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革命的经验与外国的实际

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本文讨论中国革命经验对外国的意义，因此不涉及到后边几个指导思想。

马克思主义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马克思主义是开创性的，不论是唯物主义历史观、唯物主义辩证法、政治经济学、共产主义，或者其它的内容，除了个别论断之外，没有什么局限性之说。比如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共产主义必然取代资本主义，这个没有什么局限性不局限性的。

对列宁主义的定义曾经有过纠纷。列宁逝世后，俄共领导人们试图定义什么叫列宁主义。有人认为列宁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俄国环境的特殊条件下的应用。这是不对的。后来列宁主义被明确定义为“列宁主义是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马克思主义。”

所以列宁主义也是普遍成立的。列宁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发展阶段。比如列宁主义的核心观点，暴力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实现无产阶级专政，这个也没有什么局限性不局限性的。

那毛泽东思想呢？毛泽东思想的官方定义，是“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把中国长期革命实践中一系列独创经验作理论概括而形成的适合中国情况的科学的指导思想。”

所以，毛泽东思想更多的与中国的实际情况有关。当然其中有许多内容对其它国家也有很强的意义，比如党的建设、群众路线、思想政治工作、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文艺政策等等。但是，在最根本的方面，除去这些就具体问题所做的具体的阐述，作为指导中国革命胜利、又从中国革命胜利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这一最关键的核心内容，是否对其它国家成立？换句话说：“中国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其它国家是否成立？

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只有正确回答了这个问题，才能判断中国革命的经验是否可以指导其它国家的革命。

中国革命的胜利鼓舞了很多国家的革命者，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的革命者。中苏分裂后，几乎在所有国家都出现了毛派和毛派组织。但是，从革命实践来说，真正取得成功的寥寥无几。当然不只毛派如此，苏联指挥下的成功革命也没有几个。除了有数的几个国家，其它曾经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革命胜利，几乎都是靠外部支援才成功的。比如东欧各国，蒙古，阿拉伯、非洲各社会主义国家等等。朝鲜和越南革命的胜利，与中国和苏联的鼎力相助也是分不开的。

为什么，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那么清清楚楚的东西，而革命的胜利却那么稀缺呢？对第三世界、落后国家的革命者来说，中国革命经验常常被他们视作希望，毛泽东思想被他们视为宝藏。可是他们却难以复制中国革命胜利的经验，这又是为什么？

1927年，中国共产党人拿起枪杆子，走武装暴动的路线之时，最首要的就是“红旗能打多久”这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革命就没有足够的信心，就会成为盲动和绝望的挣扎。而毛泽东很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1928年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一文中，这样写道：

一国之内，在四围白色政权的包围中，有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红色政权的区域长期地存在，这是世界各国从来没有的事。这种奇事的发生，有其独特的原因。而其存在和发展，亦必有相当的条件。第一，它的发生不能在任何帝国主义的国家，也不能在任何帝国主义直接统治的殖民地，必然是在帝国主义间接统治的经济落后的半殖民地的中国。因为这种奇怪现象必定伴着另外一件奇怪现象，那就是白色政权之间的战争。帝国主义和国内买办豪绅阶级支持着的各派新旧军阀，从民国元年以来，相互间进行着继续不断的战争，这是半殖民地中国的特征之一。不但全世界帝国主义国家没有一国有这种现象，就是帝国主义直接统治的殖民地也没有一处有这种现象，仅仅帝国主义间接统治的中国这样的国家才有这种现象。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有两种，即地方的农业经济（不是统一的资本主义经济）和帝国主义划分势力范围的分裂剥削政策。因为有了白色政权间的长期的分裂和战争，便给了一种条件，使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的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区域，能够在四围白色政权包围的中间发生和坚持下来。湘赣边界的割据，就是这许多小块中间的一小块。……我们只须知道中国白色政权的分裂和战争是继续不断的，则红色政权的发生、存在并且日益发展，便是无疑的了。第二，中国红色政权首先发生和能够长期地存在的地方，不是那种并未经过民主革命影响的地方，例如四川、贵州、云南及北方各省，而是在一九二六和一九二七两年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过程中工农兵士群众曾经大大地起来过的地方，例如湖南、广东、湖北、江西等省。这些省份的许多地方，曾经有过很广大的工会和农民协会的组织，有过工农阶级对地主豪绅阶级和资产阶级的许多经济的政治的斗争。所以广州产生过三天的城市民众政权，而海陆丰、湘东、湘南、湘赣边界、湖北的黄安等地都有过农民的割据。至于此刻的红军，也是由经过民主的政治训练和接受过工农群众影响的国民革命军中分化出来的。那些毫未经过民主的政治训练、毫未接受过工农影响的军队，例如阎锡山、张作霖的军队，此时便决然不能分化出可以造成红军的成分来。第三，小地方民众政权之能否长期地存在，则决定于全国革命形势是否向前发展这一个条件。全国革命形势是向前发展的，则小块红色区域的长期存在，不但没有疑义，而且必然地要作为取得全国政权的许多力量中间的一个力量。全国革命形势若不是继续地向前发展，而有一个比较长期的停顿，则小块红色区域的长期存在是不可能的。现在中国革命形势是跟着国内买办豪绅阶级和国际资产阶级的继续的分裂和战争，而继续地向前发展的。所以，不但小块红色区域的长期存在没有疑义，而且这些红色区域将继续发展，日渐接近于全国政权的取得。第四，相当力量的正式红军的存在，是红色政权存在的必要条件。若只有地方性质的赤卫队而没有正式的红军，则只能对付挨户团，而不能对付正式的白色军队。所以虽有很好的工农群众，若没有相当力量的正式武装，便决然不能造成割据局面，更不能造成长期的和日益发展的割据局面。所以“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是共产党和割据地方的工农群众必须充分具备的一个重要的思想。第五，红色政权的长期的存在并且发展，除了上述条件之外，还须有一个要紧的条件，就是共产党组织的有力量和它的政策的不错误。

可见，中国红色政权的存在是有其先决条件的。早在1928年，毛泽东就明确指出，中国的红色割据有其特殊性。从社会性质来说，中国是各帝国主义国家争夺的半殖民地，新旧军阀持续不断进行战争，为红色政权留下了生存空间；从革命主观性来说，有过民主革命的熏陶和准备，为红色政权提供了干部和民众基础；从革命阶段来说，革命处于向前发展的阶段，因此红色政权能够发展；军事上有自己的武装；组织上有共产党的正确领导。

而这些条件，在大多数落后国家都是不具备的。简单地把中国称为落后国家，并因此把中国革命的主客观条件与其它落后国家的主客观条件混为一谈，把中国革命的经验简单地套用在其它国家革命上，成为教条主义，是有害无益的。

当然，如果红色割据政权足够强大，那么即使没有军阀混战，红色政权也可能存在并且壮大，比如抗日战争爆发之后的革命根据地。但这又是毛泽东所说的第三条，即革命形势不断的向前发展。革命力量与反革命力量是不可能长期共存的，否则要么成为新军阀或者分裂主义势力，要么成为民众的沉重负担。这还涉及到毛泽东所说的第五条，要有一个有力而不犯错的共产党。对于很多国家来说，这也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

所以，世界上很多革命毛派以及其他革命者，很尊重中国的革命经验，想学习中国的革命经验、以中国的革命经验来指导本国的革命，都不成功。问题就出在这里。而且二战之后，世界形势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帝国主义国家不再就势力范围和殖民地瓜分事宜兵戎相见，而是团结一起对社会主义阵营发动冷战。因此，留给红色割据政权的生存空间很小，一旦危及到白色政权就会遭到帝国主义与白色政权的联合绞杀。

所以，如果光看到中国革命的胜利，并以此作为其它国家的革命也可以胜利的证据，这个证据是不充分的。中国革命可以给所有革命者以鼓励、勇气和信心，但是中国革命不能给其它国家现成的教条。这并不是说其它国家、特别是落后国家的革命不可能成功。成功是有可能的，但是不能简单的类比中国，每个国家都需要有他们自己的答案。

第三世界国家经常把中国革命的胜利作为落后国家革命的胜利；发达国家的一些毛主义者，也以此为根据夸夸其谈所谓“断裂”，似乎毛泽东思想和中国革命的经验否定了传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原理。但是实际上，中国的落后，与其它落后国家的落后是不一样的。就如同俄国的落后，与中国的落后也不同一样。俄国的落后，是帝国主义国家的落后；中国的落后，是曾经的东亚体系核心国家的落后。在清朝之前的两三千年间，中国都不是一个落后的国家，而是一个先进的甚至是最先进的国家。

关于这一点，我会在下一篇文章中予以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