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头乐是资本转移焦点的秘诀

        奶头乐之说已在互联网上发酵已久，支持者视其为洞察资本运作谋划的机密，反对者认为这不过又是一齣荒唐可笑的阴谋论。

　　然而，事实真相为何或有争议，但奶头乐一词，已经深深烙印在社会大众心中。

　　在知名得奖动画《少数人的晚餐》里，象征媒体的猪于无产者因饥寒交迫发出抗议时，用一只机械老鼠吸引了猫咪们的注意。毫无疑问的，动画在此刻画的场景，早已在现实社会里头上演无数次了。

　　鱼的平均记忆力是七秒，而人的记忆力虽然远胜于鱼，但真正能集中的专注力普遍也在半个钟头内，而一旦超过这个时段，专注力会大幅降低。而在互联网上，大众的记忆力被进一步压缩，因为层出不穷的趣闻抓住了网民的专注。

　　互联网上，碎片化阅读零散于各处，甚至于能够观看文字便已值得敬佩，因为更多人将专注力放在如抖音快手般的短视频。

　　热搜榜上的明星家事，热门议题，八卦杂谈，随时都可能分散网民极其稀少的专注。而为了流量，资本总是透过大数据为每个人量身打造专属于他们的“奶头乐”。

　　奶头乐最先由德国记者Hans-Peter Martin于其1996年着作《全球化陷阱》提出，称是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所提出，“由于生产力的不断上升，世界上的一大部分人口将会不用也无法积极参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为了安慰这些人，他们的生活应该被大量的娱乐活动（比如网路、电视和游戏）填满。社会动荡的主要因素之一是阶层之间的利益冲突。那要如何避免少数得益者与大多数的底层人民间的冲突呢？方法之一是给其“奶头”，转移其注意力和不满情绪，让他们更能接受自己的境遇。”

　　然而如此充满猜测的论述，实在不经意令人联想到源自美国，最近愈演愈烈的所谓“匿名者Q”，一样自称揭开统治阶级密谋，并塑造出某个阴谋集团暗中统治世界的画面。

　　匿名者Q源自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一连串有关所谓“深层政府”的描述，其形容有些团体隐藏在政府体系深处，暗中谋害人民，并且栽赃他。

　　而匿名者Q，便是在知名论坛4Chan上声援特朗普，并将其言论发扬光大演变至如今阴谋论的用户，时至今日，在美国已有庞大影响力，甚至在今年大选中成功将政治素人葛林送入美国众议院。

　　其实无论是“奶头乐”或是“匿名者Q”，本质上都是同一类阴谋论，既缺乏真凭实据甚至充满偏见。虽然内容不乏一定事实，例如热搜话题的确常被用来转移焦点，又或是美国联邦政府内的确有一批常务文官拥有庞大影响力，他们与建制派密切合作甚至跨越两党体系。

　　但是，这类阴谋论扭曲与夸大了事实，并以极其夸张的手法塑造了缺乏论证的结论，并以病毒式方法迅速扩散。而其实，这两者都是在网络时代，流量为王的前提下，为了赚取流量而自然产生的造物。

　　这些层出不穷的议题，我们大可不必认定一切都是某些阴谋集团刻意策划，也无需认定压迫阶级联合起来时时刻刻布置陷阱。然而，这一类阴谋论虽说缺乏整体论述，却也一定程度上指出资本的某些特质——

　　即出于逐利，而制造的庸俗娱乐话题。

　　奶头乐阴谋论或许真实性有待商榷，资本对严肃议题的解构却是时刻发生。其实，奶头乐议题，本身便是资本对严肃议题的解构。

　　而这一切，都是出于逐利性所自然而然演化而来的，这可远比一群阴谋家详细策划出陷阱还要可怕许多。

　　我曾提过，打工人梗的娱乐化是资本对无产阶级的异化。事实上，资本社会里，解构严肃重塑娱乐无所不在。阴谋论是其中的典型，它将某些真实的议题放大扭曲乃至扩大，把立体的观点打为扁平，把连贯的资讯敲成碎片，于是，我们每个人都“略懂略懂”，用零碎的时间吸收不完全的知识。

　　在资本社会，人们追逐娱乐，资本自然得满足人们对娱乐的需求，于是自然而然的，更重热门话题便会一次次重复出现。自媒体营销号都是鲜明的例子，夸大的标题，空泛的内容，以及其充满诱惑性的修辞，都在时时刻刻掠夺人们的注意力。

　　于是乎，人的注意力不再属于自己，他们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资本透过大数据为他们布置的“奶头乐”，而“奶头乐计画”这个议题本身，正好便是其中的一点。

　　各类层出不穷的阴谋论，没完没了的对立议题，这一切热门话题的背后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流量。网络时代，流量为王，谁能得到流量，谁就是资本市场的赢家。

　　所以马云得不时语出惊人发表类似“后悔创建阿里巴巴”，所以王健林才需高喊：“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这其中固然有其他因素，但为自身争取流量的姿态，毫无疑问是明显的。

　　资本的产品，在网络时代需要流量才能得到消费者青睐，没有了流量等于没有销售，进而无法赚取利润。所以即使早已功成名就，各类资本家仍然得在各种场合里想尽办法吸引人们的注意。

　　在资本世界里，人有两种属性，一种是劳动属性(商品)一种是消费属性，在作为劳动者时，压迫阶级拼命榨取其剩余价值。而作为消费者时，压迫阶级又换了一副面孔，用各式各样的手段讨好想尽办法吸引人们的注意。

　　对于作为劳动者时受到的压榨，任何人都是厌恶的。但作为消费者时得到的享受，任何人都是喜爱的。萝卜加大棒，也难怪资本可以驯服如此众多人，心甘情愿的沦为异化后的产物，放弃自身身而为人应有的独立性。

　　无论是劳动者还是消费者，人在资本眼里从来都不是人，这种剥夺人本性的现象，又被称作异化。人的异化结果是人不再是人，而是资本社会里的工具，而这工具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

　　消费主义腐蚀着人心，无产阶级在被压榨大量劳动价值后，紧接着做的就是用残存的金钱换取其他劳动者生产的产品，以补偿自身受苦。而奶嘴乐，赫然便是又一新兴产品，用来继续消弭人永无止尽的娱乐欲望。

　　资本总是会迅速解构一切严肃议题，将其变得扁平而零碎，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大量灌输到人们心里搏得人们喜爱。而其目的，显而易见也是为了利润。

　　如此反覆交互影响下，最终让人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成为只能接受网络上碎片化讯息的读者，不时随风向摇摆，而未能建立自身的逻辑判断能力。

　　更重要的是，无产者在其中迷失了目标，他们把压榨自身的对象从现实肉眼可见的压迫者转向于虚无飘渺的幕后黑手。他们笃信某些集团在世界某个角落实际操纵一切，而忽略近在眼前资本主义代议制的政客，反倒认为他们只是傀儡无足轻重。

　　当然，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让人担忧的是，奶头乐与匿名者Q这类阴谋论，成功塑造出一种幻觉，使得无产阶级自以为自己揭穿了资本世界的阴谋，洞悉了其他人不能了解的机密，使得他们产生“我与众不同”的错觉。

　　这是非常致命的，因为他们会把复杂的世界简单化，二极管化，变得非黑即白，无法看清现实的复杂性。单纯的认准一个方向，便拼了命的往前冲，最终，撞得头破血流。

　　同时，他还会引起对立，引起矛盾，相信的人与不相信的人会互相叫骂，而网络的匿名性质又会放大声量，并且极端化每个人的观点。分裂取代团结，冲突取代合作，而这一切行为产生到流量，最终都会成为资本赚取利润的又一手段。

　　更可怕的是，这类斑驳交杂的资讯却会被用来掩盖真正的事实。

　　要如何掩盖事实？

　　把讯息封锁？这绝对是最差的做法，因为这只会引起人们的逆反心理，越是想要封锁，越是容易引起人们注意。

　　最好的做法，是放出一大堆讯息，其中有的是扭曲的事实，有的三分真七分假的讯息，有的则是充满偏见的谬论，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资讯淹没于网络的海洋，最后，人们根本无所适从无法探究真相。

　　将一滴水隐藏起来，最好的方法不是把他所在瓶子里不让任何人碰触到，而是直接把他灌入海洋当中。

　　可以说，资本的逐利性，注定了他们会拼了命的制造各种话题，挑拨人们的矛盾以赚的流量。而同时，这些话题又会结合成一片又一片杂乱的资讯体，最终，真实有用的讯息，便被完美的淹没到讯息的海洋深处，几近无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