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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 连载(94)

余建洲 2023-07-14 来源:乌有之乡

  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 连载

  此作成稿六年,因难以言明的原因,连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数内容都是以作者亲身经历,亲耳所闻的真情实事为素材,将前三十年农村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共产党带领农民改造恶劣的自然环境,搞好农业生产的艰辛历程展示给读者。

  第九十四章   如今收的粮食多得吃不完

  一九八三年秋。

  黎明的曙光从窗口里透进来,蒙眬中的菜花听到院门外有吆喝牛的动静,立即用脚蹬了一下睡在那头的孙武:

  “你快起来!我大套牛拉!”

  孙武昨天打稻子扬场扛粮食一直干到半夜,大累了,睡得太沉。他一个挺身,连忙披上衣服就向外走。

  “我大!哪个叫你去耕地的?不就六亩稻茬地吗!哪用得着你去耕!”

  “武儿!现在干的是自己的活,你大我能闲得住吗?你不让我干,会把我憋死的!扛笆斗我腿疼不能扛,你不让我扛呗!耕地这活不重,你还能不让我干?这活我能干!”犁具已拾掇好,孙有回一边套牛一边说。

  孙有田是在心疼他的这个养老儿。去年春天土地承包到户,家里六口人分了十亩八分地,自己老俩口都七十多岁了,大宝大学毕业分配在县里农业局,大孙子在东北部队当连长,二孙子在常州上大学,孙女在县城读高中,家里能干活的有孙武和菜花、开花三个人。主要农活都指望他这个养老儿一个人,怎能行?

  南湖五亩稻子打下来,现在就要抓紧时间把稻茬麦种下去。

  “我大!耕地到地头要拖犁转弯子,那样重的犁,你腿又不行,哪能拖得动?你就在场上翻翻粮食晒晒场吧!”等牛套好,孙武一手拖起犁梢把,一手扬鞭,幺喝着牛走了。

  孙有田本想起个大早不让孙武知道,偷偷地将牛套上拖犁去地里耕地的,谁知套上个现成的犁具竟还被养老儿给抢走了!只好坐在牛棚的旁边的大车上捧起烟袋。

  分农具时这大车别人都不肯要,该值六七百块钱才作价二百块。孙有田根别人想得不一样,种地没有车怎能行?过去单干时想买车都买不起,作的价这么便宜,这种巧事到哪去找!被他要来了。别看现在自家种的麦子稻子最多三趟就拉来家,一年只用几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闲三百六十天,他不后悔。到现在也认为自己打算是对的,地分到个人了,就像土改后一样,总会有没法种地的人,到那时肯定能多弄到地,有这一辆大车,种上二三十亩都不愁!

  二锅烟吸完,天已大亮,菜花打扫院子喂鸡喂猪。开花给二岁多的儿子大林穿好衣服,抱去交给母亲哄,又去烧火做饭。孙有田叫开花摊葱花油饼,自己吃饱了,又拿上两张灌上一水壶水,向南湖水稻地走去。

  太阳从东方探出红脸蛋,将紫红的脂粉儿涂抹在东方的天边上,又再从天边上操起紫色的霞光,反射到南湖一些无际的金黄色的稻田上。

  土地承包二年了。南湖的地名虽然没变,这里的景象早已变了样,从前桀傲不训的安河、民便河如今已像条温顺的巨龙一样静卧在它的两边。南边的排水河被拓宽加深,成了南湖通往小鲍河的排灌两用河道。自从小鲍河归入民便诃,民便河改道疏通工程完成后至今的十几年时间里,虽然也出现过几次日降水超过一百五十毫米的特大暴雨,也没出現漫田超过半天时间的洪涝灾害。大干渠靠近抽水机站的一部份农田,渠身不需要増加高程抽上来的水,也能流进地里。这段渠道被改造利用起来引水灌溉。离抽水机站远的,就安装小抽水机抽取排水河的水灌溉。今年茫种后五十多天无雨的大旱,小鮑河和排水河的水干了,抽水机站又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用它抽取安河水灌入排水河,使排水河也能有水灌溉。这里的农田如今排灌自如,实行麦稻或麦豆一年两茬转换轮作,同时随着化肥用量大幅増加,平均亩产不再是十年前的四五百斤,麦稻轮作的田块已大幅提升到一千五六百斤,这里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旱涝保收农田。

  如今收的粮食多得吃不完,过去山芋稀饭大秫饼作为主食的日子,已经完全被白面馍头大米干饭所取代,五八年所说的共产主义社会,吃的都是白面馍头大米干饭的承诺,在今天已经变成现实。

  现在干活不像过去,几十个人在一块地里干,劳作的人们,散碎地布满在南湖数里方圆的田野上。张家锣鼓各敲各的,有的割,有的拉,有的耕,到处都是手扶机的轰呜声,和高吭嘹亮的牛号子声。

  孙武的牛号子响到地头。

  “油饼还没冷,地我去耕一会,你趁热吃!”孙有田也不管孙武愿不愿意,左手接过犁梢把,右手将接下大鞭。随着大鞭梢子一声炸响,大牯牛拉着犁向前耕去。

  分牛时,根据牛力这种能独耕独耙的大牯牛,要再拿出一百块钱,孙有田二话没说拿钱牵牛。他知道这大牯牛是单干哪年他买的虎头旋的孙子,脑门上也有个毛旋,耕地拉车不惜力,就是性子不像它爷爷那样烈。

  孙有田要来耕地,除去心疼养老儿孙武,还有就是要亲眼欣赏大牯牛的耕地风采,慰籍满足一下自己的眼力。大牯牛或前左后右,或前右后左,随着四蹄交叉有节奏地蹬动着,身后留下深深的蹄印,接着又被犁头翻过来的四五寸厚的垡块掩盖掉。大牯牛在垡块和煊土掺和在一起的高低不平的地里拉着重犁,如同人在平坦的大道上悠闲信步一样。看得他满心欢喜,虽然大牯牛不需要听一下牛号子来消乏解疲,他还是兴奋得亮开嗓门:

  “啊雷雷呜雷雷啊呜啊呜唉!唉呜哦呜哦呜唉、、、、、、”号子打这里顿时感到胸腔空虚,气力乏退,本来还有一段没打出来,又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又咳嗽了几声,心里头叹息到:唉!老了!气力跟不上了!

  旁边徐大柱家的地里响起手扶拖拉机的轰鸣声,他的三十岁的孙子开着手扶机带上旋耕机来耙地。

  徐大柱跟他小儿子一共过,七口人。昨天收稻子,连同正在上学的十二岁的重孙子全家七口人全部上阵,八亩稻子收的收,拉的拉,起个早带点黑,一天功夫收清拉光。要是摆在生产队里时,像他这个私心重爱讨便宜的人,老两口快七十岁了哪还下田,最多干些轻快的散杂活,十二岁的重孙子能舍得不让上学来地里收稻子!

  孙武吃完油饼来换,孙有田不再逞能了,几圈地一耕,两条腿两只膀子都发酸,唉!不服老行吗?到地头坐下来捧起烟锅。看那边手扶机耙地。

  手扶机后旋起来的土打得挡板叮铛响,一会儿一圈子快得很。不过,孙有田并不眼红。

  分的时候队里两台手扶,一台新的一台旧的,队里规定新的八户一台,旧的五户一台。孙有田的心思一点都没用手扶上,这东西平活快不知道累不错,就是不通人性一头硬劲只顾蛮干,犟起劲来前面是大沟它都要向下栽,那如牛!牛通人性,幺喝一声,抖下缰绳,它就知道主人想叫它干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佩服这种手扶子劲头大,干活不知道累,要是能像牛一样听懂人的话,看懂人的手势就好了。

  在地里没事干,孙有田又连忙到场上去,那里晒着五千多斤稻子哩!指望开花菜花哪能行?

  原来的社场被分成几片,每片分给几户用,打粮晒粮都是轮流着用的,今天轮到孙有田家用。菜花开花正在将大堆上的粮向四面推撒。

  “我大!哪个叫你来的?”孙有田刚摸起木锨,菜花就大声说。

  开花说得温和些:“大!这里有我和二姐就行了,用不着你!你去家歇着吧!”

  都不让我干,大忙的天,我还能去家睡觉吗?胡闹!孙有田并不理她们。

  现在大忙了,吃得就要好一些。菜花上午抽空到街上,半斤重的鲫鱼买了六七条,晚饭做的是鱼汤煎死面锅贴。实际上这是孙武他们三人吃的,孙有田老两口牙不行,他们是鱼汤泡糟发面馍头。

  孙子大林玩得累了,晚饭没吃,这时睡在爷爷屋里的床上。

  吃饭不耽误说话。

  “武儿!你正诚表叔老俩口那三亩多地,他们也没人干,说给我们种的,秋季正好弄过来种麦子!”

  “我大!自家地都够忙的了,你还要地干什么!”菜花第一个反对。

  孙有田瞪着眼吼道:“胡说!万物土中生!种地人哪有嫌地多的!”

  老伴劝道:“算了吧!收的粮都吃不了!”

  孙有田又对老伴吼道:“你糊涂!丰年不忘灾年!”

  开花笑着说:“我大!这点地我们都够累的了!”

  孙有田放缓了口气:“累怕什么!只要收到粮,就值得!大车用不了,大牯牛再给十亩地也能耕!看看还有哪家地没法种的!要想法弄几亩来!”

  只有孙武没说话,他一贯都听老丈人的。

  孙有田心里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劲,什么都能干,吃过晚饭却不由自主地歪倒在自己住的两间屋的床上。

  老伴坐在床边,唠唠叨叨地和他说着话。

  “听菜花说,稻子能收五千多,公粮交过还要剩三千多哩!”

  “嗯!”

  “麦季小麦还有一千多!大秫豆子千把斤,这样多粮哪能吃了啊!”

  “嗯!”

  “没粮时愁人,粮多了也愁人!”

  “嗯!”

  老伴坐在床边不紧又慢地说着,孙有田停一会嗯一声,嗯着嗯着,慢慢地觉得身子轻轻地飘浮起来,升腾到半空以后,渐渐地溶化成云雾里的尘埃,随着雨点散落到无边无际的大地上,由自身变成的尘埃又溶入到大地上的泥土里,泥土里给自己的感觉,是香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什么味道都有,尝足了五味,仿佛觉得自身那数不清的尘埃又渐渐地膨大起来,变成了数不清的小麦,水稻,大秫,小秫、黄豆,山芋这些庄稼的幼苗,马上,一个个巨大的粮垛子出现在面前。

  “奶奶!我要吃饭!”孙子大林的叫声,让孙有田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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