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明天：九天还是九地？

俄罗斯针对乌克兰旨在去纳粹化（Denazification）的特别军事行动开始距今已逾半年，俄军也从最初的“1分22小时速通”、“三天之内必拿下”、“一周之内必解决”沦落到如今这般“节节败退”的境地。9月28日凌晨公布的四州公投结果显示绝大多数居民愿意加入俄罗斯，随后俄罗斯单方面宣布四州加入，而乌克兰的反攻似乎不但没有停止，还愈演愈烈，仅在四州入俄两天之后就收复了红利曼地区——那么，人们不禁要问，这场闹剧般的战争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收场，等待着乌克兰的是九重天还是九重地？本文将分三个章节综述俄乌战争的真实历程并给出一个相对现实合理的预测，谨为一家之言。

01

缘起：一场出人意料的战争

事实上，只要抛开中文互联网和西方主流媒体上养蛊式传播的毫无逻辑的情绪垃圾和政治手淫，将目光拉回到八个月前，就不难发现“俄乌战争”的发生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当时俄罗斯还是公认的“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军事强国”（其实现在可能依然是），面对“孱弱不堪的乌克兰”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即使抛开“1小时22分速通”这种缺乏常识且毫无营养的意淫，也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俄罗斯会陷入一场事实上的长期战争，更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俄罗斯会遭遇失败，连俄国人自己也认为它只会是一场特别军事行动。

事实上，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之前，美国人并非不知情，但是并没有极限施压阻止俄罗斯的行动，这与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时的情况如出一辙。这里只需要指出一个事实，即乌克兰开始无核化之后于1994年12月5日签署了《布达佩斯安全保障备忘录》，一度在名义上和道义上得到了俄罗斯、英国和美国的安全承诺，四方就以下五点内容达成了一致：

1、尊重乌克兰的独立乌克兰的主权和现有边界。

2、俄、美、英不使用武力破坏或威胁乌克兰的领土完整，除了自卫或根据《联合国宪章》规定的其他用途外，不对乌克兰使用任何武器。

3、俄、美、英等三国不采取经济手段逼迫乌克兰服从他国以获利。

4、如果乌克兰成为“可能被使用核武器与侵略行为的受害者、或受到他国侵略威胁的对象”，联合国安理会应采取行动并向乌克兰提供援助。

5、俄罗斯、英、美不对身为核不扩散条约国的乌克兰使用核武器。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该协议提供的只是模糊的承诺而非具体的军事担保，且在2014年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之后就彻底沦为了一纸空文，几乎失去了一切效力。美国尽管在事后给了乌克兰一些援助，也对俄罗斯实施了一些制裁但至今仍未改变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已达八年之久的事实。因此在事前按常理推断，俄罗斯即使不能“斩首泽连斯基”或“鲸吞乌克兰”，要复制一次2014吞并克里米亚的戏码并非难事，美国采取类似于当时的做法和态度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乌克兰的安全绝非美国不能抛弃的核心利益，这一点时隔八年依然没有改变，理解和承认它非常重要，（尽管它是如此的显白，但恰恰是摆脱政治手淫进入理性思考的关键所在）此外的一切都只能留待遐想——当然了，“心若在，梦就在”，有时候遐想大约的确是一种自由。

俄罗斯自己也没料到一场特别军事行动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而且它最初的诉求恐怕不只是四个州而已，否则也就没必要突袭基辅；但事到如今它在四州之外能索取的余地已经不大，认为俄“故意拖延战争”、“下大棋”同样是不可取的，俄军闪击基辅失败之后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占领并巩固四个亲俄州。俄罗斯所图大小或未可知，但要俄罗斯将四州乃至连同已经加入八年之久的克里米亚都吐出来，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即使发生所谓的“普京下台”也不会改变——因为即使是普京的头号反对派纳瓦内利也在公开场合明确表示过，克里米亚不该归属于乌克兰；事实上，克里米亚应当归属俄罗斯是俄罗斯民众普遍的共识。而与此同时，乌克兰目前的头号实权人物泽连斯基也一改最初寻求谈判的姿态，声明拒绝一切和谈，除非归还四州及克里米亚，故双方当下没有和谈空间。以上就是俄罗斯发起的特别军事行动演变至今的基本态势。

02

困局：战争或将升级

或许有人会认为战争升级无从谈起，因为俄罗斯“虚弱不堪”，根本不具备让战争升级的意愿的和能力——这种观点是无比荒谬的，它本身只是俄乌双方舆论战的一部分：任何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俄罗斯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从“世界第二军事强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三流国家”，没有任何可靠的信源表明俄罗斯的战略军事力量已经被彻底摧毁（更不必说依然其依然庞大的、仅次于美国的核武库），而战争升级与否也不可能只取决于俄罗斯单方面的意愿。俄罗斯至今仍未正式对乌克兰宣战，也没有大规模无差别攻击摧毁乌克兰的基础设施（就像美国在伊拉克、叙利亚等地的军事行动那样），局部动员也只征召了三十万预备役人员，可以说普京已经保持了相当的克制，但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已经丧失了将战争升级的能力——在可能的极端情况下俄罗斯甚至可以考虑动用战术核武器打击乌克兰前线部队，至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是否愿意为了乌克兰和俄罗斯打全面核战争，也可以自由遐想。在此同样只指出一个事实，某些朋友眼中穷困至极的朝鲜研发出的核武器大概率是没有能力攻击美国本土的，但也能将美国逼上谈判桌——普通民众缺乏某些专业知识和素养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形成的部分舆论也能左右本国的进而影响国际的政治，但是某些并没有真实军队服役经历的朋友，在看了一些半真半假的、反复反刍排泄之后的互联网垃圾之后就认为自己比相关领域的美国专家更懂核武器和核战争及其对世界经济和秩序的影响，未免有些过于一厢情愿了——更何况，绝大部分“技术问题”的核心其实压根不是技术，这也是舆论战的奥妙所在。

与俄罗斯相反，乌克兰似乎反而更希望战争升级。这并非空穴来风，从刺杀杜金教授的汽车炸弹到克里米亚跨海大桥上的自爆卡车（有意思的是前者是美国方面最近披露的），尽管雷声大雨点小，但也足以坐实所谓的“国家恐怖主义”。如前所述，俄罗斯民众至少是普遍支持克里米亚归属俄罗斯的，这也不难查证，有心之人大可以去看看俄罗斯国内的舆情，上述行为是否已经引发了俄罗斯民众的反感和敌视，是不言而喻的。就算西方主流媒体大肆渲染的“俄国人逃离俄国”没有言过其实，即真的有几十万人逃离俄罗斯，用总人口1.46亿减去这个数字，也不是一道困难的数学题。同样的，“大量俄罗斯人对普京不满”也不全是假话，但他们不满的究竟是特别军事行动本身，还是战场的失利和俄军的有所保留，也并不是一个难以查证的问题。至此，在今时今日的俄罗斯民意下，所谓“普京升级战争就会被利益集团和民众同时抛弃”的论调是不是一个不明所以的政治手淫，有逻辑的读者应该已经了然。

俄罗斯关于普京支持率的民调

关心俄乌局势的朋友应该记得，西方公布的乌克兰伤亡人数为九千多人，俄罗斯则伤亡了五六万人，如果这个数据属实，乌军的确堪称一支铁军（其实伤亡率超过了五分之一的俄军也是），但泽连斯基宣布进行第六次全国总动员，却也是事实——相比之下显然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称乌克兰伤亡十万人更加可信。俄军战线接连后退不假，“丢盔卸甲”也不假，但伤亡情况远不及乌克兰严重。更何况乌军前线兵力是俄军的三倍，还有整个北约的高科技装备和信息支援，可见俄军仍然是有一定战斗力的；退一万步，如果俄军真的在短短几个月内从“世界第二”沦为“不入流”，那么为了减少装备损失和人员伤亡，则更应该升级战争，以摧毁乌克兰持续作战的能力。综上所述，无论是从民意舆情还是战争的实际需求来说，战争升级绝非不可想象的。

03

明日：乌克兰成为发达国家？

这个问题本身并不是一个好问题，只是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似乎在某些人看来，只需要向西方纳上“投名状”，再多包揽一些脏活累活，就一定能得到国际资本的青睐，从而改变自己家乡贫穷落后的命运（乌克兰目前已经超越阿尔巴尼亚成为欧洲最贫穷的国家）。

这种思想本身应该如何评价，有常识的读者应该心中有数，无需多言。实际上欧盟并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土耳其和欧盟多年谈判无果，阿尔巴尼亚已经成为观察员国家并享受多国免签待遇，但入盟似乎仍遥遥无期。相比之下乌克兰也并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经济价值，乌克兰出口的前三大类产品无非是谷物、钢铁和动植物油，其劳动力相比其他原苏东国家并不特别廉价，更遑论来自北非和东地中海的移民，且其国家深居欧洲内陆，运输成本并不算低，从事中低端代工也不太合适——乌克兰以从事特殊行业的美女闻名，是客观经济规律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即使没有这场战争，乌克兰想改善经济也需要补贴式的援助，而就算乌克兰赢得这场战争，需要的援助也只多不少，至于西方会不会大发善心，打发或者说“奖赏”乌克兰“捍卫自由世界的英勇行为”，在此也不必点破了，因为乌克兰至今仍没有加入欧盟和北约的实质性可能。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面对如此形势，泽连斯基为何不仅不寻求务实妥协，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大搞国家恐怖主义，试图升级战争？

平心而论，如果乌克兰将战争维持在有限战争水平，俄罗斯单方面升级的可能性并不大，北约和西方也愿意和能够给予有限战争规模的援助以消耗俄罗斯，长此以往，俄罗斯空耗国力而得不到实惠，国内利益集团和民众都会不满，如果是这样，“普京下台”以缓和矛盾并非不可能——普京的头号反对派纳瓦内利就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悄然回国，不免令人浮想联翩。一个常见的误区是，认为泽连斯基升级战争是受到了美国指使：上文已经指出，如果战争持续升级，俄罗斯能对乌克兰造成沉重的打击，将乌克兰变成欧洲的叙利亚，且核战争的代价是在既有国际秩序下占尽便宜的西方根本承受不起的；与此同时，只需运用一点基本的常识和逻辑就能推出，作为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国其实是最不愿意发生世界大战的，历史上的两次世界大战没有一次是由世界头号强国挑起的。最近这段时间可以看到西方连同整个外部世界已经变得暧昧起来：欧洲各国给予乌克兰的援助越来越少，西方右翼保守势力借东风壮大自身的例子越来越多，世界范围内的石油输出国和利益集团越来越明显地表达对普京的配合和支持，马斯克发布了一条被指“亲俄”的推特，遭到一片乌粉的骂声后，乌克兰上空的星链系统突然就开始维修了——如果将来有一天特朗普突然宣称泽连斯基实际上是听命于普京的俄国间谍，似乎也不太奇怪。由此可见，泽连斯基的形象也并非纯粹的“西方走狗”，因为战争无限升级的代价西方根本无法承受，乌克兰变成叙利亚本身也会严重打击新自由主义建制派的信心。

因此，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泽连斯基试图通过战争升级绑架西方——毕竟乌克兰不是一个“遥远的”、说阿拉伯语的东方国家，而是一个欧洲的、白人的、基督教的民主国家，面对西方援助力度的减弱，某些孝子贤孙此时此刻就已经如丧考妣了，更何况那些真心实意支持后冷战世界秩序、相信新自由主义和全球化的西方人？可以说此刻西方已经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接受乌克兰的绑架，接受战争升级甚至不惜与俄罗斯展开核战争，那么目前这套最有利于他们的世界秩序将当然无存，一系列政治经济损失更是无法估量；如果拒绝乌克兰的绑架，放任乌克兰单方面升级战争并停止援助，那么随着乌克兰变成欧洲的叙利亚，西方的政治极化将会加剧，右翼反全球化的保守主义势力将进一步抬头，挤占建制派的生存空间。不过就目前看来，西方似乎还是更加倾向于拒绝绑架，而乌克兰则一再寻求战争升级——大概他们也有不少人忘记了苏联解体的伤痛，并且指望充当“反共”的“民主斗士”以换取西方的施舍或者说馈赠，从而改变“贫穷落后”的命运，对此还是那句话——“心若在，梦就在”。

泽连斯基早在5月就签署了法令，宣布所有被视为“亲俄”的政党都是非法政党，其中包括大量立场不同的左翼政党。

此外更加值得一提的是，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以来，泽连斯基既反对国内的右翼新纳粹，将他们送上前线当炮灰，又借机“去共产主义”（原本亲俄的共产党在战争开始之初就已经与俄罗斯割席）。甚至，乌克兰将军品店老板也当成政治犯关起来（因为贩卖品涵盖了原苏联军品），其国内左翼已经有部分人逃到西欧并在人权法庭上起诉了他——也就是说，某些不明所以的人心心念念的“统一战线”，其实一开始就被泽连斯基拆了个干净，反倒是俄罗斯民众越来越主张对乌强硬，后者对于四州入俄的基本成果也较为满意。至于美国会不会一反常态同意战争升级并与俄罗斯展开全面战争，看到这里的各位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04

结语

总的来说，这场特别军事行动本身的结束仍遥遥无期，但很多基本的事实目前看来其实已经很清晰了——与其继续关心乌克兰的未卜前途，不如更多留心一下西方右翼势力的崛起、石油输出国组织和俄罗斯的靠拢等新变化——或许后冷战以来“自由民主”作为“历史终结”的叙事连同既有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本身，似乎的确将要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