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选往事—上井冈山去（上）至暗时刻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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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馆的致命赴约

1927年4月11日夜，上海法租界华格臬路180号，杜公馆。

杨虎、陈群、张啸林、杜月笙摆下宴席，焦急等待客人的到来。

杜公馆门口的“友天下事，读古人书”石刻对联昭示着杜公馆的气度不凡。

此时的法租界已是远东最好的黄赌毒之区，高档烟土馆多达两百余间，优美的梧桐树，整齐的洋房，让沪上富豪趋之若鹜。

而法租界最大烟土公司的老板杜月笙亦在等待事业跃升的良机。

那就是掌握货源，彼时的中国，烟土早已国产化，云、川区域的烟土量大价优，早在清末就将英美的烟土打得节节败退。法租房的烟土馆装修穷奢极欲，各种玩法层出不穷，就是要在价格战中玩出花来。

但军阀混战，交通时时因军队阻断，获取稳定且低价的烟土来源，才是笑傲法租界的关键。

有人愿意帮忙，但，必须使力气。

今晚的宴席，就是第一步。

此前的3月21日，周恩来、罗亦农、赵世炎发动第三次上海工人起义，北伐军白崇禧部在龙华按兵不动，不过仅28小时，北洋军阀被逐出上海，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成立，工人纠察队拥枪5000余，上海权力的天平一夜之间改变了。

而今晚宴会的主角，便是新晋上海特别市常委的汪寿华。

他同样也是上海总工会委员长。

4月11日，杜月笙摆下请柬，旁人多劝勿去，工会与青帮因工人运动多有冲突，绝不是朋友。总工会稽查队长顾顺章说，需带一个排前往方可。

汪寿华说，做工运，免不了和青红帮打交道，为了革命愿意一探敌人虚实。

汪寿华甫一进屋，即感气氛不对，想退出时，高鑫宝、叶焯山、顾嘉棠、马祥生将汪寿华围住敲晕。

杜月笙站立于二楼楼梯口，高声说道，不要做在我家！

四人遂将汪寿华押入汽车，从法租界驱车前往华界丰林桥（蒋介石上海行营、北伐军东路军前敌指挥部），一说匆匆受审后枪决，一说就地活埋。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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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不能做，会脏了手！

几小时后，4月12日凌晨，数百名青帮弟子身穿蓝色裤子，臂缠白布黑“工”字袖标，从法租界乘车前往闸北、南市等地，袭击工人纠察队，与上海工人纠察队混战。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蒋介石收编的孙传芳旧部）火速赶来，以调解“工人内讧”为名，强行收缴枪械，当天上午，上海总工会及各区工人纠察队住所均被占领。

早在4月4日，蒋介石已在丰林桥召集党军第一师（薛岳）、第二师（刘峙）各级干部训话。

蒋军亲信云集上海，下场做事的却是孙传芳旧部。

就像《人间正道是沧桑》里董建昌劝杨立青勿随部队进入上海市执行命令时说的话那样，这种事，不能做，会脏了手！

被震惊的上海工人、群众在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总工会、学联会的领导下于12、13日接连举行群众大会，13日请愿群众游行至二十六军二师司令部时，被埋伏于此的士兵射杀，“捕得青布短衣之工人，即在路上枪毙”，当时死伤者在百人以上。

此时从公开层面，杀汪寿华，杀工人群众的是帮会和旧军阀，蒋军按兵不动不动。

蒋介石在等什么？

他在等待汪精卫赴南京，与他一起召开国民党中央全体执行监察委员联席会议，以会议的形式决议与共产党决裂。

“由监察委员会召集中央执行委员之非附逆者开会商量以后办法，而开除及监视一切附逆及跨党之首要等，听候代表大会裁判”

此时的汪精卫，“自汪主席归来以后，所有军政、民政、财政、外交诸端，届须在汪主席指挥之下，完全统于中央。中正唯有统率各军，一致服从。”

蒋介石若得不到武汉中央政府的授权，清党反共无合法依据，只好唆使帮派分子暗中破坏。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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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好兄弟早就想杀你了

但若说清党反共是蒋一人之见，则差矣。

北伐战争愈顺利，国民党内清党的声音越大，不少国民党人焦虑、激愤乃至暗中串联，形成反共的强大力量。

盖因共产党员人数虽少，但组织性极强，95%的国民党地方党部中的组织、宣传工作由共产党员掌握，往往十名左右的共产党员即可将一县革命的宣传工作组织的井井有条，国民党员难有插手之处。

北伐军大军开拔，后方的地方政权和国民党地方党部即被共产党员掌握。

共产党的先进性让知识分子趋之若鹜，而入党手续极严，不少青年只好先入国民党以求进步后入共产党，即使在国民党内部，能由国民党党员身份转为共产党员，亦是无上光荣。

3月6日，国民党元老邵元冲前往上海，与陈独秀、罗亦农商谈整理上海党务问题，吴稚晖问，你定中国实行列宁式共产主义是若干年？

陈独秀不迟疑而答曰，二十年。

吴稚晖漠然道“如此国民党生命止剩十九年了。前时，总理答越飞国民党国民革命完成应需三十年，若你们共产党急迫至此，未免取得国民党的生命太快一点，应当通点商量才好”

吴稚晖转而找到同为监察委员的李石曾、蔡元培，两人亦大惊失色。

此时国民党中央十二位监察委员，七位已同意与共产党决裂，一切的一切，就等汪精卫主席4月15日抵达南京后召开监察委员会议决断了。

4月14日，蒋介石已将监察委员会弹劾公文准备妥当，白崇禧部接管了受武汉国民政府指挥的上海市政府，东路军政治部主任陈群接管了上海市党部，把上千名嫌疑分子押送至龙华。

但是此时蒋的手下仍不能确定蒋是否真的要反共。

14日当天，开头提到的杨虎（特务处处长）、陈群仍发报给蒋

“现在是否仍容纳共产党，对捣乱分子如何处置？”

15日，汪精卫并未抵达南京开会。

17日，蒋介石正式发布清党布告。

“顷奉中国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咨内开：经四月二日全体紧急会议决议....举发共产党谋叛证据，并知照以非常紧急处置....”

18日，蒋介石召开中央政治会议，从法理上宣告成立南京政府，随即发布第一号令

“文武将士、革命同志及全国国民，一并驱逐共产党分子”

“此次谋逆，实以鲍罗廷、陈独秀、徐谦、邓演达、吴玉章等为罪魁”

屠刀挥起，不仅是共产党员，还有国民党左派。

共产党之所以融入国民党后发展迅猛，是因为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共同致力于完成孙中山打倒帝国主义、土豪劣绅、扶助农工遗训的目标相同。

故因此，清党杀的人头滚滚。凡是代表进步的、打倒土豪劣绅的国民党左派一概也被认为有共党嫌疑而杀掉。

“如果说这些同志以前是和共产党接近的，便就可杀，那么推算上去，还怕要把孙总理拿出来鞭尸三百”-陈孚木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广东省农工厅厅长

“清党、清党，多少罪恶，借之而生。土豪劣绅，弹冠相庆。清党把多少健全忠实的少年同志，一网而尽。绅士皆大笑。-胡汉民，南京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主席

国民党用自我毁灭的方式完成了清党。

白色恐怖笼罩了国民党（蒋）的控制区，不少国民党员杀红了眼。

身为文人的监察委员吴稚晖，得知陈独秀之子陈延年被捕后，专门致函杨虎要求将其处死，《觉醒年代》亦有此画面，陈独秀不善政治，言行上过度依赖共产国际顾问，但其满门忠烈，也是慷慨悲歌。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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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农村、山上结交绿林朋友

当然，如此重大胜利自然要论功行赏。

杜月笙荣升少将参议，完成了从匪帮到政界的华丽转身。

此后更成为禁毒局局长，专管华东地区禁毒事业。

难道大毒枭也能改邪归正？

此禁毒局向全社会发放吸毒牌照，获得牌照的才能开设烟馆，瘾君子也需缴纳吸毒许可税方可吸毒，政府监管之外的吸毒行为一律视为非法。

烟土税遂成南京国民政府一个大金鸡，不到一年就纳税1600万银元，有力的支援了国军建设。

以国家行为主导的贩毒事业，恐怕墨西哥的大毒枭也要自佩不如。

“1924年至1927年的革命战争，基本来说，是在国际无产阶级和中国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对于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及其政党政治影响和政治合作下进行的。然而当着革命和战争的紧急关头，首先由于大资产阶级的叛变，同时也由于革命队伍中机会主义者的自动地放弃革命领导权，这次革命战争就失败了。”-毛泽东

4.12反革命政变之前，毛泽东就看出了掌握工农武装的重要性，奈何势单力孤。

7月15日，汪精卫的武汉国民政府与蒋的南京国民政府合并，陈独秀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6月达到最高潮的湖南农民运动，转瞬迎来大屠杀。

至暗时刻，张国焘、周恩来、李立三、张太雷、李维汉组建的新中央政治局常委召开八七会议。

决定进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决定在农民运动基础深厚的湘、鄂、粤、赣四省发动秋收暴动。

会后，主持中央工作的瞿秋白问毛泽东，是否愿意去上海的中共中央工作。

毛泽东说，不愿去大城市住高楼大厦，要去农村，山上结交绿林朋友。

而八七会议的前六天，南昌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建军大业，就此展开。

主要阅读资料：

王奇生《党员党权与党争》

杨奎松《一九二七年中国国民党“清党”运动研究》

秋原《乱世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