琉球同日本其他地方一样看作是日本"海内亿兆"的一部分,也应随之"更始一新"。
19世纪后半叶的亚洲地区局势动荡,欧美列强加紧向亚洲各国推行殖民地政策,特别是对中国清朝政府和朝鲜态度强硬。日本明治政府也因此感到了自身的危机,认识到要确保在日本建立一个包括琉球北海道在内的统一的中央集权体制,首要任务是根据当时欧美公认的万国公约来重新确定日本的领土。然而,琉球国一方面在历史上长期与中国清朝保持着册封朝贡关系,另一方面与美国、法国以及荷兰等欧美各国都签订了条约,日本明治政府不能无视这个现实。对面临着国内外众多问题的明治新政府来说,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解决琉球的归属问题,因此,1871年,当明治政府以武力在日本强力推行废除旧藩建立新县的政策时,虽然将萨摩藩改为鹿儿岛县,但并未波及到琉球国。只是将由萨摩藩主岛津家族控制的与琉球国交往的权限转移到了鹿儿岛县厅管辖下。
当时琉球国驻日本鹿儿岛的代表对日本进行的废藩立县的改革极为重视,频繁地向琉球王府输送有关情报,并发出警告说,这场变革的漩涡极可能会波及到琉球国。但是,琉球王府对明治政府的建立及废藩立县等在日本进行的划时代的改革运动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只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没有积极地去思考对策。
1872年1月,鹿儿岛县厅派遣传事官伊地知壮之丞和奈良原幸五郎以及书记官伊地知小十郎等3人来到琉球,正式向琉球王府传达有关废除萨摩藩设置鹿儿岛县的事宜,并交给王府三司官一封信,免除了琉球之前所欠萨摩藩的所有债项。(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与此同时,鹿儿岛使者指出,琉球国表面上藩属中国,但实际上是日本的附庸,并重提琉球王朝原始于日本平安末期的武将源为朝(1139-1177)的传说,强调清朝皇帝原本属于满洲人种,终非为孔孟所认同,而琉球人却与清朝满洲人种不同,实与日本人同祖同宗云云。进而又对当时的亚洲形势做了分析,介绍了西方各国在亚洲的频繁活动,中国清朝与英国嫌隙相生,劝说琉球要认清形势好好考虑今后何去何从,暗示琉球的安全之计还是归化日本(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但是,琉球王府对当时由于欧美列强的争夺而发生剧变的亚洲形势并没有十分清楚的认识,对于日本方面的提示也无动于衷,还是一如既往地试图按照中国日本两属的办法在两国之间谋求平衡。
2、鹿儿岛县参事书与琉球国王咨
日本明治政府经过了5年的巩固,开始着手处理有关领土问题。首先由南端的琉球开始,试图先造成一个"日本之内的琉球"的既成事实,迫使琉球承认,以谋求与琉球之间直接解决其归属日本的问题。
1872年6月22日,日本鹿儿岛县参事大山纲良突然派人送信至琉球王府,要求琉球国尽快派遣王子1人和三司官1人出使日本,以祝贺日本明治天皇新政府成立。于是,同月25日王府宜野湾亲方(琉球国官名)和龟川亲方等马上向正在崎山别墅的尚泰国王报告,国王立刻决定指派伊江王子和宜野湾亲方二人为正副使者。7月11日鹿儿岛县厅典事官右松佑永、大属官今藤宏作为日方使者乘坐蒸汽船"豊瑞丸号"进入那覇港,来迎接琉球方面的庆贺使者,以确保他们早日到达日本。日本方面如此殷勤地对待琉球国使者也是前所未有的。第二天,两位使者登上首里城晋见琉球国王,并将鹿儿岛县大山纲良参事的正式书信交给了中山王尚泰(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
有关日本江户时期琉球与幕府之间的书信往来,简单地讲,1714年以前江户幕府致琉球国王的书信是用汉字书写的,结束颂语为"不备"或"不宣",使用年号干支等,大致承袭了16世纪日本萨摩致琉球国书的形式。之后,到江户末年双方都改为使用日本国内通用的书信形式,使用假名,用和文体书写,不记年号。而这次日本鹿儿岛县参事大山书信的形式与以往不同,以"鹿儿岛县参事大山纲良谨致书于琉球国中山王座下"开始,使用的是流畅的汉文体,不记日本年号,只书干支,基本沿用了书式外交文书的形式。
书式外交文书的形式是15至16世纪流行于亚洲特别是东亚地区的一种书信格式,主要用于邻国之间。因其源于中国的书简格式故由此而命名。发信人和收信人之前署名国名及日期使用年号或干支是其主要特征,也是外交书信的一种属性。这次日本方面之所以用书式外交文书的形式致书琉球可能出于两种原因:一是明治政府虽然将琉球看作是日本"海内"的一部分,但仍承认到当时为止日本与琉球国的关系是国与国的邦交关系;二是日本明治政府采取欲擒故纵的策略,先不露声色一切如旧,等君入瓮后再一举擒获。书信的内容主要是日本要求琉球国对以明治天皇为首的维新政府的建立派遣祝贺的使者。
日本维新政府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求琉球国立即派遣使者到东京呢?
1872年5月30日,大藏大辅井上馨向明治政府的正院提交了一份建议书,指出琉球国以往的那种清朝日本两属为不正常现象,建议将琉球收归日本版图。他在建议书中旁征博引,罗列了琉球王朝原始于日本镰仓时期的武将源为朝的传说,江户初期萨摩藩岛津氏入侵琉球以及琉球人朝贡江户幕府等18世纪以来日本学者对琉球的研究成果,列举了琉球国的言语、风俗官制地名等与日本类似的现象,试图证明琉球国是位于日本国南海之中的一方要冲,是日本皇国之藩屏。提出应立刻将琉球国酋长招致日本东京天皇阙下,谴责其不臣之罪,并主张迅速明确地将琉球收归日本版图之内,国郡制置租税调贡等一切都按照日本国内现行的统一制度,对其一视同仁,使其共沐"皇化"。6月2日正院向左院提交了井上馨的建议书,要求对此进行审议。左院审议结果得出了9条议案,主要意思是:(1)琉球国以往的那种清朝日本两属乃是其国势所趋,如现在将其归予日本,日本与清国之间恐要起战端,故仍按旧例日本取其控制之实而将虚名让给清朝;(2)琉球使节的接待虽然与接待欧美各国使节有别,但也不可与日本国内地方官的朝集相提并论,由熟悉外交接待的外务省负责比较方便;(3)如封琉球国王为琉球藩王与之前日本施行的废藩置县之令相抵触,因此日本自可封其为琉球王,也允许琉球接受清朝的册封,使琉球清日两属的立场更加分明(明治文化史料丛书刊行会,1962:8-9)。
然而,已经决心要将琉球划为日本领土一部分的明治政府并没有采纳左院的议案。为了尽快实现将琉球划入日本版图的计划,作为第一步首先要变琉球独立王国为日本的一个藩。明治政府在要求琉球国派遣使者的同时,正在准备明治天皇宣旨册封藩王及授予华族称号等事宜,"废除琉球王国"的步骤也在加紧实施。或许是为了不让琉球方面事先察觉到事情的真相,鹿儿岛县参事大山纲良有意用书式外交文书的形式给琉球国王去函,以示日本与琉球的关系没有变化。
琉球王府虽然也认识到这次派遣的庆贺使者到日本与以往江户幕府时期所派遣的不一样,是向日本天皇祝贺,但却没有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像后面叙述的那样。琉球国王致大山参事的回信也可证实到这一点。(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
琉球国王的回函与以往琉球国致日本书信的形式有所不同,以"为咨谢事"开始,以"须至咨者"而终,用的是"咨"的形式。"咨"原本是中国朝廷对等官府机构(二品以上)之间来往文件的一种格式,之后凡接受中国皇帝(明朝及之后的清朝)册封的亚洲各国与中国朝廷官府机构(如礼部及各地方官府)之间的文书来往也沿用"咨"的形式。也就是表示各受册封国的国王相当于中国二品以上的官位。琉球国王的"咨"主要用于致中国礼部及福建布政司书。根据琉球外交文书史料集《历代宝案》的记载,琉球国王致书朝鲜国王或暹罗国及满剌加等南海诸国有时也使用"咨"的形式。但是,致日本的书信中使用"咨"的形式,这对鹿儿岛县大山参事来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琉球王府之所以用"咨"的形式致书日本鹿儿岛县大山参事是有其道理的。因为鹿儿岛县大山参事在书中称维新政府为朝廷,又称明治天皇为天子,所以琉球国充分考虑到代表日本维新政府的明治天皇的存在。琉球王府视日本天皇等同于中国皇帝,将日本鹿儿岛县厅等同于中国福建布政司或礼部,于是,把对中国朝廷的关系照搬到对日本明治政府中来。这也是琉球国王称鹿儿岛县大山参事来函为"咨"的原因,所以,琉球国王的回函也参照对福建布政司的做法采用了"咨"的形式。
琉球王府对日本明治政府欲吞并琉球的谋略丝毫没有察觉,在致鹿儿岛县大山参事书中虽然自称为"弊国""下国",但仍称,呈明治政府表为"国翰",保持了一个国王应有的姿态。尽管日本明治改元的诏书已经传达到了琉球,但是琉球国王在回信中没有如常使用日本年号,只记干支。这也可以说琉球试图以此向日本新政府表明自己为一个独立王国的立场。
3、琉球王国的消失与琉球藩的成立
1872年7月27日,正使伊江王子尚健和副使宜野湾亲方向有恒、赞议官喜屋武亲云上(琉球国官名)向维新等琉球国使节团一行与到琉球来迎接的日本鹿儿岛县右松典事官及今藤大属一起,乘坐日本的蒸汽船到达鹿儿岛。琉球使节团人员的官职名仍沿用中国的称呼,如正使、副使、赞议官、掌翰使、使赞等,但是所着服装却由原来的清朝官服改为琉球国的本地服装。
琉球使节一行随同鹿儿岛县厅椎原参事、右松典事及今藤大属等9人于9月3日抵达东京。负责接待琉球使节团的是日本外务省。有关接待琉球使者的形式及规格,明治政府在8月15日已做出了决定,即不将其视作外国人但仍以宾客之礼相待。日本大藏大辅井上馨预测琉球使节对日本方面册封琉球国王为琉球藩王一事可能有所反抗或不愿臣服,因此,为了不给琉球使者落下话柄,建议政府对琉球使团的接待改革旧习,大致按日本国内各地方官朝集的待遇处理。至此,事情已经明朗化,日本明治政府邀请琉球使节来日的目的并非如鹿儿岛县大山参事致琉球国王书所言,为庆祝日本王政一新,而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将琉球国纳入日本国版图的既成事实。这时的明治政府已经为设置琉球藩,册封琉球藩王、授予华族称号做好了一切准备。而琉球方面仍被蒙在鼓里。
到达东京之后,琉球使者将带来的琉球方物及国王的国翰在上呈天皇之前先让日本政府的有关方面过目:
恭惟
皇上登极以来干纲始张,庶政一新。黎庶沐浴皇恩,无不欢欣鼓舞。尚泰身在南陬,闻盛事,无奈海道险远,且封守多事,久阙朝贺,实不胜悚惧。今遣正使伊江王子尚健,副使宜野湾亲方向有恒,谨修朝贺之礼,且贡方物。伏请奏闻。
壬申七月十九日琉球国中山王尚泰谨奏
(東恩納寛惇,1924:199)
日本历史上自镰仓幕府第一代将军源赖朝(1147-1199)于1192年在镰仓开设幕府以来到明治维新的近700年间,日本天皇几乎没有在国际舞台上露过面。琉球国直接与日本天皇对话这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当然,琉球国王致日本天皇书的文体形式也就与以前有所不同,从"伏请奏闻""谨奏"等语可知,这是一封犹如上中国皇帝的奏表,即琉球所谓的"国翰"实际就是上奏明治天皇的贺表。不过,琉球国王在贺表中未用日本年号而只记干支,并使用清朝皇帝的封号自称"琉球国中山王",同样是为了向日本天皇表达一直以来琉球王国在亚洲地区的地位。
根据日本及琉球的史料显示,这封琉球国王贺表在制作过程中是经过各方协议之后写成的。首先7月18日在琉球国王的山崎别墅王府三司官先会同鹿儿岛县厅的使者进行商讨以后于19日完成,然后再经典事官右松佑永与大属官今藤宏的检验。(東恩納寛惇,1924:198)因此,按理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然而,到了东京以后明治政府却认为贺表的文字表达有问题,要求琉球使者在日本外务省的指导下重新改写。负责接待的外务省官员首先将"伊江王子"的"王子"二字和自称"琉球国中山王"中的"国"及"中山王"去掉,然后又在日期的干支之前加上了日本年号"明治五年"。在格式上也做了调整,凡与日本天皇有关的用语,都予以抬头或平出。日本实行吞并琉球计划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琉球使者既然已经到了东京,便成了瓮中之鳖,除了按照日本明治政府事先写好的剧本演戏之外,别无他法。重写后的贺表如下:
恭惟
皇上登极以来干纲始张,庶政一新。黎庶沐浴皇恩,无不欢欣鼓舞。尚泰身在南陬,伏
闻盛事,不胜欢抃之至。今遣正使伊江尚健,副使向有恒,赞议官向维新谨修朝贺之礼,且
贡方物。伏请奏闻。
明治五年壬申七月十九日琉球尚泰谨奏
(日本外務省,1956a)
毫无疑问,修改后的贺表明确地体现了明治政府将琉球划为日本领土的方针,但更大的意义在于它否定了琉球是中国清朝的册封国这样一个事实。对于日本来说,这次对琉球的"废王国立藩"的行动也是对以清朝为中心的册封朝贡体系的一次挑战。明治政府十分清楚,要是不否定琉球与清朝的宗属关系,就无法完成对琉球国的吞并。因此,"中山王"是清朝皇帝所封的称号不用说首先要删除。而"王子"也就是中山王的王子当然要删除。因为"封守多事"指的也是清朝的册封,所以也要删除。还有,日本政府是要将琉球变为日本国内的一个藩,绝不可以承认琉球是一个"国",因此琉球国的"国"是必须要删除的。甚至连琉球国固有的官职"宜野湾亲方"等也是被删除的对象。从这封被修改后的贺表可以看出,琉球王国被日本明治政府由里到外剥得干干净净,完全成了一个"赤裸的王国"。不过,日本明治政府早已为琉球准备好了新装,就等时机成熟给其披上身了。
日本政府准备好的新衣是怎样的呢?
9月13日,外务省外务大丞柳原前光及宫本小一通知琉球正副使等3人,次日正午半刻晋见天皇,同时交给3人一封名为"琉球使臣参朝次第书"的说明书,上面详细介绍了上朝的顺序、礼节等,让其做好准备。第二天正副使等3人按照"次第书"中所指引的程序进宫参拜,并向明治天皇及皇后献上由外务省改正后的琉球尚泰贺表以及贡品的目录。对此,明治天皇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册封尚泰为琉球藩王的诏书传给外务卿宣读。外务卿宣读完毕,便将诏书交给了琉球使者。明治天皇的诏书如下:
朕膺上天之景命,绍万世一系之帝祚,奄有四海,君临八荒。今琉球近在南服,气类相
同,言文无殊。为萨摩附庸之藩,而尔尚泰能致勤诚,宜予显爵,升为琉球藩王,叙列华族。咨尔尚泰,其重藩屏之任,立众庶之上,切体朕意,永辅皇室。钦哉。
明治五年壬申九月十四日
(日本外務省,1956a)
诏书对琉球国近500年来受封于中国明、清王朝的历史事实只字不提,一味强调琉球地处日本南端,风土语言与日本相同,原本为萨摩之附庸。并说因尚泰能致勤诚,故宜予以显爵,升其为琉球藩王,叙列日本华族。也就是说,日本明治政府给琉球披上的新装一是琉球藩王的封号,二是日本华族的地位。就这样,琉球王国被装饰成日本版图之内的一个藩。
而此时琉球的3位使者如梦初醒,方知日本政府要求琉球派遣使者的真实意图,但为时已晚。正使伊江王子在听闻"升为琉球藩王,叙列华族"的宣读时,愕然不知所措,呆立在那儿。据记载,当时的王子只觉得晴天霹雳从九天而降,胸脉狂乱,不知是应该拜谢还是应该婉辞(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就连当时被日本方面认为是亲日派代表的副使宜野湾亲方有恒都感到一时间心中大惊。
然而,日本明治政府吞并琉球王国的步骤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在进行册封的第二天,日本外务卿副岛种臣就向正院提出建议说:(1)琉球乃日本国的边陲要地,中国商人经常往来,外国人也不时来航停泊,故应派外务省官员驻守;(2)今后为了在琉球彻底施行日本的政治制度,要经常派出外务省及大藏省官员到琉球进行视察;(3)为了巩固琉球人归属日本的观念,下赐琉球藩王尚泰一栋在东京府下家屋园庭俱全的官邸。(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换句话说,就是日本国为了在今后能够主张日本对琉球的领有权,现在就必须建立实际统治琉球的事实。首先将已经成为琉球藩王的尚泰软禁在东京,使得琉球群龙无首;其次切断琉球与各国的联系;再者在琉球全面施行日本的各项政治制度。于是,9月28日,外务省便任命伊地知贞馨及其助手2人常驻琉球,并决定由大藏省不时派官员出差琉球进行视察。(那覇市企画部文化振興課,1977)
明治政府知道,将清朝属国琉球国变为日本的一个藩必将招致清朝政府的反对,引起与清朝政府的冲突,也清楚要最后解决吞并琉球的问题,无可避免地要与清朝政府进行交涉。只是在当时,日本方面还不想让清朝政府知道,他们想争取时间以创造一个对日本有利的环境来与清朝政府进行交涉,所以,在此之后仍然允许琉球国向清朝进贡。日本政府首先通知西欧各国,说明琉球已被合并到日本帝国之中,琉球王也被列为与日本的旧大名同等的
地位,以谋求西方各国对此事的认同与支持。美国驻日本公使在得到日本方面的通知后,于1872年10月20日(日本历9月18日)照会日本外务卿副岛种臣,要求日本政府对早年美国与琉球之间签订的条约的有效性进行解释。(日本外務省,1956a)日本政府在回复美国公使之前,于同月28日命令琉球方面将以前琉球与各国所签订的条约全部移交给外务省,并通知其今后琉球与各国的外交事务一切由外务省负责(日本外務省,1956a),单方面剥夺了琉球国的外交权利。之后,副岛种臣外务卿回函美国驻日本公使,首先解释说琉球在数百年前已是日本之附属,现在只是将其改为内藩而已,强调琉球历史上就是日本国的一部分。然后,保证1854年7月11日美国与琉球国所签订的条约由明治政府继续维持、遵行(日本外務省,1956a)。日本方面在信中称,琉球为日本的"内藩",即对外表明了日本对琉球的领有权。于是,日本政府便将此次与美国的交涉看作是琉球为日本国之内藩以及日本享有琉球的外交权之事已经得到了第三国的承认。
4、小结
日本明治政府在成立当初就将明治天皇的改元诏书传达到琉球,这预示着日本新政府已意欲将琉球纳入日本的范畴。不过,日本明治政府也不能无视琉球作为一个王国已经持续了500年的历史,以及一直与中国明朝及清朝保持着册封朝贡关系,并与欧美各国都签订了条约这样一些事实。因此,在1872年,日本政府虽然早已策划好乘琉球使者到访日本之机,将琉球从一个独立的王国改为日本国内的一个藩,但事成之前不露声色,在致书琉球国王时仍沿用当时东亚地区用于交邻关系的书信形式。而琉球方面也以为向以天皇为首的明治政府派遣使者,就如以往向清朝皇帝派遣贡使一样。于是将对清朝关系的模式原封不动地照搬到对日本关系中,因此,致日本天皇书用奏表形式,致鹿儿岛县厅用"咨"的形式。
然而,当琉球被日本政府剥下了王国的外衣,披上了日本制作的新装后再次出现在亚洲的舞台时,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独立王国,而成了日本政府统治下的一个藩。对日本明治政府来说,这为日本今后可以按日本内政问题来处理琉球事务打下了基础。事实上,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基础,之后的"废琉球藩置冲绳县"才得以成功。对琉球而言,从表面上来看,成了藩的琉球王府体制在当时一切如旧,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国"和"藩"一字之差却从根本上改变了琉球作为一个国家的性质。
"废王国立藩"事件不仅给日本和琉球的关系带来了本质的变化,也影响到了整个东亚地区的形势。两年后的1874年,日本政府正是以此事件为背景,声称"日本的"琉球藩民在台湾被当地的生蕃所杀而向台湾出兵的。在就此事与清朝政府的交涉当中,日本方面强调"琉球藩自古为日本控制之地"(日本外務省,1956b),遭难的琉球渔民如同日本属民,其目的之一就是想迫使清朝政府承认其对琉球的领有权。
日本明治政府看到欧美列强在不断地侵蚀亚洲,加紧推行其殖民化进程,特别是对中国清朝和朝鲜垂涎三尺、虎视眈眈,不仅感到了自身危机的存在,而且也为其近水楼台却得不到月而深感焦虑。从鹿儿岛县大山纲良参事致中山王尚泰书的"欲与宇内强国对立"之句,就可以看出明治政府那蠢蠢欲动的野心。而当时日本名人福泽谕吉所鼓吹的"脱亚论",本意也并非是要日本脱离亚洲而是要日本政府仿效欧美列强抢先侵占亚洲。从以后日本政府入侵台湾、兵征韩国、发动甲午战争等一系列举动来看,这次琉球"废王国立藩"既是日本明治政府为推行其对外扩张政策的一次试探,也是其蚕食亚洲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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