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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军:《尘封旧事》(三十二至三十三)

饶军 2021-11-27 来源:江西作家文坛

  尘封旧事(三十二、三十三)

  作者:饶军

  卷首语:一个转身,过去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都是鲜活的风景。我用崇敬的心情,走进时空隧道,去揭开那陈封的往事,记录那风雷震荡、激情燃烧的岁月!谨以此书,献给“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父老乡亲。

  

  内容提要:

  故事发生在鄱阳湖岸边的南山山区,以枭阳县为背景,全景式展现了上个世纪那个风雷激荡的峥嵘岁月;一代农民为了翻身解放及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慷慨壮歌;书中再现了共产党人洪水、王贤才、胡谋响等人为人民的翻身解放,拋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感人故事;讴歌了中华儿女为抗击日本侵略而奋不顾身的英雄赞歌;展示了共产党人王明德、方明、刘长江、刘永强为建设新中国的艰苦探索;歌颂了以刘杏花为代表的新中国妇女的巾帼风采。呈现给读者的是激情燃烧的英雄史诗;默默奉献的优良品德;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一代农民的无怨无悔,令读者荡气回肠,对上个世纪的父老乡亲肃然起敬。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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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田海山和王明德来到县委招待所,先是陪正在散步的方明游览了《爱莲池》,一起欣赏了《爱莲说》石碑,然后陪方明等人吃了早餐。方明对田海山说:“枭阳是我的第二故乡,留下了我许多美好的记忆,我想利用这次调研的机会,下去走一走,看一看。你们就不要陪了,给我找三辆自行车来,我们骑自行车下去。”

  县委办公室主任带人很快送来了三辆永久牌自行车,又带来了三顶草帽。方明把自己的上海牌轿车留在了招待所,带着江副部长,唐副局长,每人背着一个黄挎包,带着洗涮用品和换洗衣服,踦着自行车去看当年的血防整治工程。

  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就来到了月亮湖垦殖场,蓝天白云下,万亩水稻金黄一片,孕育着丰收的希望,一群群白鹭在希望的田野上空展翅飞翔,呈现着同在蓝天下,人鸟共家园的美丽图画,大队党支部书记洪牛崽一看来了三个骑自行车的,以为是公社来的干部,便迎了上去,一眼就认出了老书记方明,很激动地上去握住方明的手说:“老书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一走,就是十几年,我们大伙都想你呀!”

  方明是应邀参加月亮湖工程竣工典礼时认识的洪牛崽,高兴地对江副部长和唐副局长介绍说:“这就是当年的血防整治工程突击队的队长洪牛崽同志。”

  洪牛崽接过话说:“老书记,当年工程结束,成立了雁鸣湖垦殖场,留下了一批参战民工在这里安家落户。1968年扩社并队,我们谊人村也划入了垦殖场,后垦殖场改为雁鸣湖公社,我们大队又改为月亮湖大队,我就担任大队书记。”接着,洪牛崽将方明等人请进了大队会议室,附近的几个老农认识方明,也跟着来到大队部,纷纷向方明问好。

  大队的妇女主任麻利地为客人端来了三杯开水,方明喝了几口水后,要洪牛崽谈谈社员的生产和生活情况。

  洪牛崽从建场开始,一直汇报到扩社并队后,坚持抓“以粮为纲”,是县里农业战线上的红旗单位,具体汇报说:“我们大队一共1000亩水田,平均亩产1000多斤,每年生产粮食100多万斤,现有人口600余人,人均口粮650斤,除去种子粮,饲料粮,每年给国家提供商品粮60万斤。”

  这时,方明粗略算了一下,加上养猪、养鸡等多种经营收入,高兴地说:“那你们可不得了,人均收入达到了120元以上,老百姓终于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洪牛崽有些尴尬,皱着眉头说:“老书记,您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洪牛崽已知道老书记没有官职,也就没有了顾虑,想把自己心中的郁闷发泄一下。

  “当然是听真话呀,假话不好,一害自己,二害人民。”方明有些严肃地说。

  洪牛崽接着又说:“您不打棍子,不扣帽子,不抓辫子?”

  方明一下笑了说:“我就是带两个朋友来故地重游的,又不是你的书记、县长,你怕什么?”

  洪牛崽这才放下心来,对方明说:“方书记,你的账没算错,可不瞒您说,社员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艰难呀。”

  方明不理解,问:“那为什么呢?”

  洪牛崽起身给方明三人又续了开水,接着说:“当初建农场的时候,来这里安家落户的,除了我们洪家港村外,都是清一色的男女壮劳力,正好又赶上您推广的一季变双季,粮食大幅度增产,粮食多了,猪也多了,鸡也多了。真可以说,社员的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后来,随着年轻人成家,娃儿是一个一个从娘肚子里掉下来,随着医疗卫生的改善,婴儿的成活率越来越高,随便哪一个家庭,都是三、五个孩子,有个叫陈二毛的,儿子就生了六个,女儿两个,原来两个人吃的饭,现在七、八个人来吃,粮食出产还是那么多,这生活怎么能好得起来呢?这是其一;第二,我们每年卖给国家的征购粮六十多万斤,每100斤才九块八毛钱,十多年,没涨一分钱,如果拿到黑市上去,一百斤就可卖二十多元,对国家贡献是大,可社员没增加收入;第三,国家为改变农村的靠天吃饭的面貌,从五十年代开始,大会战是一个接一个,如水利工程、血防工程、造林工程、修公路、园田化,每年至少占用三分之一的劳动时间,这些工时,没有一毛钱的收入,最后都要到生产队来分配,这就大大地拉低了粮食生产的收入,因为大量的义务工,也就直接影响了冬种和副业性收入;第四,还有一个公社大队统筹,如大队干部的工资、民兵训练、赤脚医生、赤脚老师、五保户、军烈属优怃,都要由生产队摊派,这就进一步降低了粮食生产的收入,还有大队每年都要接收五、六个知青,前面的招工、上大学、参军走了,后面的又来了,这实际上也是靠这仅有的一点粮食收入来养活他们,这样七抵八折,一个全劳力的分值还不到八毛钱,虽然社员们都知道这些义务投劳的大会战工程,是万年大计,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可这样的奉献和好事,几千年来就一下落到了这一代农民的身上。所以,这一代农民的付出,实在太大、太沉重,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呢?因为每年冬天大量的劳力参加大会战,冬种就受到很大影响,有的生产队社员一年靠茶杯分油,天天过的是酱油拌饭的日子。由于吃油少,这人的饭量就特别大,本来我们人均口粮650斤,按理来说,应该完全够吃,但到新粮上市前,还是有人饿肚子。”

  洪牛崽说到这里,看了一下方明等人,又欲言又止,方明是边听边记,一看洪牛崽不说了,便说:“继续说,继续说。”

  洪牛崽这才又说:“方书记,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猪是社员们养的,可社员辛辛苦苦一年,仅能吃到几次猪肉,那就是春插、清明、端午、中秋、双抢,再就是春节。虽说公社每天都杀一两头猪,这一万多人的公社,那真叫杯水车薪,往往夜里十二点去排队,都买不到猪肉;即便就是这样,国家下达的生猪征购任务,还往往完不成,说句实话,社员生活苦呀。这几年,别说生活提高,实际下降呀,我们大队一直是全县粮食高产先进单位,但实实在在是一个高产穷队。”洪牛崽望了望方明,又接着说:“老书记,您是老父母官,农民生活苦呀,73年,我们又夺得了粮食大丰收,为了鼓励社员们的积极性,我们向公社打报告,要求宰杀两头大肥猪,给社员们打打牙祭,可公社怕其他队攀比,不肯批;后来我想,有头老牛已不能耕地了,又打报告要求宰杀这头老牛,公社倒是批了,可沒想到是空欢喜一场。当准备宰杀那头老牛时,那头老牛看到围观的人群和明晃晃的杀牛刀,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里竞流出泪来,两条前腿突然向大伙跪了下来,这场景,就是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啊,那位准备杀牛的社员,把刀一扔,也流着泪默默离开了,大家都不说话,再也没有人说要宰牛了。这头牛又活了大半年光景,最终寿终正寝。”

  方明听到这里,眼睛也有些湿润,又问了一句:“除了粮食生产外,为什么不大力发展多种经营?”

  洪牛崽回答说:“这几年,强调以粮为纲,忽视全面发展,社员多养几只鸡,都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自留地也严格限制,怎么去发展多种经营?”

  洪牛崽讲了两个小时,方明等人就记了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饭的时间。洪牛崽说:“不好意思,中午只能请你们吃顿酱油拌饭了。”

  食堂的师傅端来了一个炒辣椒、一个烧冬瓜、一个丝瓜汤,菜里看不到一个油花,酱油还是放了不少。

  方明三人都没说话,默默地吃了这顿中午饭,三个人每人交了半斤粮票、一毛钱,洪牛崽不肯收,但方明坚持要交,大队会计就开了三张发票,勉强收下了。

  方明他们告别了洪牛崽等人,又骑上自行车,去山里看望刘永强。

  九月的天气,太阳像火球一样烧烤着大地,田野里热浪翻滚,汗水已经湿透了三人的衣裳,等赶到刘永强的农科所时,已是太阳西下,日落余晖,晚霞点缀了即将天黑的天空,有的农户家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收工的社员正好与方明他们迎头相撞,方明从自行车上下来,问一位社员:“老乡,刘永强在哪?”

  那个社员打量了一下方明等人,一看像县里下来的工作队员,便客气地说:“找我们刘书记呀,刚才还在试验田里,估计这会儿在办公室记录他的试验数据,你们去办公室,准能找到他。”

  “办公室往哪走呀?”方明问。

  老乡向左前方指了指说:“你看,那栋红砖青瓦的房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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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朝老乡指的方向望去,轻雾的暮色中,一栋十分气派的办公楼映入眼帘。五十年代,方明来过这里开过现场会,那时办公的地方是在一个油榨加工厂,没想到这十几年来,有了这样大的变化。一路沉重的心情,似乎有些舒展开来,作为担任过多年的县委书记方明,心里清楚,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是建不起这样气派的办公楼的。

  三个人又骑上了车,五、六分钟就到了办公楼前的操场上。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办公楼里灯火通明,办公楼的东西两侧,长着数棵茂盛的香樟,能闻到淡淡的香樟味;更让方明感到惊奇的是,操场上停着一台崭新的拖拉机和四辆手扶拖拉机,整整齐齐停放在那里。

  他们放好了自行车,走进了办公楼。怪不得大楼灯火通明,原来大厅的右侧,是一个副食品商店,有好几个社员在这里买酱油和盐;左侧是医务室,虽没有人看病,但有两个赤脚医生在那里整理药架。这时,从楼上下来了四个年轻人,原来是小学的老师,拿着饭碗,准备去食堂吃饭。

  一个年轻的老师问:“同志,你们找谁?”

  方明回答说:“找你们书记刘永强。”

  刘永强正从楼上下来,一听是找自己的,忙定睛一看,一下子惊住了,“哎呀,怎么是您呀,老书记。”快步下楼,紧紧地握住了方明的手。

  刘永强将方明迎进了楼上的会客室,一位年轻的女赤脚老师提着开水瓶过来,为他们每人泡了一杯茶。坐下后,方明这才打量起刘永强来,头发稀疏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一些皱纹,但那一双大眼睛,还和当年一样,炯炯有神,方明问:“这十几年来还好吧?”

  刘永强冽着嘴笑着说:“托您老书记的福,这日子呀,是一天比一天好。”接着,刘永强又问:“方书记,您怎么想到来看我呀?”

  方明说:“我这次到江州出差,抽空来县里,来看看大家。”

  刘永强又问:“方书记,早就听说您当了厅长,现在是做个什么大官呀?”

  方明笑了笑说:“你看我现在像个大官吗?早就沒有乌纱帽了,当大官还骑个自行车来看你?”接着,又向刘永强介绍了江副部长和唐副局长。

  刘永强说:“老书记,我不管您是大官小官,您在我心里就是永远的父母官。”

  刘永强很开心,喊了一位赤脚老师过来说:“小伙子,先别吃饭了,告诉厨房,给我炖只老母鸡,你再找个人,去捞条大鱼上来,我要好好招待一下老书记。”

  方明赶紧制止说:“千万别杀鸡,你这是动了社员的钱罐子,更不要去捞鱼了,社员会有意见的。”

  刘永强爽朗的笑着说:“老书记,您还以为是当年开现场会的时候呀,这鸡是我们所里养鸡场的;这鱼是所里的精养鱼池里的,我还要请您喝一杯我们所里酿制的米酒,不会侵害群众的利益。”

  方明一听,仿佛是到了云里雾里,他来了精神,从文件包里拿出了笔记本,想急切地了解所里的生产情况和社员的生活情况。

  刘永强谦逊地说:“您先休息一下,等吃完饭我再给您汇报。”

  方明马上说:“你不先汇报,这饭我也吃不香呀!”

  刘永强已不是当年的刘永强了,经过十多年的历练,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基层干部,汇报起来,口齿清楚,条条是道,一、二、三、四,归纳得有条有理。

  刘永强想了一下说:“方书记,自从当年一季变双季,亩产跨纲要后,社员们的生活有很大提高,茅草屋都变成了大瓦房。社员们称人民公社是天堂,是通向共产主义的路一条,充满着信心和希望。后来,一平二调的大会战越来越多,老百姓的生活不仅没有提高,而实际上还在下降。70年,全所决算,本来每个工分值一块五毛多,后把这些义务工和公社统筹一加进来,每个工分仅六毛钱,这样下去,社员不满意,干部也有怨气。俗话说穷则思变,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我们就召开支部班子会,邀请社员参加的诸葛亮会,一起想办法,最后得出一致意见,不能光在地里刨饭吃,必须大力发展多种经营,走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的路子,才能走出一条脱贫致富的路子。”

  刘永强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要发展多种经营,就势必要占用一部分劳力,而县里、公社的大会战一个接一个,到哪里去找劳力呢?那只能从搞粮食生产的劳力中挖潜力,我们采取记件工分制,就是割一亩稻子多少工分,脱一百斤谷子多少工分,栽一亩禾苗多少工分,就避免了出工不出力,大呼隆、磨洋工的现象,劳动时间是充分自由的,你可以早点出工,也可以摸黑收工,学生娃娃放学后,也可以来帮忙,极大地调动了各家各户的积极性,过去‘双抢’都要到立秋前后才完成,现在八一节前就能完成‘双抢’任务。这样,我们抽调了一部分劳力去搞多种经营,无形中又增加了留在田里劳动力的工分的价值。现在,从事多种经营的,每月都有四十元左右的收入,集体经济的实力显著增加,留在农村种田的,每天满分的,也达到了一块五毛钱左右。几年下来,我们办起面粉厂、钾长石矿、水产养殖场、木材加工厂、酿酒厂,大大小小的企业有十多家,各个企业每年给所里上交的积累达一、二万元,所以,才有钱建了办公楼,新建了小学校,购买了拖拉机,而且集体干部、赤脚医生、赤脚老师、基干民兵集训、军烈属优抚费,都由所里承担,社员的负担轻了,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听到这里,方明一天沉着的脸,才真正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方明关切地问:“永强,你们在发展中,碰到了哪些困难?”

  刘永强站起来,爽朗地说:“老书记,不瞒您说,困难大的去了。”

  方明“哦”了一声说:“说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刘永强心里想,老书记是信任自己的,现在又没有官帽,也就没有了顾虑,他就实话实说:“这些年来,光强调以粮为纲,有些领导,迎合上级的眼色,片面化、绝对化、形式主义。以粮为纲的政策是正确的,但你不能全面扫光,人还得吃肉、吃鱼,我们所是粮食高产示范区,社员的口粮平均650斤,按理说足够了,可到第二年青黄不接,还是缺粮,什么原因?营养跟不上!一旦人没有荦油补充,那饭量就特别大。后来,我们搞计件工分制,大力发展多种经营,创办村办企业,让社员多养猪、多养鸡,又将社员开荒出来的土地归个人种植,可上面竟说我们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要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还让我到全县三级干部大会上亮相做检查,您说我冤不冤?县里要撤我的职,可社员们不答应,加上我是烈士后代,根红苗正,再加上来调查我的工作组,不管到哪个家里吃派饭,都能吃到鸡鸭鱼肉,再差的碗底下也要垫上两个荷包蛋,调查组亲眼见证了我们粮食没减产,社员生活富裕了,集体经济壮大了,也就没有把我们这个尾巴割掉。”

  方明是听得有滋有味,不断点头赞许,看到刘永强说得差不多了,又说了一句:“我这次是下来搞调查研究的,有什么需要找领导解决的事,回去可以给你们领导谈谈。”

  刘永强不把方明当外人,想了想说:“有个事呀,不是我个人的,也不是所里的,但是比较敏感,不知当说不当说?”

  方明笑了说:“那是个什么问题呀?既不是你个人的,又不是集体的,说来听听,你放心,在我这里言者无罪。”

  刘永强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说了出来:“老书记,还有这两位同志,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不知是我的政治觉悟低还是政策水平有问题,一直想不通。我们所里有个老实巴交的社员叫夏时发,是个翻身贫农;看到别人家里都摆着一尊领袖的石膏像,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也想在家里摆上一尊。有一天,他起了个大早,上山砍来一担柴火,趁赶集卖了钱,就去商店买了一尊石膏像。在回家的路上,一手抱着石膏像,一手扶着扛在肩上的扁担,走了几里地,手有些酸了,便坐下来休息了一下,当他准备起身再往家走时,突然灵光一动,他解开扁担上的绳子,将石膏像的脖子绑在扁担上,又扛到了肩上,嘴里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回家。可刚走到村口,正好碰到县里下派的工作组队员,那个工作队员一看夏时发,脸色大变,大声地说:好呀,你这个夏时发,竟敢把伟大领袖绑在扁担上,你这是现行反革命!

  夏时发一惊,扁担从肩上滑了下来,当场就把石膏像摔了个粉碎,工作队员不容分说,立即通知民兵将夏时发关押了起来,并报告县“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这就成了个现行反革命,交群众管制批斗。你说这叫什么事呀?我觉得夏时发太冤,出面说过情,可我一个支部书记,人卑言轻呀,还批评我没有阶级觉悟。老书记,如果您觉得夏时发太冤,见到县里的领导,帮忙说一说,救救这个老实巴交的社员吧。”

  方明听到这里,心情又沉重起来,心里想,在这什么都被容易上纲上线的气候下,像这样的事肯定不止这一件,难怪从江州到枭阳,不止几个人上访鸣冤叫屈。他没有明确表态是对是错,说:“永强,这还真是一件值得反映的事,我一定帮你反映。”

  这一谈,就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厨房里已经两次来催开饭了,方明一看表,已经八点多了,说:“好,我们去吃饭。”

  餐桌上有一只清炖老母鸡,一个装着大半个脸盆的红烧鱼,还有一个海带烧肉,一个爆辣椒和一个青菜。方明等人今天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喝了农科所自酿的烧酒。

  酒足饭饱之后,方明说:“永强呀,你得给我找几家社员家里安排我们睡觉呀。”

  刘永强说:“老书记,你还在用旧皇历,现在干部下到我这里,不需要去打扰社员了,我这办公楼里就有好几张客铺,平常都是驻队干部住,今天是星期六,都回去了,你们就住在客房。”

  一直忙前忙后的那个赤脚老师提了一桶热水送到了客房里,三个人洗好后,都有些倦意,便上床入睡,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刘永强提早来到所里,陪方明吃了早饭,然后又带他们去参观了几个所办企业。

  方明三个人是越看越高兴,又多问了一些话,方明问:“永强,你这个所现在是什么级别?”

  刘永强说:“我这个所既叫大队也叫农科所,两块牌子一套人马,这还是当年你在这里定的,但县里又把我们当作公社一级的单位,与南麓公社脱钩了,县里开公社一级的会,也通知我参加,又给我戴了个县农业局副局长的帽子。”

  方明又问:“像你这样社队办企业的多不多?”

  刘永强说:“像我这样的有,但规模较大的比较少,他们担心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怕割尾巴,真正办社队企业搞得比较好的,是刘长江的南麓公社,而南麓社队办企业最好的是新生大队,就是王明德的老家,不但社队企业有规模,而且还开始搞新农村建设,不过,他与我一样,也没少挨批评。”

  方明一听到刘长江的名字,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枭阳连连长的影子就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说:“看来这个抗美援朝的枭阳连连长还真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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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就是他,他比我能干,工作能创新。他虽然也老受批评,但农业学大寨的这面红旗还非他莫属。最好玩的事是,每年县里的三级干部会,他都要上两次主席台,先是去领农业学大寨的红旗奖,后是去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检查。你说搞笑不搞笑?”

  方明他们听到这里,也觉得十分有趣,又问:“他们的新农村建设是怎么回事?”

  刘永强说:“是这样的,因为他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到了发展社队企业上,老是受批评,说他要是丢了粮食生产这面红旗,就要严肃处理他。为了堵住别人批评他的嘴,也不敢丢了这面红旗,他带大队书记来我这里参观学习,在全公社也搞了计件工分制。他们公社的条件比我好,又有了集体经济的实力,他把建在平地的村庄全迁到了山坡上,而且进行了统一规划,公社又对每个拆迁户进行了适当的补偿,社员也拥护支持,搬迁过后,就增加了不少屋基土地,所以,他的粮食产量不仅没有减少,而且还有增加,上面对他也无可指责,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总结了四句顺口溜,来显摆他的新农村建设,这四句话是:

  八字头上一口塘,两边渠道绕山旁。

  中间一条机耕道,新村盖在山坡上。”

  方明认真听完了刘永强对刘长江的介绍,他迫切地想马上见到刘长江,对刘永强说:“我祝贺你呀永强,你和长江给我们共产党人增了光。”

  临别之时,刘永强又打听了洪庆来的情况,方明说:“庆来可出息了,成了水利工程专家,是水利工程局的总工程师。”听到这个情况,刘永强感到很欣慰。

  方明告别了刘永强,三个人又骑上自行车,向南麓公社急驰而去。

  三个人骑着自行车,飘过平畴田野,又推着车翻越丘陵山岗,又趟过一条条小溪,终于看到了南麓公社的风貌。

  方明三人又推着自行车上了一个山坡,便停下来休息一下,江副部长说:“老书记,您真的是枭阳的活地图,十多年过去了,您对枭阳的山水还是那么熟悉。”

  方明望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江副部长和唐副局长,自己也用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领导干部,一定要深入基层,既要熟悉地形地物,又要了解气候特点,更要了解社情民意。这样,才能知道基层干部和社员在想什么,想干什么,工作中,才能做到有的放矢,不犯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的错误。比如讲,昨天我们中午吃的是酱油拌饭;晚上是老母鸡汤,有肉有鱼有美酒,我让你俩选择,是中午饭好还是晚上的饭好,不用告诉我,当然是选择后者。”方明又拿出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接着说:“我们共产党人的奋斗目标,就是要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的需求。判断我们的工作,是不是符合人民群众的要求,只有从群众口里才能知道,多养点鸡,多发展一些多种经营,这决不是什么资本主义尾巴,你们说,是不是呀?”

  听了方明的话,都表示赞成,江副部长说:“老领导,我们跟你下乡才一天多点时间,但学到了在办公室里几年都学不到的东西,真是受益匪浅啊。”

  已到中午时分,与南麓公社还有很长的路,虽然走了一上午,不是上坡就是越岭,其实并没有走多远,这时,肚子也饿了,方明停住脚步,扶着自行车,向前晀望,看到了一个小村庄,便对他们两人说:“到这个村里先填填肚子吧。”来到村里,在一个社员家里,说明来意,这户人家很是好客,煮了三碗面,每碗面里还有两个荷包蛋,吃完后,方明他们要付六毛钱和一斤二两粮票,老乡不肯收,方明硬是将钱和粮票塞进了老乡的口袋里,对老乡一再表示感谢。三个人又骑上车,下了一个长长的平缓山坡,又推车翻过一个山坡,走进了一个丘陵,起伏的丘陵上是满眼的绿色,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片桔园,由青变黄的桔子已压满枝头,散发着阵阵桔香。三个人停下车来,走进了桔园,望着挂满枝头的柑桔,都赞不绝口。

  这时,一个戴着一顶旧草帽、腰里系着一条罗布腰带的桔农匆匆跑过来,边跑边喊:“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不许偷桔子,公社有规定,摘一个桔子,罚款一毛!”

  方明乐了,说:“这下有戏看了,老乡把我们当成了小偷。”

  来人很快就来到了方明三人跟前,一看都是干部模样,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同志,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来摘桔子的,没想到是干部同志。”

  方明戏谑地说:“你警惕性蛮高的嘛,不罚我们一毛钱了?”

  那位桔农有些不好意思了,倒觉得是自己偷了桔子似的,忙摘下三个黄澄澄的桔子,要方明三人尝尝。三个人也不客气,接过桔子就剥开了皮,往嘴里送,不约而同地说:“这桔子真甜。“

  吃完了桔子,方明问:“老乡,这桔园是大队的还是公社的呀?”

  老乡回答:“这桔园是队有社管,产权是新生大队的,管理权是公社的,你们刚才吃的,叫温州蜜桔。你们是县里下来的干部同志吧?”

  江副部长接过话说:“我们是从地委来的,这位姓方,我姓江,那位姓唐,是专门来看你们长江书记的。”

  老乡一听说是地委来的,又是来看长江书记,便非常客气,要请方明去桔园办公室喝茶。来到桔园办公室,坐下后,老乡给他们三个人满上了茶,又端来了一盘桔子,要他们再尝尝。方明望着老乡说:“您贵姓呀?把桔园的情况说给我们听听可以吗?”

  老乡说:“我姓王,叫王承财,是这个桔园的书记兼园长。”

  方明已经拿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一看老王停了下来,便说:“王书记,给我详细讲讲这个桔园是怎么搞起来的?”

  王承财有些警惕,怀疑地说:“你们不是来割资本主义尾巴吧?”

  方明一下笑了,对王承财说:“我也没看到你屁股上长尾巴呀,王书记,你放心,我是来总结你们公社大办社队企业的经验,专门来看你们的长江书记。”

  王承财放心了,这才高兴地介绍起来,他说:“这片桔园一共是一千亩,也叫千亩桔园,已经挂果两年了,有三分之一进入盛产期,预计今年能收柑桔100万斤,今年的毛收入可达十万元。”

  方明听着王承财的介绍,心里是乐开了花,刘永强说得不错,这刘长江的确干出了些名堂,听完王承财的介绍后,方明问:“你们长江书记搞这么大的桔园,碰到过什么困难呀?”

  王承财想了一下说:“不瞒你们说,我们刘书记是冒着风险建起了这个千亩桔园。70年冬季,县里下达我们公社一千亩次生林改造任务,指定要栽杉树。可刘书记认为,我们南麓公社山高林密,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如果把山脚下的丘陵地带上的灌木改种杉树,没有什么意义和价值。他苦思冥想,既要完成县里下达的任务,又要让新造的林尽快产生经济效益,发动大家献计献策,最后确定种柑桔,地点就选在了我们大队,收入按三七分成,公社占70%。全公社二千多名劳力,奋战了一个冬季,开垦了一千亩林地,第二年的种树季节,到浙江的温州调来苗子,就这样搞出了个千亩桔园。后来,县里的造林指挥部来验收,发现栽的不是杉树,验收就通不过,还把我们刘书记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在全县三级干部会上作检讨。本来是要撤了他的公社书记,还是王明德常委保了他。原来听说他要提拔到县革委当副主任,也就没了下文,刘书记倒觉得没什么委屈,说留在南麓好,可以干些实事。所以,这几年下来,就建起了一批社队企业。”三个人都在认真地记着,王承财又接着说:“我们刘书记是个很有脑子的书记,他干什么事,既强调社会效益,又注重经济效益,现在的南麓公社呀,真是山上瓜果香,山下米粮川,这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啊。”

  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王承财好客,留方明吃了晚饭,有几个桔农回家,有空床铺,三个人当晚就夜宿桔园。

  第二天,方明他们告别了王承财,没有直接去公社,而是骑着自行车,看了南麓公社一个又一个社队企业,又实地参观了新生大队“八字头上一口塘”的新农村,整整调研了三天,真是收获满满,心情开朗,到第四天,才骑车来到了南麓公社。

  公社通信员叫小付,个子不高,理着小平头,穿着一件时髦的海军衫,是个十五六岁的机灵小伙子,不认识这三个人,便很有礼貌地问:“同志,你们是县里来的吗?要找谁?我去给你们找。”

  方明说:“小鬼,我是省里来的,找你们公社书记刘长江同志。”

  小付一听是省里来的,又都骑了一辆自行车,心想,县里下来的干部,有不少是骑自行车来,可地委、省里的干部也来过公社,不是吉普车就是小轿车,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客气,将他们三人请进了会客室,每人泡了一杯南山云雾茶后说:“今天书记到公社板鸭场去了,我马上通知刘书记。”

  小付到公社办公室要通了板鸭场的电话,可没人接,只好骑上自行车,去板鸭场找到了刘书记,说明了情况。刘长江问:“来人叫什么名字,什么单位的?”

  小付说:“他们没说,只说是省里来的,有个年纪大一点像个当大官的。”

  长江心里想,当大官的可能性不大,哪有当大官的从省里骑自行车几百里下乡的,估计是省报的记者,他接待过省里骑自行车下乡采风的记者,既然是来找自己的,那就不能怠慢,便跟着通信员骑上自行车,很快就回到了公社。

  刘长江走进会客室,仔细一瞧,吃惊地说:“哎呀,方书记,怎么是您呀?您可把我想死了。”趋步上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方明的手。

  方明也感慨地说:“长江呀,这一别就是十多年,我也想你们呀。”接着把江副部长和唐局长给刘长江作了介绍。一一握过手之后,江副部长说:“方明老书记现在是省委研究室的高级研究员,这次来江州,主要是做调查研究。”

  刘长江问:“老书记,您要调查哪个方面的工作,我马上给您汇报。”

  方明很高兴地摆摆手说:“长江,你公社的情况,老百姓都给我汇报过了,你就不要汇报了,今天就是来看看你,叙叙旧。”

  真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共同回忆了南下支前、剿匪反霸、土地改革、抗美援朝、血防会战及成立互助组、高级社,人民公社的每一件往事,都心潮澎湃,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饭时间。

  刘长江一看表,便说:“老书记,该吃中午饭了,您来,按理我应隆重接待,但目前上级有规定,接待客人只准四菜一汤。不过今天我还一是变相破个例,原则也没违反,保证菜管够,酒管喝。”

  一行人来到公社的餐厅,公社还有几位老土改干部,都认识方明。长江也让通信员一一请了来,围了一桌子,只见桌上摆了一大钵红烧肉,一脸盆鱼烧豆腐,还有一大钵清蒸板鸭,还炖了一只老母鸡汤,外加一个小白菜。每只碗里都倒满了桂花糯米酒,方明高兴,对敬酒一一接受,又一一回了大家的酒,这顿饭方明吃得十分开心,不知不觉都喝得有些高了。

  吃过饭后,刘长江将方明等人送到公社客房休息,通信员小付提来了一桶热水,一一倒在三个脸盆里,方明洗了脸,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江副部长没有睡,原计划中午饭后,下午骑自行车先回县城,当晚赶回地委招待所。江副部长一看,方明有些喝多了,骑自行车不安全,就到公社办公室要通了枭阳县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方明的司机把车开到南麓公社来。

  方明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头还是昏昏沉沉,通信员看方明起了床,又提来了洗脸水,洗过脸后,清醒了许多,方明对江副部长说:“该出发了。”

  下到楼来,方明一看自己带来的上海牌轿车已停在公社的院子里,对前来送行的刘长江和公社干部一一握手,然后说:“同志们,我这次重回枭阳,特别是到了你们南麓公社,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你们干得好,作为老县委书记,我谢谢你们。”

  在众人的目送下,小车缓缓开动,一转弯,就向江州急驰而去。

  方明在江州整整呆了两个月,跑了江州的十二个县区,记满了三大本笔记,为他即将主政江州,建设江州,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三十三)

  

  王援朝属特招入伍,全区才二十个名额,清一色的干部子弟,只有他一人下过放,入了党,又当过民兵连长。所以,进步很快,第二年就参加了南海舰队组织的轮训队,以全优的成绩回到舰艇上后,就任命为雷达声呐班班长。

  王援朝走了,也带走了韦红萍的一颗心,两个人是鸿雁传书,感情不断升华。

  转眼就快三年过去了,爱情的果实也到了成熟的季节,韦红萍又接到了王援朝的来信,信里说:

  亲爱的红萍:

  知青点一别,我成为了一名超期服役的老兵了,每当海面上升起圆圆的月亮,仿佛南山南麓那皎洁的月光就映在我脑海中,我的心就飞回了故乡,看到你穿着白大褂,在为社员们救死扶伤;始终忘不了,我俩在如水的月光下,互诉衷肠。亲爱的,我可能就要回到你的身旁。

  部队有一句行话,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果我年底不提干,就可能要脱下我心爱的军装,回到你的身边。

  本来我是有希望提干的,不仅是舰艇上的干部苗子,而且是雷达声呐班班长。今天上午,舰艇支队副政委找我谈话,说今年舰上就一个提干指标,说我不论是军事素质还是政治素质,都应提拔我,副政委也是赞同提拔我的。但有个情况,主炮班班长也是干部苗子,又比我多超期服役一年,如果今年不提干,就超过了提干年龄,舰长的意思是要我发扬风格。主要原因,主炮班班长是从太行山区来的,兄弟姐妹多,家里很贫困。如果让他退伍,很可能就要当一辈子农民。舰长讲,我是城市兵,有文化,父母亲又是地方的领导干部,回去有工作安排,还有着光明的前途。听完舰长的话,我当即表态,为了战友,我放弃提干机会,一切服从组织的安排,很有可能在春节前,回到我魂牵梦萦的故乡,与我心爱的人喜结连理,去创造我们美好的生活,马上就要开班务会了,今天就写到这里。

  爱你的援朝

  1973年8月28日

  韦红萍接到王援朝的信后,心里很是激动,一种幸福和甜蜜感油然而生,便悄悄地为结婚做准备,她买来毛线,为王援朝编织了毛衣毛裤,又勾织了桌布和沙发套,盼望心爱的人早日回来。

  令韦红萍焦虑的是,自从接到这封来信后,一直到春节,就没有收到王援朝任何信息,一种不祥的忧虑埋在了她的心里。

  善良的人们不知道,一向平静的南海海面,已经战云密布。王援朝所在舰队,全部进入了一级战备,离开驻地,在茫茫的南海上,进行临战训练,王援朝没有条件给韦红萍写信了。

  从1973年的8月份开始,越南南越军舰在我西沙海域驱赶和抓捕我渔民;9月抢占南沙十余个岛屿,并划入其版图。

  南越海军仗着美帝国主义的支持,凭着船坚利炮,严重侵犯了我国主权。

  1974年1月1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发表严正声明,谴责南越对我主权的肆意侵犯,重申中国对南沙、中沙、西沙群岛的主权,决不容许中国的主权受到任何侵犯。

  南海有战事,韦红萍一颗悬着的心,就吊到了嗓子眼上。她每天整时收听新闻联播,关注着南海形势的变化。

  1月17日,南越海军侵占我金银岛,甘泉岛,强行降下中国国旗;1月18日,南越两艘舰艇撞毁中方417号渔轮驾驶台。

  1月19日,四艘南越军舰再次侵入我西沙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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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19日凌晨,南越武装人员在金银岛抢滩登陆,开枪开炮,向我守岛军民打响了第一枪,随即战争爆发,王援朝所在舰队,将敌击退;敌军凭借海上舰艇的优势,向我海军发起进攻;中国海军运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英雄气慨,激战一小时,我海军四艘轻型舰艇,一举将南越海军的重型舰艇重伤两艘,轻伤两艘,失去战斗力,击毙击伤南越军117人,俘虏中校以下40多人;我18名年轻的海军战士血染南海,67人负伤。

  1月20日9时35分,我南海舰队在地面部队的配合下,开展了收复西沙、东沙、中沙三岛登陆作战,王援朝跟随舰队,英勇顽强、奋力杀敌,一举收复三岛,被火线提拔为雷达技师。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以激情宏亮的声音,向全世界报告了西沙海战的重大胜利。

  韦红萍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没有收到王援朝来信的原因,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心上人的安全。

  盼星星、盼月亮,邮递员终于送来了王援朝平安的消息,韦红萍迫不及待拆开信,只见信中说:

  亲爱的红萍:

  你一定为没有收到我的信着急了吧,你一定已经从广播里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就不解释了。

  上次给你去信后,组织上同意我退伍,名单都公布了,行李都打好包,只等舰队统一开老兵退伍欢送会,就在我即将离开部队的前夜,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我们的退伍命令取消,舰队紧急离开驻地,到西沙海域参加临战训练,我有幸参加了收复西沙、东沙、中沙群岛的战斗,立了一等功,被火线提为干部。现在,舰队很忙,一要总结作战经验;二是有牺牲和负伤的战友,要配合地方政府做好抚恤工作,所以,不能回枭阳与你举行婚礼。我的意思请你来海南,春节后来部队举行婚礼。不过,这件事我还要向部队打报告,部队同意了,你才能来,你等着好消息吧。

  我还要去医院看望受伤的战友,就此搁笔,祝你快乐,也祝你在救死扶伤的战线上,取得更好的成绩。

  

  爱你的援朝

  一九七四年一月二十六日于春节前夜

  

  春节一过,王援朝就向舰艇支队政治处提交了结婚申请报告,政治处谢主任很高兴地说:“王援朝同志,我祝贺你。不过这个事,还要等一些日子,按照部队规定,对你对象的情况,还要调查政审,只要符合条件,我立马就批。”

  王援朝向谢主任敬了一个礼,说了声:“谢谢。”就返回了舰艇上,令王援朝没想到的是,这一纸报告,给他留下了终生的痛苦。

  谢主任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懂得年轻人的心,虽然政治处工作很忙,许多英雄的事迹要整理,但他还是指派新闻干事王伟,又从基层借调了一名政工干部,在元霄节前就赶到了枭阳县,了解韦红萍的政治表现和社会关系。

  大队书记王志刚热情地接待了王伟一行,详细介绍了韦红萍的现实表现,以党支部的名义给韦红萍写了鉴定材料,鉴定中说:“韦红萍同志热爱毛主席,热爱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在救死扶伤的医疗工作中,刻苦学习,医技精湛,对社员服务热情,深受社员们的称赞,是有理想,有信仰,有知识的社会主义青年。”

  王伟他们听了介绍,又看了鉴定材料,都很满意,还与韦红萍见了面,韦红萍虽然穿着一身白大褂,但看起来还是英姿飒爽,富有朝气,一头秀发,十足的美人胚子,两人都为战友能找到这样漂亮的爱人感到高兴。

  王伟两人离开了大队,又来到了枭阳县公安局,找到了户政科的叶科长,叶科长是枭阳的活档案,很快就把韦红萍的社会关系列了出来。

  王伟接过来一看,简直是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上面写着:家庭出身:官宦;父亲:韦福来,日伪时期汉奸县长,在镇反中被镇压;母亲:张梅香,大地主女儿,县一小教员;外公:大地主,属管制的地主分子…

  王伟看完,默不作声,顺手把这份社会关系调查表递给了那位干部,看完后,那位干部十分遗憾地说:“王干事,这真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啊。”

  王伟两人完成了外调任务,立即返回了部队,将外调材料递给了谢主任,谢主任看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地说:“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呢?”

  谢主任拿着外调材料,向舰艇支队政委进行了报告,政委也十分惋惜,不断用手挠着自己稀疏的头发,沉默了许久,才对谢主任说:“我们是负有特殊使命的战斗集团,又处在南疆海防一线,确保部队政治上的纯洁性,既是组织的要求,也是对敌斗争的需要。王援朝这个结婚报告不能批,你政治处要做好王援朝同志的思想工作。”

  等待中的王援朝,终于等到了谢主任的电话,心里一阵激动,以为报告批了,三步迸作两步,满头大汗来到了谢主任的办公室,“报告,雷达技师王援朝奉命来到。”谢主任很客气地说:“进来,快坐。”并起身为王援朝泡了一杯茶再坐下来说:“王技师,我也是想尽快喝你的喜酒,可以说是在百忙之中,派了两名同志去你的家乡调查你对象的情况,这两位同志很负责任,做到了快去快回,地方党组织对韦红萍同志的评价很好,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深受群众的称赞,我相信你们的爱情是纯洁的,可以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王援朝听到这里,脸上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说:“谢主任,您批准了我的报告?”

  谢主任收起了笑容,表情显得有些严峻,他回答说:“小王呀,刚才我只说韦红萍是个好姑娘。但下一句话还没说,非常可惜呀,你摘的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她的家庭背景那么复杂,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清楚。我们是部队。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和要求,军人的对象必须成分历史好,你这个结婚报告,我没办法给你批呀。”

  王援朝脑子“嗡”的一声,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便据理力争,说党的政策是出身不由己,道路由选择。韦红萍现实表现好,怎么就不行呢?

  王援朝软磨硬泡,谢主任就是一口回绝。

  王援朝满脑子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谢主任办公室的,满脑子都是韦红萍的影子。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他病倒了。

  王援朝还没回到舰艇上,谢主任就把电话打到了舰艇教导员曲文东那里,说明了没批准王援朝结婚报告的原因,要求和曲教导一起,来做好王援朝的思想工作。

  王援朝不吃不喝,战友们都来劝他,开导他,他一句都听不进去,第三天他起床,写了一份报告要求转业。

  舰艇支队政委看到报告大吃一惊,顿时火冒三丈。他对谢主任说:“胡闹,一个刚提干的干部。一名共产党员,一个一等功臣,竟为了一个汉奸的女儿要脱下军装,不革命了。这是给我们部队抹黑,谢主任,你告诉王援朝那小子。转业不批,我要看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政委怒气未消,又说:“老谢,这件事交给你政治处处理,曲教导员配合,你要处理不好我拿你是问。”

  这块烫手的山药,就落到谢主任的手上。谢主任使出浑身解数,道理讲了一箩筐。可王援朝就是油盐不进,他反过来质问谢主任:“我刚立功提干就要甩了自己的未婚妻,那我就成了陈世美,难道这就不影响部队的形象?”

  一连三四天,谢主任住到了舰上,是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王援朝寸步不让,要么同意他与韦红萍结婚,要么脱军装转业。

  曲教导员压力也很大,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好战友因婚姻毁了自己的前程,也从王援朝身上看到了他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优良美德,这几天来他也是苦思冥想,他想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对谢主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从韦红萍的鉴定看,字里行间,韦红萍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姑娘。如果这段感情影响她心爱的人的政治前途,她一定会牺牲个人的感情,成全她最爱的人,这件事想起来就很残酷。但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我去一趟枭阳县,找韦红萍谈谈,如果能得到韦红萍的理解,这件事就有解决的希望。”

  谢主任也觉得在理,便赞同曲教导员去枭阳县。

  从上次王援朝来信,韦红萍知道王援朝提了干;又邀她去部队完婚,心里是特别的开心和高兴,她悄悄地做好了去部队的准备。可等了两个多月,一直没有收到王援朝的来信,担心事情发生变故。

  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曲教导员的突然来访,韦红萍心里一惊,担心王援朝出了什么事,急切的问:“援朝还好吗?”

  曲教导员回答:“好。”

  听说王援朝一切都好,便热情地将曲教导员请进了自己的宿舍。先是麻利地为教导员打来了洗脸水,又是泡茶。

  曲教导员打量着韦红萍,一头秀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得体而又朴素的衣着,全身散发着勃勃朝气。怪不得王援朝宁可脱下军装也要回来和她结合。曲教导员喝着茶,内心真是五味杂陈。作为战友,他理应为王援朝找到这样志同道合的漂亮伴侣感到骄傲,表示祝福。而自己这次来,竟要拆散一对美好的姻缘,内心有了一种负罪感。但作为一个政治干部,他不得不以部队建设的大局为重,硬着头皮将部队不批准王援朝的结婚报告的原因,告诉了韦红萍;也实事求是地将王援朝的情况告诉了韦红萍。最后曲教导员说:“小韦姑娘,我记得一位哲人说过,爱就是奉献,为心爱的人的前途着想,牺牲一点个人感情,是一种伟大的奉献精神。”

  韦红萍听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心如刀绞,泣不成声。韦红萍心里感到安慰的是,王援朝宁可毁掉自己的前途,义无反顾的要与自己结合。她为这样的爱情又感到骄傲,心想,为自己心爱的人做出牺牲,哪怕是生命,都是幸福的。她忍住泪水,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对曲教导员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请部队领导放心,为了我心爱的人,我愿意牺牲我的任何利益,包括爱情。”

  韦红萍的大度、宽容、无私和大爱无疆。令曲教导员感动。她的外表美和内心美是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而她的内在美是在救死扶伤和为人民服务中形成的。确实令人肃然起敬。说:“你真是一个好姑娘,谁要是娶了你,那就是福气。作为援朝的战友,我没有任何权利强迫你干什么。如果你能理解,你就给王援朝写封信,结束你们的恋爱关系,今后,还是同志、朋友、还可以是兄弟姐妹,可以互相帮助。这一点,是不会有人干涉的。”

  韦红萍流着泪,泪水打湿了信纸。她给王援朝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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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援朝同学: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你的情况,我已全部了解。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同学、知青战友、恋人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我没看错人,也没爱错人。

  援朝同学,现实和理想,总是存在距离的。你我不同的家庭背景,就决定着我们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因此,我们的爱情之路天生就存在着荆棘和沟坎。你是一个有理想、有信仰、有抱负的有志青年,决不能因为爱情而迷失方向,我要忍痛的做出决定,结束我们的恋爱关系。

  大诗人苏东坡说得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我和你也注定逃不出这种宿命。作为一个深爱着你的人,如果用自己的幸福来毁掉你的前程,那我的心就永远不安,我也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援朝同学,虽然我们这辈子不能做夫妻,但我们的友谊是永恒的。我希望你能从感情的漩涡里走出来,去迎接新的太阳。如果你因为爱情而萎靡不振,那你就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王援朝了,我们暂时就不再通信了。因为写信只能增加我俩的痛苦。最后祝你进步,在保卫祖国的边疆中再立新功。

  

  韦红萍

  1975年3月28日

  

  韦红萍将信递给了曲教导员,曲教导员看后,眼睛也湿润了。顿时,韦红萍在他眼里,是那样的高大和靓丽,他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立正,向韦红萍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曲教导员带着对韦红萍的万分歉意,立即返回了部队,将信交给了王援朝。王援朝读过信后,眼泪是夺眶而出,一个人跑到大海边的礁石上,大哭了一场,他从内心更加敬佩和爱慕韦红萍。面对革命事业和部队建设,只好把痛苦咽进肚子里。前线对敌斗争的形势还很严峻,他还要和战友们去站岗放哨,守卫祖国的安宁。

  曲教导员走后,韦红萍大病了一场,高烧三天不退。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为韦红萍的大义和无私感动,也急坏了大队干部和社员们。王志刚书记亲自开着拖拉机,去城关小学接已经复职的韦红萍的母亲,请她来照看开导韦红萍。

  张梅香,这个顶着汉奸县长夫人帽子的女人,自从韦福来强行娶她为媳妇,就决定了这一辈子踏上了一条坎坷的路。她愿意承担一切痛苦,也不愿自己的一双儿女受到委屈,但她确实是有心无力,她保护不了儿子,更保护不了女儿。

  母女见面,自然是抱头痛哭,她只能用母爱,来抚平和宽慰韦红萍那颗受伤的心。

  大队干部和社员们,给了韦红萍更多的关爱和温暖,不时有人带着鸡蛋来看望她,都祝福她早些好起来。

  距大队不远有户人家,是“清理阶级队伍”时从省城下放来的资本家。姓许,夫妻俩都五十来岁,随同下放的还有儿子许亮,是67届的高中毕业生;女儿许丽娟,是70届的高中毕业生;因为许家有韦红萍一样的家庭背景,又都是下放的同龄人,再加上有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读书,劳动之余,兄妹俩常来卫生室玩,交流对文学的看法,这一来二去,也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听说韦红萍病了,兄妹俩不时送来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送给韦红萍,也给韦红萍带来了很多安慰。

  在母亲和大家的关照下,韦红萍的病很快就好了。夜深人静时,母女俩谈了许多心事,张梅香含着眼泪说:“都是妈不好,让你和你哥受苦了。”

  韦红萍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哥哥了,就问:“哥还好吗?有没有再谈一个女朋友?”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你哥虽然不当大队会计了,但你哥会修拖拉机、柴油机,还会碾米拉面,工分没少挣,都三十了,哪个成份历史好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汉奸的儿子呢,这是妈的一块心病呀;你我没操什么心,可偏偏爱上了一个部队军官,你走的是一条与你哥一样的路呀!”说完,拿出手巾,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哥哥韦世权,大韦红萍七岁。由于从小就没有父爱,在韦红萍眼里,不仅是哥,而是从哥身上得到了父爱一样的温暖。兄妹情深,韦红萍非常希望哥哥能早日成家。韦红萍是一个办事果断而又有主意的人,听母亲说哥成家的事,她想,一定要帮哥哥成个家。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对母亲说:“妈,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我的娟子姑娘怎么样?”

  张梅香没有多考虑,脱口而出地说:“是个好姑娘呀。”

  “妈,明天等娟子来了,我就跟她说,让她嫁给我哥。”韦红萍望着母亲说。

  “那姑娘是从城里来的大小姐,又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能看上你哥呢?你这是一厢情愿呀”母亲不解地说。

  “妈,我看这事有可能成。娟子认识我哥,去年上半年哥来看我,娟子的自行车坏了,是哥三下五除二就帮她修好了,娟子当着我的面,多次对我哥赞不绝口呢!”

  “孩子,你太天真了,结婚既要讲究缘分,也要讲究条件,你哥就一个农民,又是一个汉奸的儿子;娟子家虽说是下放的,指不定哪一天又要回到城里去,人家父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就算你能说动娟子,人家父母也未必同意。”张梅香对这事不抱希望。

  “妈,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成呢?再说,我家是有个汉奸成份,那她家也是一个剥削家庭,名声也不比我家好多少,我们与她家,就是一根藤上结的两对苦瓜,没有成份的差距。再说,娟子她哥,年龄也不小了,听娟子讲,原来在省城处了个对象,后来她家从省城下放,那对象也就与她哥拜拜了。这两年,她哥常来我这里玩,我感觉得出,她哥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与王援朝的恋爱关系,他不敢向我表达。妈,你就把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押上,这事一定能成。”

  张梅香吃惊地望着女儿,突然抱住女儿,泣不成声地说:“孩子,换亲,古而有之,那叫亲上加亲,是建立在两情相悦上的,你这是在母亲的心里撒盐呀,你一个汉奸的女儿,要嫁一个资本家的儿子,这就是黑上加黑呀,就是嫁一个农民,也比这强啊,做娘的怎么能牺牲你的幸福,为你哥说亲呢?”

  “妈,换亲就换亲吧,只要娟子同意,这件事就成了。虽然我心里爱着援朝,但我不结婚,我心爱的人会更痛苦,我要让援朝断了对我的念想。许亮,我虽然没爱过她,但我也不讨厌他,也是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好青年,在一起凑合着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妈,就这样决定吧。”韦红萍含着眼泪,下了最后的决心。

  第二天,许丽娟将母亲为韦红萍煮的四个荷包蛋,送来给韦红萍,韦红萍吃完了荷包蛋,用眼色支开了母亲张梅香,就像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许丽娟。许丽娟听完后,脸都红到脖子上了,低着头,一直不开口说话。韦红萍是个急性子的人,说:“丽娟,你就给我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哥?”

  许丽娟还是低着头,不断用手揉捏着自己的麻花辫,好一会儿才说:“你哥是个好人。”

  韦红萍说:“这不就得了,你哥的事,我心里有数,我俩就去你家找你爸妈,告诉他换亲的事。”说完,就拉起丽娟去丽娟的父母那里。

  许家是清理阶级队伍时从省城下放到这里来的,解放前,经营着一家油漆厂;解放后,实行公私合营,许老板担任厂里的技术厂长,又拿着股息,日子过得很滋润。这次生活的变故,对这个家庭的打击是沉重的,但大队干部和社员们没有歧视他们,还给许老板安排了一个记工员兼生产队会计,让他们一家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一双儿女跟着父母一同下放,本来要安置在知青点,但许老板把自己的油漆技术传给了儿女,经大队同意,儿子和女儿便在这农村做起了油漆匠,生活也算安稳;但儿子许亮都快三十岁了,成家的事一直没有着落,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妻俩常常是对天长叹,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一段时间,看到儿子老往大队医务室跑,还以为儿子在与韦红萍谈恋爱,心里高兴了一阵子。后来,侧面一打听,知道韦红萍名花有主,而且还是个现役军人,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军人的恋爱对象,那就是高压线,是万万不能触及的。他是千叮咛万嘱咐,劝儿子千万别干傻事。许亮是个明白人,心里虽然爱着韦红萍,但他知轻知重,不敢有半丝的非份之想,只是在农村这个文化还很落后的地方,与韦红萍一起,去寻找知识海洋里的快乐。

  窗户纸一捅破,双方家长都表示赞成,结婚的事就提到了议事日程。这件事,还惊动了大队书记,这两个月来,一直担心韦红萍难走出阴影,当他知道许、韦两家联姻换亲,也觉得是天作之合,并主动提出,要为两对年轻人做证婚人。

  两对新人去公社打了结婚证,在“五四”青年节那天,大队党支部书记王志刚做了两对新人的证婚人,两对年轻人喜结连理。而且就在这一天,公社党委对已经三次报送的韦红萍的入党申请书,批准了。韦红萍终于成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真是双喜临门,生活的阳光,温暖着这两个不平凡的家庭。

  王援朝终于接到了韦红萍的来信,读着读着,眼泪就夺眶而出,他心爱的人已永远飞走了,他到大海边上,望着排山倒海一样扑过来的海浪,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刻。他发誓,一定不能辜负心爱的人的希望和嘱托,用实际行动来报答那份无私的大爱,在保卫祖国的战斗岗位上,留下了闪光的轨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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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饶军,江西省庐山市(原星子县)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毕业。“八二八”毛泽东主席警卫营卫士,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求是杂志》红旗文稿、《光明日报》、《江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新闻通讯、文艺作品和理论文章,获“中国经济社会发展2012年年会”特等奖、江西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中国人民防空》优秀作品奖。有《庐山神韵》、《鄱湖神韵》、《七彩庐山》三部散文集和长篇小说《初心永恒》出版发行,其中《庐山神韵》被列为全民阅读书目。

  

  江西作家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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