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小分队”进村记

九十年代，计划生育小分队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事物。农村的小孩子正在哭闹，只要家人说“计划生育小分队来啦”，小孩子的哭声就会戛然而止。

今天，我想说说当年计划生育小分队进村的情景。

一

深秋时节，天气渐冷。凌晨四点多，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广播：“各位村民请注意，计划生育小分队马上就要进村啦，请外村串亲戚的马上离开。否则，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村民自己清楚，这是村干部给村民发出的经济通知，告诉大家计划生育小分队马上就要进村了，那些计划外怀孕的孕妇，以及超生的家庭成员，必须马上躲避起来。

一个漆黑的农家院里，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切静悄悄的。屋内一阵窸窸窣窣，三十来岁的小两口，神色慌张地把两岁的儿子叫醒，慌慌张张地给儿子穿衣服，然后小声对儿子说：“孩子，公安局来抓你，一会儿你藏起来，千万不要出声!”

这是第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孩儿。小男孩被拉到一个墙角的暗影里，坐在一个矮凳上，前面再搭上衣服遮掩着。

一个小时后，小分队成员终于来到屋里检查：床底下，柜子里，桌子底下，唯独漏掉了墙角的那个暗影。

二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计划生育小分队突然进村，目标是一个多女户的住宅。主人早已听到风声，带着全家人逃走了。

乡长是小分队的队长，小分队一共有三十多人，包括各村的计生主任。乡长亲自督战，开一个现场会。今天要拿这一家多女户开刀，把门楼和院墙推倒。

小分队还带了一台摄像机，准备用影像资料向上级汇报。推土机“隆隆”开了过来，有人站在墙上，给两层的门楼挂钢丝绳。

可是，推土机驾驶员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捂着肚子跑向远处，现出很痛苦的神色。有人向乡长小声嘀咕道：“他肚子疼，要到厕所一趟。”

左等右等，等不上司机到来，乡长一脸怒气，他亲自坐上驾驶室，推动驾驶杆，钢丝绳逐渐绷紧。乡长怒目圆睁，咬紧牙关，猛踩油门，推土机冒着黑烟。

“轰隆”一声，门楼在一片尘土中倒下了。司机捂着肚子终于回来了。原来他不是肚子疼，而是他担心惹怒村里的人，而他在村里还有亲戚。

三

一位老兄退休后袒露，他经常带着小分队下乡，这是自己最尴尬的时候。无奈乡里给自己分有任务，每次下乡执行任务，表面上是抓计生对象，实际上是完成罚款任务。

有一次，乡里给自己的任务是一万元，目标是一个三千人口的大村子。只要罚款到位，计生对象是否超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村干部带领下，来到一个目标户家里，——这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他故意虚张声势，咋咋呼呼，冲在最前面，自然其他人就躲在后面。

这个人家，也是两个女儿，想再要一个男孩儿。女主人再有一个月就要分娩了。

照例是桌子底下，床底下，各个角落都要搜查。等他拉开柜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女主人只穿着内裤，惊恐地站在柜子里。

只要他说一声，小分队的其他成员马上就会蜂拥而上，把这个怀孕妇女拽出来，抬到车上，拉到卫生院进行引产手术。

这位老兄急忙关上柜门，大声对后面的人说：“没有人。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