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 | 银行信用、业务及其与商业信用的区别

（李达《货币学概论》4.2）

一、银行与银行信用

(一)银行

前面关于信用的研究，我们是从信用交易(即商业信用)开始的。信用交易，是在需要信用的资本家与拥有游闲资本或商品的资本家之间直接实行的。但是资本家之间的这种直接的信用交易，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够实行的。各种机能资本家，在一定的期间，虽然蓄积着休息的货币资本，虽然可以暂时贷给资本家去利用，但一个资本家手中的休息资本不一定能够达到个别资本家所需要的金额，并且所贷出的期间也是暂时的。于是拥有休息资本的资本家，虽然想把这笔资本贷给个别资本家去利用，而他所贷出的金额与期间不一定能满足别个资本家的需要。在另一方面，需要信用借款的资本家，其所需要的一定金额与一定期间，也不容易找到恰能满足他的需要的别个信用放款的资本家。所以资本家社会中的直接的信用交易，常常遇到种种的障碍。这一类的障碍，在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中，由于银行的出现，便被克服了。

由于货币交易资本的出现以及货币资本之与产业资本相分离，资本主义社会中便分化出一个特殊的资本家群。这种特殊资本家群，不单是保管各种机能资本家的货币，并且还专做放款资本的交易。同时，资本主义社会中，发生了特殊机关的银行。银行集中各个所有者手中的暂时休息的货币，用信用贷给各种机能资本家。

银行是特殊的信用机关。银行的存在，使信用更为灵活，能排除直接的信用交易上的种种障碍，扩大信用行为的可能性。

各个资本家手中的休息货币，不论数目怎样少而期间怎样短，只要集中于银行之手，就达到惊人的巨额;并且，只要提供这些货币的资本家们，不是一次性地把存款提尽，银行仍能在相当期间内把这项金额贷给机能资本家。于是需要货币的资本家，就无须直接找寻贷款给他的别个资本家，只要到银行去借好了。

所以银行是握有休息货币的人与需要货币的人之间的中介人。“银行业者的业务，在于把能够贷出的货币资本大量的集中于银行之手。因此，银行业者们不代表个个货币贷出人，而代表货币贷出人的全体，与产业上及商业上的资本家们相对立。他们变为货币资本的总管理人。在另一方面，他们又为全实业界借入款项，所以又与一切贷款人相对立，而集中借款人。”

银行促进信用的灵活，扩张信用的范围，因而助长资本主义的生产的集积，助长少数资本家的财富的成长，并助长对于劳动大众的榨取。银行的发展，使货币资本离开机能资本的过程更趋于发展，加强资本主义的寄生虫的性质，并使这些矛盾深刻化。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银行的作用大起变化。到了帝国主义时代，随着银行营业的发展及其被集积于少数的机关，而银行就从谦让的中介业者的角色而转变为一国或数国的霸权的独占者了。这种转变，正是资本主义转变为帝国主义的一个基本的过程。

(二)银行信用与商业信用的区别

现在我们再回头来说明银行信用及其与商业信用的关联。银行信用与商业信用有别，它是以使用休息货币资本并使它转变为机能资本一事为目的的另一种信用。

但是，商业信用在历史上比较银行信用发达得更早，并且银行信用以商业信用为前提，因为商业信用构成信用制度的基础。

银行信用虽以商业信用为前提，但与商业信用有区别。商业信用是投入于再生产过程的商品资本的贷出，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货币资本从产业资本分离出来，站在再生产过程之外，出现为货币形态上的放款资本。在商业信用方面，贷出商品资本的目的是商品资本的实现，而对于资本的让渡所受的支付，仅有次要的意义。至于放款资本的唯一目的，在于取得利息，因而参加于信用的人们就变动了。商业信用，只在从事于再生产的人们之间实行，他们相互的做债权者与债务者。但在放款资本从产业资本分离以后，资本家之间也起了分化。做债权者的人是放款资本家，做债务者的人是产业资本家。放款资本家把处在再生产过程之外的货币资本贷给产业资本家，借以取得利息，——这是资本主义的信用的新形态，即银行信用。

银行信用，表现着货币资本与产业资本的矛盾之更深刻的发展。在商业信用方面，放款资本采取潜伏的形态，与商品资本相融合，没有它自身的运动。在银行信用方面，放款资本采取一定的独立的运动形态，与产业资本相隔离;放款资本，在再生产过程以外，采取货币形态而存在，并不固着于一定生产部门;放款资本，能够出入于任何企业，它适应着对于资本的需要，流入于一切生产部门。

商业信用，采取生产与流通的矛盾的运动形态，是流通阶段缩短与生产扩大的方法，又是资本主义再生产的一种形态。资本主义的再生产，与商业信用相结托，因为商业信用能使商品资本转变为货币资本，能使资本由一个企业移到另一个企业，而促进资本的循环。至于银行资本，不但是从再生产过程分离了的放款资本的运动，并且这样的运动，也是资本主义再生产的一个形态;放款资本的运动，表现蓄积之货币的阶段，所以在当作放款资本的运动看的银行信用之中表现出资本主义的扩大再生产的过程。

二、银行信用与银行业务

(一)银行资本与商品资本的统一

银行资本，缩短扩大再生产之货币的阶段。银行信用如不存在，扩大再生产就受各该资本家所有的货币资本额所限制，因而生产的增大比较迟缓。商业信用，对于保证再生产过程之单纯的连续是必要的;同样，银行信用，对于扩大再生产的诸条件，也是必要的。

所以，商业信用，主要的与单纯再生产相结合;银行信用，主要的与扩大再生产相结合。在商业信用方面，信用与生产的结合，比较银行信用的方面更为密切，因而信用之依存于生产的事实也更为显著。在商业信用方面，放款资本与利息的萌芽已经出现。但在银行信用方面，放款资本与利息就成为独立的发展形态。在这种处所，我们可以知道，商业信用在历史上先行于银行信用。这种事实，在论理上反映出来，就是表明商业信用的分析先行于银行信用的分析。

就历史上看来，商业信用与资本主义初期阶段相适应。因为在这个阶段上，各种企业的规模并不很大，并且再生产的扩大过程也很迟缓，资本家通常活用自己的资本，对于信用的利用主要的是维持自己资本的运动与生产的使用两者的连续性，至于靠信用以吸收新的资本而扩大自己的再生产，还不是普遍的现象。其次，银行信用与资本主义的高级发展阶段相适应。产业资本家利用银行信用的目的，主要的是吸收新的资本，借以扩大再生产。但在发展了的资本主义的信用制度之下，商业信用仍是信用制度的基础，因为商业信用实现再生产过程中所投下的资本的运动，表现再生产过程中活动着的资本家相互间的信用关系。但银行信用，站在生产过程之外，在其运动上，处理产业资本支配下的放款资本。

商业信用与银行信用，虽有差别，两者却形成一个统一。它是资本主义的信用的两个形态，是所有资本与机能资本的矛盾的两个发展阶段的表现形态，因而两者形成一个统一。当作商业信用与银行信用的统一看的信用，是表现所有资本与机能资本的矛盾的资本主义再生产的一个形态。

随着放款资本范围的扩大，社会上就形成货币市场。我们已经知道，在商品市场中，介于商品的贩卖者与购买者之间的中介人，是商业资本家。同样，在货币市场中，介于货币的贷出人与借受人之间的中介人，是银行资本家。银行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从事于放款资本的活动的银行资本家的企业。银行的发展，与货币资本的发展相结合。银行资本家，是从货币交易人或货币交易资本家成长起来的。在货币的交易上，货币交易资本家的任务，是管理生利资本或货币资本。他们的特殊营业，是货币的贷借。他们出现为货币资本的现实的债权者与债务者之间的中介人。银行的发展，在资本主义信用的发展上，是非常重要的契机。由于银行的出现，信用得到组织的中心，往后更发展而转变为影响于社会的全部发展的复杂的信用机关的制度。

(二)银行业务

资本主义银行的活动，种类很多，而在根本上是实行关于货币资本的搜集与分配的信用业务，但同时也实行计算机能(对于存款人的商业契约实行支付)，发行信用货币，参加于公司组织的发起活动。

关于货币资本的搜集与分配的业务，可分为两大种类：第一是借入货币，这是银行的受动业务;第二是贷出货币，这是银行的能动业务。

银行的受动业务，即是受信用的业务，其主要的种类是存款与活期借贷的承受。存款分活期存款与定期存款两种。银行依据经验，除保留一定额度的准备金以备存户提取之外，其余的存款可以放出。于是社会的休息货币资本就由银行集中起来，给以转变为机能资本的可能性。关于活期存款使用上的便利，银行对存户发给支票簿。存户利用支票使银行代为实行货币出纳的事务。

银行在受动业务方面，从事于货币资本的蓄积。蓄积的源泉，第一是由机能资本家手中放出来的资金，第二是金利生活者的货币资本，第三是非资本家的人们的零细储蓄。不过银行存款的增大，不一定是现实的货币蓄积的增大。因为同一的存款额，能充用为几次的存款的手段。例如某甲今日拿1万元存入银行，银行可以当天把这1万元贷给某乙，而某乙拿这1万元付与某丙，某丙当时又把这1万元存入银行。于是银行存款簿中记入了2万元的存款，而现实的货币额却只有1万元。所以，银行无需增加现金，也可以用纯粹技术的手段把货币资本的蓄积膨胀起来。因此，再生产的扩大，脱离现实的货币;蓄积的约束，得到更大的伸缩性。同时，过剩生产的可能性也增大起来，恐慌因而容易发生。

其次，银行的能动业务，即是授信用业务，其主要的种类：是票据贴现，以商品或有价证券为抵押的放款，以及无抵押的放款。

票据贴现，在银行出现以后，大都归银行实行了。贴现利息，在银行蓄积多额的货币时，贴现率较低;在银行感到货币的窘迫时，贴现率就较高。这种贴现率的变化，叫做贴现政策，这是银行对于金融市场发生影响的手段之一。

银行在供给比较长期的信用时，多实行抵押放款。抵押放款是银行的能动业务的重要部分。抵押品主要的是有价证券，有时商业票据也可充用。商品也可做抵押品。当商业资本家或产业资本家来不及等待商品的卖出而急欲开始活动时，可以把手中商品做抵押品向银行借款，但这种放款能助长商品的投机。

活期借贷，在受动业务或能动业务的形态上都能存在。两者结合起来，就成立所谓相互借贷业务。相互借贷有下述两种场合，即：活期借贷的抵消余额，有表示银行多贷给于顾客的场合，有表示银行多向顾客借入的场合。这种业务，在银行业务中，有很大的意义。这种业务，使银行与企业的关系日趋密切。银行依据这种业务，能干预企业，更进而统制企业。

银行除了上述各种业务之外，还有其他种种业务。例如银行发行股票，发行公司债等，借以取得手续费或创业利润，这也是银行的业务。

概括说来，银行在受动业务上扮演着货币资本的蓄积者的角色，在能动业务上扮演着使可能的资本转变为机能资本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