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胖东来的资本秘密

礼于下人，必有所求。胖东来以其备受瞩目的的员工福利和企业文化，被称为商业典范，甚至被广大人民群众推向神坛。然而若鼓吹胖东来是对资本逻辑的超越与优化产物，则掉入了资本所精心布置的蛛网陷阱，在被紧紧缠绕的时候还在夸赞蜘蛛的娇小可爱。

在讨论胖东来剥削的本质时，我们要知道剩余价值理论中，对于相对剩余价值的阐释：资本家通过提高社会生产率，来缩短工人再生产劳动力所需时间，从而在保持总工时不变的前提下榨取更多价值。例如一个工人日薪100元，每天要干12个小时(工作4小时可创造100元价值)，剩余价值就是300-100=200元;但在社会生产率提高时(如技术进步)，工人日薪100元不变，每天工作时间12小时也不变(但工作2小时即可创造100元价值)，剩余价值就是600-100=500元，这多出来的300，就是相对剩余价值，通通跑到了资本家的口袋。

我们来看胖东来。胖东来有着严苛的服务标准与质量要求(即持续促进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例如雪天给客人扫雪、保持卫生间一尘不染，以及情感动员下的自愿加班现象等，这些现象均增加了劳动的实际强度。员工为了高薪职位，往往要面对身心的双重压力。胖东来高层还擅长利用情感资源，最常见的就是流泪，从而导致员工不仅要输出体力，还要输出情感，最典型的就是保持热情与感恩。这种新型形式极易导致工人模糊“劳资对立”的本质。而各种优厚的福利(带薪休假、高额补助)成为员工的金手铐，强化了员工对胖东来的依附性，进一步削弱员工的议价能力与批判意识。从这些角度可以看出，恩赐的本质其实就是对高强度劳动的补偿。

其次，我们来了解第二个名词概念“虹吸效应”。“虹吸效应”指的是市场中的资金、人才以及客户从弱势方积累到强势方，比如一线城市吸走小城市的人才与产业。胖东来也是如此，它凭借强大的品牌效应(当然是靠它丰富的商品和优质的服务)与政策的资源倾斜，使其成为区域“黑洞”一般的存在，卷走了周围的绝大部分购买力，这就导致周边小超市、小企业生存空间被极度压缩。同时，由于胖东来的体量规模大，自然而然它以高于区域市场的平均工资吸引周围区域的优质劳动力，这就导致小型企业面临“招不到人也留不住人”的严峻问题，被迫以提高薪资待遇、增加运营成本为代价，进一步削弱盈利能力。

综上所述，胖东来的区域优势与扩张态势体现了“大树底下难长草”的生存道理，它的繁荣昌盛在一定程度上是以收缩周边其他小型企业超市的生存空间为代价。如果说对内的“人文关怀”尚有理可说，那对外的扩张就难以掩饰资本底子里的排他性了。

除了对内管理的相对剩余价值榨取和对外到市场虹吸扩张，胖东来还有第三个显而易见值得思考的角度——消费主义与道德光环的碰撞产物。在公众广泛的的赞誉中，胖东来成为了代表许昌、代表河南的“消费圣地”，顾客来此的购买体验被赋予的价值似乎远远超过商品价值本身。消费者来到胖东来，获得了某种尊重和呵护，外在的满足后，自己内心也会得到慰藉，因为自己参与了一场名为“支持良心企业”的道德实践活动。这种精心营造出的体验，为消费主义盖上了一层美丽的面纱。顾客在其中随心所欲的完成消费行为同时，不再思考一个根本性问题：我们对美好社会对需求，本该依靠社会建设和制度保障来实现，如今却在一个商场中被短暂的消解了。胖东来何尝不是一种意识形态工具，消费者在成为“上帝”的同时，无意识的认可自己已然坠入凡间。

“企业楷模”“资本良心”是当代人民群众冠以胖东来的称号。不可否认，在当下劳资环境整体仍不完善的情况下，其做法的确具有积极的参考意义。但是我们需要清醒的认识到，胖东来在遵守劳动法规、提供高于同行的待遇的同时，仍然未能改变生产资料私有制下的雇佣劳动的根本关系。员工们的好日子依然依附于资本家的“恩赐”(既资方的经营理念和分配决策)，而非源于制度化的权益保障。其脆弱的表面会不会因为创始人于东来的离开而改变?这仍是一个值得观察的问题。

对胖东来的过度颂扬，可能将公众们对于资本剥削的愤怒转嫁到对资本家的道德的批判，引导群众认为剥削只是资本家的道德问题而非制度问题，从而淡化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本质矛盾。所以说，胖东来的“高光”是在特定环境下的孪生物，并未构成对资本主义内在逻辑的实质突破。

唯有打破表面幻想，将审视目光看向更根本的制度，劳动者才能真正的拥有尊严与保障，而非寄托在资本家所谓的“恩泽”上面。胖东来的“好”，恰恰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