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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军:《尘封旧事》(十四至十五)

饶军 2021-11-18 来源:江西作家文坛

  尘封旧事(十四、十五)

  作者:饶军

  卷首语:一个转身,过去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都是鲜活的风景。我用崇敬的心情,走进时空隧道,去揭开那陈封的往事,记录那风雷震荡、激情燃烧的岁月!谨以此书,献给“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父老乡亲。

  

  内容提要:

  故事发生在鄱阳湖岸边的南山山区,以枭阳县为背景,全景式展现了上个世纪那个风雷激荡的峥嵘岁月;一代农民为了翻身解放及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慷慨壮歌;书中再现了共产党人洪水、王贤才、胡谋响等人为人民的翻身解放,拋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感人故事;讴歌了中华儿女为抗击日本侵略而奋不顾身的英雄赞歌;展示了共产党人王明德、方明、刘长江、刘永强为建设新中国的艰苦探索;歌颂了以刘杏花为代表的新中国妇女的巾帼风采。呈现给读者的是激情燃烧的英雄史诗;默默奉献的优良品德;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一代农民的无怨无悔,令读者荡气回肠,对上个世纪的父老乡亲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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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张金彪、智能大师与十名游击队员,扛着十一个木箱,避开了日军,趁着夜色的掩护,绕道白鹿洞书院,来到了神灵湖边上,找到了一位正准备睡觉的渔民,要求把他们渡过湖去,可那位渔民说:“自古神灵湖,夜不行船,等明天吧!”

  当那位渔民听说是要护送国宝过湖,便二话不说,请大家上船,小船在夜幕中,划过神灵湖,到达了德昌县境内。

  智能大师很感激这位渔民,让国宝逢凶化吉,从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说:“施主,非常感谢,这是两块钱,表达一下老纳的感激之情。那位渔民用手挡开说:“师傅,见外了,保护国宝,也有我的一份责任。”说完,就跳到船上,用竿一撑,渔船似离弦的箭,消失在湖中心。

  智能和大家目送着小船在湖中消失后,又动身,游击队员们抬着木箱,连夜向枭阳县流亡政府所在地段家畈赶去,一路急行几十里,到第二天早上,才赶到了流亡政府的驻地。

  马县长从1938年夏初离开枭阳县后,带着县政府的十来个人,先是在德昌的杨家山,后又搬到了鄱阳湖岸边的段家畈,基本上是无所事事,除了看看书,写几句打油诗,就是打打麻将,在那里打发日子,偶尔也从枭阳渡湖过来的老百姓那里打听打听县城的情况,听到了不少日伪军在县城乡烧杀抢掠的罪行,只能是一筹莫展,望湖兴叹,心里不断乞求神灵保佑,枭阳能早日光复,小鬼子能早日滚出枭阳。

  这天早上,马县长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去院子里打太极拳,一看,智能大师和游击队的副大队长张金彪带着一伙人,抬着十来只木箱,进到院里来,定眼一看,个个都是一身尘土,眼睛都布满了血丝,马县长感到很惊讶,便问:“大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智能大师简要地向马县长介绍了昨天发生的情况,说:“马县长,这些罗汉图,是我们中华佛教文化的瑰宝,也是游击队的战士们,用生命换来的,老纳无能,这个在栖贤寺存放了几百年的国宝,不得不流离颠沛,来寻求一方净土,我只能把它交给政府,免遭日军毒手。”

  马县长回答说:“卑职从流亡以来,时刻都挂念着桑梓的山山水水,无奈上峰有令,我在这里偏隅一安,养尊处优,实在是惭愧得很;现国宝送来本府,我就有承担保护国宝的责任,请大师放心。”

  马县长从南山游击队收编后,就认识了副大队长张金彪,他走到张金彪前伸出手来,握着张金彪的手说:“你们在敌后征战多年,杀倭寇,保家乡,我常有耳闻,你们是枭阳人民优秀的儿子,也是抗日英雄。欢迎你们到来,先好好休息,吃早饭,中午,本县长要为你们设宴,好好的慰劳你们。”

  张金彪说:“多谢马县长。”

  马县长又问:“你们胡大队长怎么没来呀?”智能大师接过话说:“胡大队长带领队伍掩护我们,国宝才得以脱险,仗打得非常激烈,现在,我的一颗心还悬着呢。”

  马县长笑着说:“吉人自有天相,不必担心,胡大队长会平安无事的。”

  当天中午,马县长在驻地盛情宴请了张金彪一行,还特地做了几个素菜,款待智能大师。在马县长的挽留下,张金彪答应在这里休息两天,再返回枭阳,去与胡大队长会合。

  德昌县有个南山寺,就是大诗人苏东坡写的“水隔南山人不渡,东风吹老碧桃花”的地方。智能大师说:“各位施主,我不能在红尘中久呆,老纳将前往南山寺,还望施主尽心尽责,确保国宝无虞”,便只身前往南山寺去了。

  马县长在打着心里的小九九,他心里清楚,胡谋响是名共产党员,虽然红军在1930年转移后,与共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他骨子里还是共产党,37年,欧阳少春收编这支游击队时,马县长就想派一名政训员进去,但遭到胡谋响的坚决抵制,虽说国共合作了,但胡谋响还要保持这支队伍的独立性,并保证一定听从抗日政府的命令,由于大敌当前,马县长也只好作罢。后来,新四军又派人来找马县长要求将这支游击队收回新四军,马县长说出已被政府收编的事实,不同意新四军再将游击队带走,并威胁说:“如果贵军硬要带走,那就有破坏国共合作之嫌”,新四军来人也没办法,这支游击队就一直挂在鄱湖游击司令部和枭阳县政府的名下。虽然是这样,马县长实际一天也没有领导过这支游击队,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他很想掌握这支队伍,但由于有胡谋响在中间作梗,也只能是忍着。

  今天,张金彪的到来,为他想控制这支队伍燃起了希望,这个张金彪与胡谋响不同,虽说也是一位老资格的红军游击队干部,但他不是共产党,又爱沾花惹草,加上他曾误杀了新四军的联络员,觉得这个人将来一定有利用的价值。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张金彪也觉得应该归队了,但马县长又继续挽留,天天好吃好喝好招待,搞得张金彪和其他几名队员,有点乐不思蜀了。

  大约一个星期后,从枭阳县过来的老百姓传来了一个消息,说胡谋响受伤被俘,日本鬼子正在帮他治伤,还要胡谋响当枭阳县保安团的团长;又过了几天,又有消息说:“胡谋响受创不医,说宁可做中国人的鬼,也不做日本人的官,从几丈高的楼上跳下,壮烈牺牲。”

  马县长经过多方证实,胡谋响的确牺牲了,而且还知道,日本人为胡谋响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胡谋响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壮举,感动了流亡政府,大家为失去了这样优秀的枭阳儿子感到惋惜;但同时,马县长心里也暗暗窃喜,一是胡谋响曾经是他的心头之患;二是虽然归顺县政府的领导,但指挥权并没有落到自己手里。此时,喜忧参半是他最好的心里写照;同时,他觉得这是老天赐给他的一个机遇,借胡谋响举行一次隆重的追悼大会,褒奖胡谋响的英雄业绩,要让游击队和枭阳人民知道,县政府虽然流亡在外,但他仍然是一个合法的抗日政府。

  在德昌的段家畈,枭阳流亡政府全体人员和到德昌避难的难民数百人,为胡谋响举行公祭,马县长神情悲伤,在公祭大会上,亲致悼词,众人同悲,为失去这样的抗日英烈感到十分悲痛。

  马县长似乎眼睛有些湿润,他用手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声音似乎也有些哽咽,在致词中最后说:“天妒英才呀,我作为流亡政府的县长,我要把胡谋响的遗孀和遗孤接到这里,由我们县政府照顾。”这时,站在他身旁的张金彪轻轻地对马县长说:“胡大队长父母早亡,还没有娶妻成亲。”马县长听了,沉默了一下,接着说:“痛哉,痛哉,老天不公呀。我知道,张副大队长还有个女儿在沦陷区,请张副大队长把她送到我这里来,还有游击队有子女的,我们都接收,由本县抚养。”

  追悼大会结束后,马县长在他的办公室里单独召见了张金彪,说:“张副大队长,俗话说,雁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走,军中不可一日无帅;经本县推荐,省政府同意,由你接任大队长一职,为了加强政府对游击队的指挥,由我兼任游击大队的政训员。同时,我已将你们保护《五百罗汉图》的事迹,报告了省政府,省政府已拨200大洋,作为对游击队的奖励。”

  张金彪有点受宠若惊,忙站起来向马县长鞠躬说:“感谢马县长厚爱,我一定听从马县长指挥,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马县长开心地笑着说:“张老弟,快请坐,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我不想让我们的抗日将士无后。胡大队长的牺牲,没留下一儿半女,让我找不到后悔药。我知道你的妻子被日军杀害了,现在,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名德昌女子,也是我家的保姆,名叫袁小红,芳龄十八,人还长得俊俏,是个孤儿,虽不是大家闺秀,但手脚灵敏,很是懂事,如贤弟不介意,我就当个月下红娘,成全你的婚事。”

  张金彪听到这里,对马县长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便感恩戴德地说:“马县长,你真是我的亲兄弟,我完全同意马县长的安排。”

  马县长亲自操办了张金彪的婚事,三天蜜日过后,张金彪才带着他的队员,告别了马县长和新婚妻子,渡过神灵湖,与游承军等人会合。同来的有县政府的秘书,他代表马县长宣布了任命张金彪为大队长的命令。

  游击队在保护《五百罗汉图》的战斗中,损失惨重,队伍锐减至四十多人,当年红军留下来的老队员,除张金彪外,只剩下三个小队长,一名机枪手和四个老队员,可以说是元气大伤。由于伤亡过大,特别是胡谋响这个主心骨的牺牲,大家情绪比较低落,张金彪觉得目前的实力和情绪,难以和鬼子抗衡,便将队伍撤到山里,进行休整。

  

  刘长江和王明德在十里亭放走了被鬼子押解的三十多个民夫后,为了避开日军,一直走小道,向江州城的方向走去。大约走出了十华里路,远远就看到一大队日军,荷枪实弹,鬼子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跑步的鬼子和伪军,扬起一阵阵灰尘,向十里亭急行而去。

  刘长江和王明德心里暗自高兴,幸好没走大道,要不然正好和鬼子迎头撞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两人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傍晚时分,刘长江说:“明德,前面有个小村子,晚上我们就到那个村里找个地方睡一宿,用手里的‘军用手票’和‘银联券’找人家买些吃的,明天再走”。王明德早已走累了,便答应说:“好,我听哥的。”

  这时候,刘长江和王明德不知道,那两个鬼子和汉奸翻译跑回江州后,立即向驻江州的日军报告了有两个小八路放走了民夫和抢走了一支短枪的情况,江州日军司令部当天下午就发出了缉拿两个小八路的告示,能举报其下落者,奖励银联券500元,要是将其捕获,送到日军司令部,奖励银联券2000元,下午就通过各地维持会,张贴到了江州城的周边乡村。通告明令,各乡、保长要全力缉拿,如知情不报,或者是有意放走小八路的,将十户连坐,格杀勿论。

  刘长江和王明德看到的前面这个村庄,住有三、四十户人家,村名叫莫家墩,进到村里,有不少人家人去楼空,约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厨房里冒出炊烟;两个小孩带着一条大黄狗,引起了村里两只黑狗狂吠着,惊动了村子里的人。

  这个村里的掌门人叫莫仁,是附近三个自然村的保长。这个莫仁在抗战前,是长江上的一个土匪,鬼子来了以后,先是带着他的几个土匪兄弟加入了日军的保安队,后因他的家乡没有人愿意出来担任伪保长,鬼子知道他家就在城邻的莫家墩,就委任他回村当了一名保长。这个莫仁,狗仗人势,在附近一带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老百姓对他是恨之入骨,无奈他有皇军作靠山,大家也只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一阵一阵的狗吠声,惊动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男人出门一看,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刚刚莫保长召集全村人开会,说是皇军要捉拿两个小八路,他马上明白,这两个小孩就是皇军要捉拿的人。这个中年汉子不忍心鬼子将这两个小孩抓去,便慌慌张张地来到两个小孩面前说:“鬼子发出了告示,正在到处抓你俩,赶紧走,千万别让我们村里的莫保长发现了。”

  刘长江和王明德一听,也吓得不轻,没想到中午发生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乡下来了,两人感谢那位大叔说:“多谢叔叔,我们这就走。”没想到话音刚落,一个嘶哑的声音就传到了刘长江和王明德的耳朵里:“想走,没那么容易,好哇,莫明来,你狗胆包天,竟敢私自放走皇军要犯,我现在要将你一起缉拿归案,交给皇军处置。”

  莫明来一看,摊上了大事,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一脸横肉的莫保长面前,央求着说:“保长,按辈份我是你叔呢,叔给你下跪了,你就发发善心,放过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吧!”

  “好哇,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你要我放走他俩,你给我2000块银票?”

  莫明来不断地在叩着头说:“贤侄,俗话说,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积点德,菩萨都会保佑你,这昧良心的钱不能要,你要害死了这两上小孩,那是要遭天谴的。”

  莫仁一脚踢在了莫明来的屁股上,说:“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在胡说八道。”这时,莫仁的一个帮凶拿着一根绳子过来,就要去捆绑刘长江和王明德,大黄狗一看,有人要欺侮它的主人,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一口咬住了那个帮凶拿绳子的手,痛得是大喊大叫。

  这突发的情况,刘长江和王明德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刘长江站在王明德的身后,偷偷从包袱里掏出中午缴获来的那把手枪,突然对着莫仁的胸口就开了一枪,瞬间,莫仁倒地,口吐污血,一命呜呼。

  接着,刘长江又将枪对准了那个帮凶,刚要开枪;莫明来说:“不要开枪,留他条狗命吧。”

  这时,那个帮凶早就吓傻了眼,他压根不知道这个小孩手里有枪,“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喊着:“明来叔,救救我。”

  刘长江看在莫明来的面子上,将指着的枪收了回来,对莫明来说:“大叔,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连累你了,我们这就走。”

  “孩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江州城是万万去不得的。”

  王明德说:“大叔,我们去枭阳县,不过江州城,那我们怎么能去枭阳县呢?”

  莫明来说:“要去枭阳县,可以不走江州城,我们这里是山北,枭阳县在山南,只要从这里翻过这座山,就能到达枭阳县。”

  刘长江和王明德向莫明来道了谢,转身就要离开,莫明来说:“孩子,还没有吃饭吧,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俩把身上的瓷缸给我,我给你们装些饭,带着路上吃吧。”

  两个人将瓷缸解下来,莫明来回到家赶忙将刚煮好的米饭,盛着满满的,还压了压,分别给了明德和刘长江,又送了他俩一程,告诉他俩,怎样走才能避开江州城,怎样才能翻过这座山,莫明来一直送了快一个时辰,才指着一条路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能找到上山的路。”他停下脚步又说:“孩子,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王明德和刘长江千恩万谢,他们站在一处高坡上,目送着莫明来回去,一直看不到影子了,才坐下来,想到还没吃饭,肚子早就叫唤了,两个人拿出瓷缸,都扒了一些饭给大黄狗吃,这时刘长江说:“明德,今晚我们就吃我这个瓷缸里的饭,不知道山路要走多远,留一缸明天吃,怕山里找不到吃的东西。”一瓷缸饭,两个人都只吃了个半饱,便继续往山脚下走。

  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脚下,便开始上山,又走了半个时辰,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找了一个平坦避风的地方休息。

  南山,是著名的避暑胜地,常年有长住的外国侨民数千人。南山孤军在保卫南山时,为减少外国侨民的损失,守军动员外国侨民,大多撤出了南山。随着南山失守,日军占领南山后,到1943年,被撤走的侨民又纷纷重返了南山,为满足山上的副食品和蔬菜的供应,山下很多乡民,肩挑手提,不断为山上提供物资保障。

  天还没有亮,刘长江和王明德还在睡梦中,就有乡民挑着担子走在上山的驿道上,将刘长江和王明德惊醒了。两个人开初吓了一跳,以为是鬼子追上山来了,可借着曦光定眼一看,原来都是挑着担子的山下村民。这时,有两个挑担的人在一个拐弯处的一棵大树下,放下了担子休息,解开扎在头上的汗巾,在路边的小溪中洗了脸,就坐到了树底下的一块石头上歇脚。

  刘长江和王明德观察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便从路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对正在歇脚的两个人说:“大叔,你们这是要上山去吗?”

  两个乡民先是一惊,一看是两个小孩,便回答说:“是啊。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长江说:“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到枭阳县去。大叔,我们跟着你们上山去可以吗?”

  一位大叔说:“跟我们走可以,但山上有鬼子的岗哨,过岗要接受检查,还要有良民证,你们带了良民放下没有?”

  “大叔,我们没有良民证,听我们保长讲,要到十五岁才办良民证,我今年十四,他十二”长江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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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俩跟着我们走吧,碰碰运气,但不能带违禁的东西,前几天,有个人带了几包爆竹,小鬼子硬说是炸药,就被小鬼子一枪撂倒在岗哨前,那个惨呀,尸首还是山上的居民去埋的。”一位大叔告诉刘长江和王明德。

  听这位大叔一说,长江和明德就明白,这包袱里的枪是不能带过岗哨的,扔了实在舍不得,因为,关键的时候能救命;要带上,被鬼子查出来,那就更要命。两人最后商定,还是把枪扔了,先保命要紧。长江对两位大叔说:“我们昨晚就睡在前面的草地上,我们这就去拿东西,跟你们走。”

  两个人回到昨晚住的地方,长江从包袱里取出枪来,恋恋不舍地藏在一个石缝里,又扯了一些茅草,将枪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来到了两位大叔面前。

  两位大叔看到长江和王明德过来了,便挑起担子,一步一吃力,向山上慢慢走去。走了整整一上午,远远就看到了山顶上鬼子的岗楼,岗楼上鬼子的太阳旗格外醒目,一个鬼子和一个伪军各端着一杆长枪,守在岗楼的一颗大枫树前面,检查过往行人,不大一会儿,他们四个人也来到了岗楼前。

  端着枪的伪军对两个挑着担子的大叔说:“把良民证拿出来检查。”

  两个人从衣袋里掏出良民证,递给了那个伪军,伪军看了一下,又还给了他们,接着又把两个担子里的东西翻开,检查了一遍,便挥挥手,意思是可以过去了,一位大叔说:“长官,我们天天上山送货,又不是不认识,哪每次都要检查呀?”伪军说:“你少啰嗦,我们只认证件不认人。”又对刘长江和王明德说:“干什么的,到哪里去?”

  长江回答说:“我们是到枭阳县投靠亲戚的。”

  伪军又问:“有良民证没有?”

  刘长江回答:“我们都不到十五岁,我们保长说,要到十五岁,才办良民证。”

  伪军没有吭声,指了指他们背在身上的两个包袱说:“把包袱打开,接受检查。”

  长江和明德把包袱放在地上,一一打开,里面除了几件破旧的衣服,两个瓷缸,还有一个瓷缸里有一点剩饭外,再有就是压在下面的几张军用手票,伪军伸出手来,将军用手票抓到了手上,自己留了一张赶紧放到口袋里,其余几张都给了端着枪的鬼子兵,然后对王明德和刘长江说:“小孩,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人迅速包起包袱,背在身上,快速的离开岗楼,大黄狗非常懂事,两人在接受检查时,远远的在一边站着,当王明德和刘长江离开哨卡200多米后,王明德做了一个手势,大黄狗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岗哨,追上了自己的主人。

  王明德用手摸了摸大黄狗的头对刘长江说:“长江哥,钱都被狗日的拿走了,我们又没有钱吃饭了。”

  刘长江说:“你放心吧,我早有防备,放在包袱里的是准备路上的零用,大头都缠在我的裤腰带里呢。”

  两个人走到了南山侨民居住区的一条街上,除了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还有不少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两个人找到一间饭铺,便一人要了一盘炒面,面端上来后,两人都给大黄狗扒了一些,然后三下五除二,两只碗就见底了。

  吃完面后,刘长江去结账,问多少钱,伙计说:“一碗二角,一共四角。”

  长江从裤腰带里取出一张十元的“军用手票”,递了过去,可伙计说:“我们店是德国人开的,不收军用手票和银联券,只收银元和铜角子。”

  刘长江说:“我只有纸币呀。”

  伙计说:“那就难办了,你看我们店外的招牌,写了只收银元、铜角子,不收纸币。”

  王明德是认得一些字的,出门一看,还真是那么写的。这时,伙计说:“这个小兄弟留下,你把纸币换成银元,但一块换不了一块,要吃些亏,快去吧,等会等我的东家知道你们吃面没付钱,会把你们送到巡捕房,让你们坐班房的。”

  伙计这么一说,让长江感到紧张和害怕,这时,王明德解开裤腰带,里面有三块银元,这是在离开鄱阳时,邻居的叔叔婶婶凑给他的盘缠,几年来,一直舍不得用,也没告诉任何人,他拿出一块给长江说:“长江哥,我这里有银元,递给了伙计,伙计又找了一些铜钱给明德,两人这才从这个饭铺里走了出来。

  

  山上的气候很凉爽,两个人在山上闲逛了一阵,便向人打听,下山到枭阳的路怎么走。

  一位老伯告诉刘长江和王明德:“从这里向南,走十多里,就到了含鄱口,含鄱口那里,有鬼子的岗楼,出岗楼,就可以直接下山,山下有个观音桥,那就是枭阳的地界了。”

  刘长江问:“过岗哨检查严不严?”

  大伯说:“上山检查严,下山松多了。”

  两人慢慢地向含鄱口走去,走到含鄱口时,有不少上山卖粮卖菜的山下村民也都在下山,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本“良民证”,也是一个鬼子和一个伪军在把守着,村民们只要把‘良民证’举在手上,伪军没有检查,就都过关放行了。

  刘长江和王明德没有良民证,当他俩通过岗哨时,伪军喊了声:“你俩站住,良民证呢?”

  刘长江马上回答:“老总,我俩还不到十五岁,我们村的保长说,不要办良民证。”

  伪军又问:“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这是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刘长江说:“我们从饶州来,到枭阳县投靠亲戚。”

  这个伪军就是枭阳县人,便又问:“你到枭阳县什么乡、什么村,投靠什么人?”

  这一问,刘长江还真答不上来,他只知道王明德是来找爷爷的,一下就紧张起来了。王明德一看,刘长江答不出来,就忙接过话回答:“老总,我们到南麓乡王家畈找我爷爷王世忠。”

  王世忠是枭阳的大户,这个伪军也听说过有这么个大财主,同时他也知道,枭阳县的一些大户,没当汉奸的,都基本上相邀到乐平县和德昌等地避难去了,便对刘长江和王明德说:“你爷爷王世忠早就到外地避难去了,你们就是到了王家畈,也找不到你爷爷;我看,你俩就投靠我吧,有碗饭给你们吃。”这个伪军对另一个鬼子说:“太君,厨房里的帮工有几天都没来了,我看把这两个小孩留下来,到厨房里做帮工。”鬼子望了望刘长江和王明德,说了两句“哟西,哟西。”

  这个伪军转身对刘长江说:“小子哪,你碰到好人了,就留在我们哨所食堂帮忙吧。”小鬼子做梦都没想到,刘长江和王明德在这里协助游击队干了一件惊天大事。

  自从胡谋响牺牲后,张金彪就无心与鬼子交战了,一是自己的女儿张兰,已进入战时枭阳流亡政府的流亡小学念书;二是新婚的妻子袁小红,在那里独守空房,一看到丈夫张金彪,是万种风情,也是夜夜盼郎归;张金彪隔三差五就要渡过神灵湖,去秀夫妻恩爱,队里的事就交给游承军打理。

  1937年,游击队收编时,是按100人头的编制拨给津贴,每人每月是两块大洋,由枭阳县政府负责发放,后来游击队只剩下五十来人,马县长仍然是按一人两块发放,剩余的就全落入了马县长的腰包。现在,张金彪在德昌呆得的时间长了,慢慢就了解了这些情况。马县长也知道罗汉图保卫战之后,游击队已不到四十人,便对张金彪说:“张大队长,现在县政府经费困难,从现在开始,只能按四十人的标准拨付津贴。”

  张金彪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已知道省政府一直是按一月拨付两百大洋到枭阳县,对马县长吃空饷是心知肚明,便说:“马县长,有些话就不要我说破,你就按60人的标准给我拨付,我决无二话。”两人心照不宣,达成了默契。张金彪将那二十个空饷据为已有,加上大队长每月另有五元津贴。因为他确实需要钱,已经要养家糊口了。

  张金彪每月把从县政府领来的军饷,按一人两元会及时发给大家,游击队员们呆在山里,也无所事事,钱一到手,不是下山去找地方喝酒,就是打牌赌博,有时钱不够用了,就三个一群,四个一伙,找一些富户或保长明偷暗抢。

  游击队的锐变,引起三小队长程世星和一些老队员的担忧,除了红军留下来的老队员外,还有后来加入游击队的队员,在胡谋响的教育下,都有一定的思想觉悟,他们找到张金彪说:“大队长,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真要变成了山大王了。”

  张金彪总是一笑了之,有时候还说:“弟兄们出生入死,几年来,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大家开开心,适当享受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金彪担任大队长以后,还是干了一件至今都载入《枭阳县志》的大事。

  1944年8月份,由陈纳德将军指挥的美国援华飞虎队的一架轰炸机,在完成了对武汉日军基地的轰炸后,在返航途中经过江州区域时,被日军高射炮击中,八名机组人员在南山西麓跳伞,其中七人安全降落在枭阳县游击队控制的区域。驻江州的日军司令部,下达了死命令,要求枭阳、海昏、渔门等地的日伪军,要不惜一切代价,捉拿美军飞行员。同时,国军也通过省政府向枭阳县南山游击队下达了抢救美军飞行员的紧急命令,要不惜牺牲,尽快找到美军飞行员。

  深夜十一点,马县长就收到了电报,他不敢怠慢,立即去找在德昌陪伴妻子的张金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张金彪,张金彪不耐烦地问:“深更半夜,谁敲门呀?”

  马县长惊慌地结结巴巴地说:“张老弟,有重要紧急任务,快起来。”张金彪一听有紧急任务,立即翻身起床,穿好了衣服,拿起了挂在床头的二十响驳壳枪,打开门,看到马县长就问:“什么紧急任务?”

  马县长将省政府下达的命令复述了一遍,说:“老弟,情况十分紧急,驻江州的日军和附近县城的日军已开始行动,这是一次立功的好机会,要是搞不好,你我的乌纱帽也就戴到头了。”

  张金彪说:“我即刻过湖去,连夜行动。”

  由于流亡政府就在鄱阳湖边上,眨眼功夫,张金彪就到了湖岸边,原来,为了会袁小红方便,他早就在当地渔民中购买了一条小渔船,专供自己渡河使用。他跳上小船,用竿一撑,小船就向湖中划去,一个多小时后,就登上了湖的对岸,在夜色中,他健步如飞,凌晨一点,就赶到了游击队的驻地桃花源。

  一到驻地,他立即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口哨,四十多名队员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拿起枪,来大队部集合,张金彪传达了省政府下达的抢救美军飞行员任务的命令。

  张金彪说:“弟兄们,时间紧,任务重,刻不容缓,我们是在与鬼子比速度,现在,每两人一组,对我们控制的区域里的村庄,山林,进行仔细搜查,发现目标,立即护送到桃花源。”

  二十个组的搜寻队伍,像鱼网一样,撒向了南山山林和田野,这些游击队都是本地人,轻车熟路,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游击队员孔繁德和另一名队员孔繁荣,在蓝桥乡的一处丘陵山岗发现了映红了天空的火光,孔繁德立即判断,那一定是坠毁飞机的现场。如飞行员还活着,也就一定在火光附近。两个人拼命朝火光的方向跑去。

  这正是美军B25型406号轰炸机坠毁的现场。这架轰炸机是从福建建瓯起飞,在轰炸了日军在武汉和江州两个补给基地后,正准备返航时,被驻江州的日军炮火击中,顿时,机舱里浓烟滚滚,飞机失去控制,在蓝桥乡坠毁,八名美军机组人员跳伞逃生;除一名美军飞行员跳伞时牺牲外,其余七名机组人员跳伞成功。

  七名美军飞行员落地后,迅速解开身上的降落伞绳索,远处的夜空一片漆黑,只有飞机燃烧的光亮,可以看出周边都是茂密的森林,能辩认东南西北的大致方位,但东南西北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让七名飞行员感到恐惧和茫然。

  飞行员们都有丰富的逃生经验,他们知道,这冲天的火光,很容易暴露目标,要是日军发现,将十分危险,机长将人员收拢后,立即命令,向隐隐约约的一座大山方向转移。

  夜幕中看到的这座朦胧的大山,正是南山,飞行员们与游击队的孔繁德和孔繁荣迎头相撞,两位游击队员用手电筒一照,七个人人高马大,都是高鼻子,黄头发,眼睛也与中国人不一样,完全可以断定这就是要找的美军飞行员,便大声地说:“我们是抗日游击队,是来帮助你们脱离险境的。”

  七名美军飞行员突然发现两个带着枪的中国人用手电照射他们,都有些惊慌,同时用枪指着孔繁德和孔繁荣,也拿手电照射对方,这两个人既不是日本兵也不像中国军人,正在疑惑不解时,听这两个中国人又在向他们喊话,可是美国人又听不懂,他们也立即作出判断,似乎这两个人是赶来营救他们的。这时,一名飞行员迅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白布条递给了孔繁德,孔繁德认出上面写着:“我是美国人,来帮助中国抗日,请帮助我找到中国抗日军队”的字样,孔繁德高兴地比划着说:“我们就是来营救你们的。”可飞行员对孔繁德的话一句也听不懂,双方无法沟通,但美军飞行员已经明白,这两个人是来营救他们的,中、美双方的大手握到了一起。

  两名游击队员带着七名飞行员,迅速离开坠机现场,走了约五公里,为了解决语言交流问题,孔繁德突然想到,这附近的沈家垅,有一个在南山为美国教会做饭的厨师沈淦新,会说一口英语,日军占领南山后,教会的牧师撤出了南山,沈淦新便回到了沈家垅种田,想到这里,孔繁德立即将飞行员们隐蔽在一处密林中,让孔繁荣陪着,自己跑去找沈淦新,请他来做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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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睡中的沈淦新被孔繁德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一听说要他为美军飞行员做翻译,二话没说,就随孔繁德来见美军飞行员,通过沈淦新的翻译,美军飞行员知道是中国的抗日游击队来营救他们,一下子心情开朗多了,嘴里不断对三个中国人伸出大拇指说:“OK、OK”,并高兴的跟着游击队员向桃花源快速转移。

  第二天一早,日军也查清了美军飞行员的坠机地点,2000多名日伪军,气势汹汹地赶到了蓝桥乡,查看飞机坠毁情况,除找到了一名美军飞行员遗体外,其他飞行员踪迹全无,便对这一区域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又对附近村庄的村民集中起来,审讯,吊打,仍一无所获,日伪军折腾了好几天,闹得是鸡飞狗跳,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美军飞行员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日伪军气急败坏,枪杀了几位村民,烧毁了附近的十几个村庄,又欠下了南山人民一笔血债。

  桃花源是东晋诗人陶渊明笔下的原型,这里地处偏僻,非常隐蔽;桃花源里,民风淳朴,风景秀丽,第二天天刚亮,七名飞行员就来到了桃花源。

  从1927年以来,桃花源除了南山游击队一直在这里活动外,鲜有外人来此秘境,当源里的乡亲们一看到来了七个外国人,个个黄头发,高鼻梁,蓝眼睛,都感到十分的好奇,自发围过来看新鲜和热闹,七名飞行员就像动物园里的珍贵大熊猫,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这时,张金彪也知道找到了飞行员,便急速赶回源里,挤进人群,来到美军飞行员面前,热情地伸出双手,与美军飞行员握手和拥抱,并通过沈淦新告诉美军飞行员:“中国人民非常担心你们的安全;现在,你们是安全的,我们将尽快让你们回到军营。”

  飞行员们知道已经脱险了,心情都非常激动,纷纷伸出大拇指,不断地说:OK、OK,Thanks  Thanks”。

  大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张金彪问沈淦新,沈淦新告诉说:“他们是在说谢谢你们。”

  张金彪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对乡亲们说:“乡亲们,这七个美国人,不远万里,驾着飞机到我们中国,帮助我们打鬼子;昨天,他们的飞机被鬼子击中,现在落难,来到了桃花源,我们要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让他们在这里休息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这些贵客,乡亲们说好不好呀?”    乡亲们听张金彪这么一说,便纷纷拉着飞行员要到自己家里去,有的是三、四户人家抢一个,此情此景,让这些异国他乡的飞行员们感到十分的温暖,乡亲们请来了当地最好的郎中,为受伤的飞行员疗伤;还杀猪宰羊,端出醇香的美酒,轮流请飞行员们到家里做客,写下了中美友谊的佳话。44年后,当年被救出的飞虎队员泰德在1988年和1990年,两次专程从大洋彼岸飞来南山,重返桃花源,感谢当年中国军民的救命之恩。

  十多天后,受伤的飞行员在桃花源乡亲们的精心照料下,全部都恢复了健康,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命令,将他们全部护送到枭阳县流亡政府德昌所在地,分别之际,大家难舍难分,泰德将自己的手枪送给了孔繁德留作纪念。

  张金彪精心准备,精心安排,亲自护送,他们一路翻越南山主峰,经汉阳峰、双剑峰、香炉峰、七个尖,下到栖贤寺,渡过神灵湖,一路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枭阳县流亡政府所在地。

  第九战区和省政府为了表彰南山游击队成功营救美军飞行员的功绩,特授于游击队大队长张金彪六等宝鼎勋章一枚;对十六名有功的游击队员各奖励一支勃朗宁手枪,并奖励游击队大洋五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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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刘长江和王明德被含鄱口哨卡的日伪军强行留在山上,几天下来,他们逐渐地掌握了哨卡里鬼子的情况,整个哨卡有日军五人,伪军一个小队二十人,有三挺歪把子机枪,一门迫击炮,每个日伪军都有一支三八大盖,他们的任务,就是检查从枭阳县上山的村民,严防南山游击队混入山上进行袭扰。

  哨卡里有一名伪军担任厨师,刘长江与王明德带到厨房后,主要任务就是洗菜,洗碗,烧火,打扫卫生。

  这一呆,就快一个月了,但刘长江和王明德始终在寻找机会逃下山去。为了麻痹敌人,两人假装勤快和听话,很受那位厨师的喜欢。开初几天,哨所的鬼子不让长江和明德离开哨所一步,后来慢慢的熟悉了,又看两个孩子比较老实,也就慢慢的放松了警惕,那位厨师去南山街采购食物,也带他俩一起去,帮忙拿拿东西。

  南山游击大队第二小队队长石耀中和三小队副队长程世星,都是拳头上能站得人胳膊上能跑得马的人,是胡谋响的得力干将,不愿跟着张金彪那些人整天吃喝玩乐,带着他的小队十五名队员,来到了观音桥、栖贤寺一带活动,寻机打击日伪军的零散人员。他们经常化妆成老百姓,挑着农副产品上山,侦察日军在含鄱口的驻防情况,但鬼子防守极为严密,始终摸不清那里驻有多少日伪军,配备了什么武器。

  有一天,石耀中看到哨所里多了两个小孩,而且看到这两个小孩常跟那位伙夫去街上购买瓜果蔬菜。一次在买菜的地方,趁那位伙夫与卖菜人讨价还价之机,便借机与刘长江和王明德搭上了话,这一来二去,便了解到这两个小孩是被鬼子强行留在哨卡的,而且知道了王明德是要下山找爷爷王世忠的。石耀中对王明德说:“我认识你爷爷,等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们下山,保证帮你找到你爷爷。”

  石耀中取得了刘长江和王明德的信任,便很快就掌握了哨卡的全部情况,但哨卡人数多,而且武器弹药充足,一时感到难以下手,没有取胜的把握,所以,就一直在等待时机,不敢轻举妄动。

  那年12月30日,战机突然来了,石耀中和程世星在观音桥通往含鄱口半山腰,一个叫王家照的村庄,截获了一名汉奸和五名挑夫,五个挑夫的担子里,装的都是鸡、鸭、鱼、肉和美酒,原来这是枭阳县韦县长送给含鄱口哨卡日伪军的新年慰问品。

  韦县长自担任枭阳县县长以来,为了巴结讨好日军,把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东西,在端午、中秋、元旦和春节这四个节日,都要派人去慰问驻县内的日伪军,这已成为了一个惯例。

  石耀中问那汉奸:“这些东西是送到哪里去的?”汉奸一看,两支乌黑的枪口对着自己,早已吓得腿都发软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奉韦县长之命,带着这些慰问品,去含鄱口哨卡慰问皇军。”说完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是韦县长的亲笔信,只见上面写着:“驻含鄱口太君阁下,今特派本府秘书吴有富代表本县前来慰问,请予接洽。韦福来。”

  石耀中又问:“你们不是年年派人上山慰问吗,为什么还要写个狗屁介绍信?”

  吴有富回答说:“往年都是朱翻译官上山来慰问,今年朱翻译官在陪皇军去温汤慰安所的路上,被游击队枪杀了,所以县长今年就让我来,怕皇军不认识我,就写了这么一个介绍信。”

  石耀中琢磨了一下,突然就有了主意,借这个汉奸秘书的身份,冒充去哨卡慰问,趁机一举端掉这个鬼子哨卡。

  石耀中对吴有富说:“对不起了,东西都没收了,我还要委屈你一下,明天才能放了你们。”说完,让队员们把这六个人都捆了起来,关到了已空无一人的栖贤寺,并派一名队员看守。

  石耀中打扮成吴有富的模样,头戴着礼帽,眼睛上架着一副墨镜,背着一支合子炮,由五个队员化装成为挑夫,经过太乙村,向含鄱口走去。其余的队员由程世星带领潜伏在哨卡附近,等他发出信号,里应外合,一举端掉含鄱口哨卡。

  下午三点,石耀中带着五个化装的挑夫来到了哨卡,一个伪军大声喝问:“站住,接受检查。”石耀中赶忙走上前去说:“老总,我们是枭阳县政府的,来慰问你们。”石耀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哈德门牌香烟,递了一支给伪军,又送去一支给鬼子,嘴里不断说:“咪西、咪西。”伪军接过烟,仔细打量着石耀中,心想,往年都是那个疤眼朱翻译官,而眼前这个人未曾见过,便说:“朱翻译呢?我怎么没见过你?”

  石耀中装做点头哈腰地说:“老总,以往都是朱翻译官来,今年,朱翻译官遇害了,所以,韦县长就让我来慰问。”说完,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介绍信递了过去。

  这个伪军是个“睁眼瞎”,不认识字,在一起站岗的鬼子兵更不认识中国字,小鬼子对伪军说:“你的,送给小队长的看看。”

  鬼子小队长义田一男,不仅懂汉字,而且还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原来这义田一男是台湾人,是波田支队的一个少尉,日军在甲午战争中,清朝战败,割台湾给日本,经过四十多年的皇民统治,这些台湾人很多就忘记了自己是中国人,这个波田支队,就是由台湾人组成的。义田一男调来含鄱口哨卡已经三年了,知道这个日子,山下的韦县长总要送一些慰问品来,往年,总是下午两点左右东西就到了哨卡,可现在都三点了,还不见人来,正感到纳闷,就有一个伪军推门进来说:“报告太君,韦县长派人送来了慰问品,还有一张介绍信。”说完,就将介绍信递了过去。义田一男看了一下介绍信,说了句:“统统的,让他们进来。”

  石耀中带着五个挑夫将东西送到了厨房,便来见义田一男。义田一男站起来说:“吴桑,你的,韦县长的,是大日本皇军忠实的朋友,你代我向韦县长的问好,今天,你也不要下山了,我们中日亲善,晚上一起咪西、咪西,共迎新年。”

  石耀中点头哈腰地回答:“能与太君共同迎接新年,十分荣幸,多谢太君。”鬼子队长说:“吴桑,你的辛苦了,好好的休息,晚上你我一醉方休。”

  石耀中说:“太君,那我去南山街上看看,我还没有上山来过呢?”义田一男问:“啊,你的,不是本地人?”

  “太君,我是洪都人,韦县长是我的一个亲戚,前不久,朱翻译官出事,我就谋了这个差事。”“哟西、哟西,你我大大的朋友的。”义田一男对石耀中已经没有任何戒备,真把他当作了吴有富。这时,石耀中指着正在拣菜的刘长江说:“太君,山上我不熟,能不能让那个小孩给我带带路?”

  “哟西、哟西”,义田一男爽快地答应了。

  早已认识的石耀中和刘长江装做互不认识,义田一男对刘长江说:“小孩的,你带吴桑他们去南山街上逛逛,晚饭前的,必须赶回。”

  刘长江应了一声:“好嘞。”

  刘长江带着石耀中和五名扮挑夫的游击队员,离开含鄱口,向南山街上走去,转过几个山梁,已不在日军的视线之内,石耀中对刘长江说:“长江,今天晚上,我们要端掉这个岗楼,请你和明德配合我们行动。”

  刘长江说:“石叔叔,你要我们干什么,尽管吩咐。”

  石耀中说,这么的,这么的,将行动计划全部告诉了刘长江,刘长江表示:“一定保证做到。”

  刘长江再一次向石耀中详细介绍了哨卡内的所有情况,饭厅的对面,就是宿舍,义田一男一人一间,五个鬼子一间,伪军们分住一间,平时枪支都压满子弹,放在各个房间的枪架上,从食堂到宿舍,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听完刘长江的介绍,石耀中已有十分的胜算。

  晚上六点钟,含鄱口哨卡食堂里飘出了一阵阵美食的香味,除两个站岗的伪军外,其他人都在等待着开饭的哨音。

  晚六点半一到,一个值班的小鬼子,吹响了口哨,鬼子和伪军一涌而入,就坐到了饭厅里,忙着喝酒吃肉。石耀中被安排在义田一男一桌,五位假扮挑夫另外用一个脸盆,装了一些菜,在厨房里单独吃。

  刘长江与王明德不时从厨房里向餐厅端炒菜,鬼子和伪军们都在狼吞虎咽,喝酒划拳;石耀中也不断地向义田一男敬酒。这次迎新年的晚宴,就和往年过元旦一样,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会餐进行到一半时间左右,五个在厨房的挑夫早早就放下了碗筷,假装在院里转悠,眼睛不时瞄着三间房里的那一排排枪支。王明德和刘长江端完菜以后;便一人端了一盘菜,还带了一壶酒,来到下山口的哨卡,给正在站岗的两个伪军送去。

  王明德刚一走到哨卡,听到一个伪军说:“真是倒霉透顶,今年中秋,是老子站岗,他妈的,这元旦又轮到我了。”“是呀,这年头,运气不好,喝凉水都塞牙,去年元旦加餐,就是我站岗,等到我去吃时,都是残菜剩饭,好东西都让那帮家伙吃光了,老子今天留了个心眼,我叫了那俩小子,给我留一大碗红烧肉。”话刚说完,王明德和刘长江就端着菜和酒进到了岗楼,对一高一矮的两个伪军说:“饿坏了吧,我俩给你送红烧肉和酒来了。”

  两个伪军一看,眼睛都发亮了,高兴地说:“还是你两个有孝心,我没白疼你们。”便把手里的枪往墙边一靠,拿起筷子就吃肉,端起碗来就喝酒。这时,刘长江走出岗楼,用手向外挥了挥,程世星和埋伏在附近的游击队员,突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每人提着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眨眼功夫,就冲进了哨所,正在喝酒吃肉的两个伪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每个人嘴里就塞进了一条毛巾,被反绑了起来。

  随即,王明德回到院内,告诉正在院内的五名游击队员,说哨卡已经解决了,五人迅速冲进鬼子和伪军的宿舍,把压满子弹的三挺歪把子机枪拿到了手上,这时,刘长江进到大厅里,给了石耀中一个眼色;石耀中知道外面已经得手,便对义田一男说:“我去方便一下,回来接着喝。”义田一男舌头都有点大了,摆摆手说:“你的,快快的。”“我的,马上回来。”石耀中回答。

  石耀中一出门,十几个拿着驳壳枪的游击队员已与大院里的五个人会合了,三挺机枪对着餐厅的大门和窗户,一齐开火,一时间枪声大作,就像辞旧迎新的鞭炮声,鬼子和伪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有的当场毙命,有的负伤倒在地下,有两个机灵的鬼子,一听到枪响,把端在手里的酒碗向大门口一甩,立即从厨房到大厅的过道里冲了过去,从厨房的后门拼命向五老峰的方向逃去。

  王明德看到两个鬼子逃跑了,便对大黄狗喊了一声,大黄狗马上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纵身一跃,向两个鬼子追去;一个游击队员端着歪把子机枪,对着鬼子逃跑的方向一顿猛扫,可是由于天太黑,两个鬼子已经逃脱了,当游击队员和王明德追过来后,已看不到鬼子的影子,只有那只大黄狗倒在血泊之中。

  王明德一看大黄狗躺在地上呻吟,知道是刚才游击队的机枪扫射时误伤了大黄狗,便一把抱住了大黄狗,伤心的大哭起来,咽咽一息的大黄狗用力添了一下王明德的脸,身子就软了下来,闭上了眼睛;王明德伤心地把狗抱在怀里,来到了哨卡,不断抚摸着大黄狗那柔软的绒毛。

  这次战斗,前后不到三分钟,击毙了义田一男和两个鬼子,击毙击伤伪军15名,俘虏伪军五人,游击队无一伤亡,这是胡谋响牺牲以来,打得最漂亮的一仗。

  石耀中和程世星立即命令打扫战场,缴获三八大盖二十四支,机枪三挺,迫击炮一门和四箱子弹,三箱手榴弹,旗开得胜,大家兴奋地带着战利品下山。

  走了二、三十米,石耀中一看,没有刘长江和王明德,便折回身来,只见王明德抱着大黄狗在痛哭,刘长江站在一旁,也抹着眼泪,便对他俩说:“快点走,等会北门的鬼子就会赶过来。”

  王明德哭着说:“是你们的人打死了我的狗。”石耀中说:“一只狗,死了就死了,你要是喜欢狗,回头我送你两只小狗崽。”王明德一听,哭得更凶了,这时,刘长江对石耀中说了这只狗的来历,它与王明德比兄弟还要亲,是共患难的朋友,不仅如此,他咬过鬼子,咬过汉奸,还为明德缴获了一支手枪。听到这里,石耀中明白了,刚才的话,伤害了明德,更对不起英雄的黄狗,便说:“明德,对不起,让我背着你的黄狗,一起下山,找个地方,好好的厚葬它。”

  王明德这才止住了哭声,石耀中一伸手,将狗就扛到了肩上,他们三个人,也迅速撤退向栖贤寺奔去。

  当晚八点多,大家就带着战利品回到了栖贤寺,汉奸吴有富和五个民伙还都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捆绑着。

  石耀中命人将那五个民夫的绳子解开,说了一些赔礼的话,把他们关在这里,主要是怕走漏风声,请他们原谅,让他们连夜回家。只是这个吴有富,不知有没有犯下血债,如有血债,就一枪毙了他。随后,大家又带着战利品,押着吴有富,转移到南山半山腰的高家岭宿营。

  第二天,石耀中在一处面向鄱阳湖的高地,选了一个地方,带着长江和明德,将大黄狗埋在一处高坡上,并鸣枪三响,为大黄狗致哀。

  当天,又派人去枭阳县城了解吴有富的情况,原来这小子是刚从南京伪中央大学毕业的一名学生,与韦县长的同学是个远房亲戚,朱翻译官死后,正缺个翻译,韦县长便将他要来,一是接替朱翻译;二是兼做自己的秘书,来枭阳还不到半年,没犯下什么血债,根据这个情况,石耀中和程世星一商量 ,便对吴有富训了训话,要他不要为虎作伥,便将吴有富当作个屁给放了。

  吴有富是个富家子弟,托关系在南京伪中央大学读了几年书,可曾未中过榜;也练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可没有找到用武之地,后经亲戚介绍,在韦县长手下谋到了这个秘书差事,本想在这里施展拳脚,立下功名,也好光宗耀祖,吴有富接受去含鄱口代表县长慰问日军的差事后,兴奋的一夜难眠,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这刚一参加工作,就差点丢了性命,回到枭阳县城后,就大病了一场,病一好,再也不敢在枭阳县呆了,便向韦县长辞了职,回老家省城去了。

  放走了吴有富,石耀中也不敢在高家岭久留,又带着队伍和战利品,转移到了桃花源,与张金彪他们会合了。

  这几天,刘长江和王明德,一直跟着石耀中和程世星,王明德已经知道到了自己的家乡枭阳县了,要见爷爷的心情非常迫切,石耀中明白两个小孩的心思,便对王明德说:“今天,就带你去找你爷爷。”

  王明德听说可以去找爷爷,心里是非常高兴和激动,与长江一起,将带在身边的包袱早早的就背到了身上,吃过早饭后,石耀中就带他们两个人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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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源距王家畈不算远,约一个上午的路程,一路上,他们绕过鬼子设在温汤的岗哨,中午时分,就来到了南麓乡的王家畈。

  自从鬼子占领了枭阳县后,王家畈村人就有一部分人外出逃难去了,由于是大村子,村里还有三、四百人在这里生活。抗战前,王世忠是这一带的大户,由于国民政府的焦土抗战,一把火烧了王家大院,加上王世忠的儿子王贤才,参加共产党后,已音讯全无,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眼看他家起高楼,眼看他家的楼又塌了”,王世忠从此就有些悲观厌世,小鬼子来之前,他召集族人开了个会,对大家说:“人都没有了,我要那么多田地干什么?”便把自己的500多亩土地低价卖了一部分,留下了养老的钱,剩余的土地都分给了族里没有土地的人,然后带着自己的一些积蓄,在马县长的安排下,与县里的一些大户人家,去乐平避难,这一走,算来已经六年整了。

  石耀中带着长江和明德到了王家畈,就向一位正从田地收工回来吃中饭的农民打听王世忠的家在哪里,这个人叫王志刚,是王世忠一族的本家侄子,他打量了一下石耀中和两个半大孩子问:“你找我世忠叔有什么事?”

  石耀中指着王明德说:“这是王世忠的孙子,从老远的饶州城来,找他的爷爷。”

  王志刚一听,十分的吃惊,自从1925年堂兄王贤才到北平读书后,再也没见过这个本族兄弟,后听说他参加了共产党,攻打枭阳城,就再也没有这位堂兄的消息,大家都认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等他明白过来,感到十分的高兴,忙把手里的锄头一扔,抓着石耀中的手说:“我贤才哥还活着,快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石耀中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指了指王明德说:“是他说王世忠是他爷爷,他是来找爷爷的。”

  王志刚松开手,双腿一跪,对着老天说:“老天有眼,我世忠叔有后了,真是菩萨保佑。”王志刚又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王明德,左瞧瞧,右看看,说:“还真像我贤才哥小时候的样子。”又对石耀中说:“真是多谢你了。”又转身对王明德说:“你爷爷现在不在家,和你奶奶到乐平逃难去了,你现在是到了家,我是你的堂叔,走,先到我家里去吃饭。”

  石耀中说:“我就不吃饭了,人我是交给你了,请你尽快让他和爷爷见面。”王志刚马上说:“放心吧,我明天就动身,去乐平给我世忠叔报告这个天大的喜事。”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长江,记住了陶老爷说的话,把明德送到了他爷爷的家,就回邹家仓,他拉着明德的手说:“明德,哥也要回去了。”王明德一听,眼泪就出来了,这几年,在长江的关照下,两人相依为命,结下了生死的交情,他怎么能舍得长江哥离开自己呢,忙拉着长江的手说:“长江哥,你不能回去,你在那里,又没有一个亲人,这里是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我们今生今世永远不分开。”

  当王志刚了解了长江与明德生死与共的情况后,也一只手拉住刘长江说:“我侄子说得对,你就留在我们王家畈,有我们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石耀中一看,也说:“长江,你无依无靠,就留下来,与明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吧。”说完,对大家抱起双拳一举说:“两位小兄弟,我走了,再见!”说完,就赶回游击队去了。

  王世忠有了孙子,而且都找到村里来了,成了王家畈爆炸性的新闻。王氏的族人们都非常高兴,大家祝福世忠家终于有了后人,有人打听他父母的消息,有人热情地邀长江和明德去自己家吃饭、住宿,浓浓的乡情,乡音,亲情,包围着这个吃了千般苦的孩子,王明德的感觉,家乡真是太美好了。

  王志刚对大伙争着抢王明德,便说:“要说亲,大家都一样,都是一个太公下来的;但今天,是我先接到的,说明我和明德比你们的缘分大,都别争了,明德与长江就住在我家里,你们谁要想请他吃饭,我不拦着。”

  王世忠对王志刚有知遇之恩,王志刚由于家里穷,没有一垄地、也没有一分田,靠打猎为生,经常接受王世忠的帮助,自从1938年得到王世忠的4亩水田后,生活便安稳下来,虽说不上富裕,但从此不再要为别人打长工和钻林子了,起码现在能吃饱饭。

  王志刚屋里的心里是乐开了花,终于找到了报答王世忠的机会,本来中午的饭都做好了,这会世忠叔的孙子要到自己家吃饭,便“咯咯咯”叫唤着,撒了一把谷子,引来了几只鸡争食,抓了一只老母鸡杀了,乡下人家,能杀一只老母鸡招待客人,那就是最高的礼节了。

  王世忠在乐平,由于爱人被鬼子的飞机夺去了生命,便一直过着孤灯相伴的日子。是洪镇江让他去帮忙教书,从此,他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了他的学生,也是他的这些学生,给了他心灵的慰藉,岁月也磨灭了洪、王两家的世代恩怨,常常与洪镇江一起借酒浇愁,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熬了过来。

  王志刚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带足了盘缠,赶到了县城的南门码头,搭上了一艘到景德镇送瓷土的帆船,帆船荡悠了两天多,经昌江才到达了景德镇。王志刚一下船,就朝乐平县奔去。一路上,是风雨兼程,顾不上休息,又走了两天多,才找到鄱湖游击司令部的驻地,又经过打听,才来到王世忠教书的学校,在人们的指引下,急促地敲响了王世忠的房门。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钟,已年过半百的王世忠,已上床休息,刚刚睡着,就被急促的“咚咚”声敲醒了,他伸手摸到了桌上的“洋火”,点燃了“菜油”灯,问:“是谁呀?”

  “世忠叔,我是志刚”。

  王世忠一听,是老家族下的侄子,心里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穿衣下床,打开了房门,问:“慢慢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志刚一路风尘仆仆,这时是口干舌燥,他一看桌上有把茶壶,也顾不得王世忠的问话,就对着茶壶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饱,王世忠一看,心里就更发毛了,又急切地问:“侄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快点告诉我。”

  这时的王志刚已经没有一路十万火急的心情,他压住内心的激动,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叔,有个天大的事,你老可要挺住了。”早已心如死灰的王世忠,经历过生死离别,老家也没个至亲的亲人,还有什么事能击倒自己呢?他心静如水地说:“你叔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别卖关子了,说吧。”

  王志刚这才说:“叔,天大的喜事,你的亲孙子回来了。”

  王世忠一听,就像是一声惊雷,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王志刚又说了一遍:“叔,你的亲孙子明德回来了,都半大人了,就住在我家里呢。”

  这回王世忠明白了,他像疯了一样,冲出房外,跪在地上,对苍天拜了又拜,说:“老天有眼,我老王家有后了。”王世忠又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爬起来说:“志刚侄,快告诉你叔,是不是我的贤才带着儿子回来了?”

  “叔,贤才哥没回来,是你的孙子自己回来了。”

  “快,帮我收拾东西,今晚就走,我要回王家畈。”王世忠已是归心似箭了。

  收拾好了东西,王世忠一看,窗台上还有一壶酒,便想到了该和洪镇江夫妇告个别,再说,明天孩子们还要上课,这教书的事,只能是交给镇江了,想到这里,他拿起酒壶,把晚饭时剩下的一包花生米装进衣袋里,来到了洪镇江的家,洪镇江一看,王世忠拿着酒,便说:“老家伙,你要喝酒,晚上到我家吃饭不就得了,这深更半夜,你抽什么风?”

  王世忠是满脸的灿烂说:“老家伙,你喝不喝嘛?”

  “我俩谁怕谁呀,喝,我说世忠,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老家伙,你猜对了,我有后了,我的孙子回来了。”

  洪镇江一听,也是十分的高兴,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与他的儿子一起闹暴动的,便忙问:“你儿子有消息了,知道我家洪水的情况么?”“这,我还不清楚。”这时,洪镇江对已睡下的屋里的说:“快起床,炒几个菜,我要与世忠喝一杯。”洪镇江屋里的听说王世忠的孙子回来了,也是十分的高兴,但一想到大儿子洪水,就是与王贤才一起去闹革命的,而且王贤才与自己的女儿洪霞也是差不多时外出读书的,她了解大儿子洪水、二儿子洪流、王贤才和女儿洪霞都是共产党,这王贤才的儿子都回来了,可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十来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是有个孙子洪庆来在身边,这日子就不知怎么过下去了,想到这里,止不住泪水直往下掉,她一边炒菜,一边轻声地哭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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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镇江和王世忠都明白,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了,但谁也不好去劝她,两个人是在高兴时刻喝了一顿闷酒;王世忠和洪镇江压根也不知道,这是两亲家在喝酒,因为王明德是洪镇江夫妻俩的亲外孙,可惜的是,洪镇江屋里的的,因思念自己的儿女,不久就忧郁而终,留下了无尽的遗憾,洪镇江等到了这一天,是新中国成立后,洪霞回故里探亲,洪镇江才与王明德这个亲外孙相认。

  马上就要离开了,王世忠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些给他抚平心灵创伤的孩子们,洪镇江说:“你就放心地回王家畈吧,孩子们的事都交给我。”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到了子夜时分,洪镇江亲自送王世忠踏上返乡的路,一再恳切地说:“世忠兄,要是老家形势不好,你就带着你的孙子到这里来上学吧。”洪镇江送了好长的一段路了,王世忠停下来,握着洪镇江的手说:“回吧,千里送君,终有一别。”

  洪镇江停住了脚步,直到在夜色中完全看不到王世忠和王志刚的身影,才转过身来,心里一酸,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就淌了出来,他思念他两个儿子,还有那个宝贝女儿。

  王世忠和王志刚,走了两天多,才赶到了景德镇的瓷土码头,搭上了一条返回枭阳的帆船,在枭阳城南门码头上岸后,一刻都没有停留,就直奔王家畈,他迫切地想见到自己的孙子。

  王世忠一路风尘赶回到王家畈,已是第六天的下午。

  他跟随王志刚,急匆匆地来到了王志刚的家里,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真是血脉亲情的缘故,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孙子;王明德也一眼就认准了进来的老人就是自己的亲爷爷,为了找爷爷,从饶州到枭阳这几百里路,他整整走了六年,一时辛酸的泪水溢出眼眶,哭喊着一声“爷爷”,就向王世忠扑来,王世忠张开双臂,一下将王明德的头抱在胸前,也是老泪纵横,这动人心酸的一幕,让现场的人一起跟着抹眼泪。王世忠哭过一阵之后,抚摸着孙子的头,看了又看,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嘴里喃喃地说:“与贤才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啊。”

  王明德止住了哭声,把腰里的裤腰带解开,从腰带里掏出一块玉佩来,交到了爷爷的手上,王世忠接过来一看,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是王贤才到北京读书时,他亲自到枭阳县城的玉器行买的护身符,用一根红丝线结成的带子,缠在玉佩上,在南门的紫阳码头亲自挂在王贤才的的颈上,王世忠颤颤巍巍的双手,拿着玉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睹物思人,他想念自己的儿子王贤才。

  王志刚这时忙说:“叔,快坐,快坐。”又对自己屋里的说:“给世忠叔泡茶。”

  王家畈的人听说王世忠回来了,早就做好了接待准备,王家祠堂里满满地摆上了八桌,为王世忠接风,同时举行王明德认祖归宗的仪式。

  晚上五点多,王家祠堂开始人头攒动,两支大红蜡烛将祠堂的大厅照得透明通亮,祖宗的牌位前,摆放着一尊王氏家谱。

  认祖仪式由本村最年长的长者担任,他代表全族对王明德认祖归宗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祝贺,致完辞后,隆重的仪式便开始了。

  首先是长者带领全族男丁向王氏祖先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之后,说:“请祖宗验证信物。”

  一个男丁用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垫了一层红绸布,红绸布上,是一块玉佩,来人将托盘送到长者面前,双膝跪下,将托盘顶在头上,长者将托盘接过来,摆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大家一齐跪拜。

  三叩九拜之后,都站起来,长者说:“下面由孝子王明德给祖宗再行三叩九拜大礼。”王明德拜完后,长者又要王明德对族人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后,长者宣布:“礼毕,鸣炮!”

  一时鞭炮齐鸣,一场庄严而又隆重的认祖归宗仪式结束。大家接着是开怀畅饮,对王世忠家能延续祖宗香火,表示衷心的祝贺。

  连续几天,就像过节一样,王世忠带着孙子和长江,今天吃东家饭,明天接受西家的宴请,在兴奋中度过了好几天的幸福时光。

  今天的王世忠,早已不是王家畈的大户人家了,头上没有一片遮风挡雨的瓦,脚下没有一寸生根发芽的土地。当年那些无偿接受王世忠土地的族人,都表示要为王世忠建一栋房子,再把一些土地还给王世忠。

  王世忠没有答应,他早已大彻大悟了。加上这几年在乐平教书育人,他找到了寄托自己的精神家园。再说,孙子都十四岁了,还是想让孙子去读书,同时,他也很想念在乐平的学生们。

  刘长江跟着王明德在王家畈度过了十几天的愉快时光,虽然大家没有冷落他,但他看到王世忠和他爷爷在一起的亲密无间,还是有些失落感,脑子里老是想起陶老爷嘱咐的话:“明德找到了爷爷,你就赶紧回来。”自己虽然是个孤儿,但陶老爷没有看轻过他,他记起陶老爷的好来,心里还有些想念,便对王世忠说:“王爷爷,现在明德已经找到了家,我也该回去了,向陶老爷报一声平安,再说陶老爷家的牛,还要我回去放呢!”

  王世忠已经了解了刘长江与孙子生死相依的经历,他也打心眼里喜欢刘长江,感恩长江对他孙子的帮助;这时,王明德一听刘长江的话,马上对爷爷说:“长江哥不能走,今生今世,我要与长江哥永远在一起。”

  王世忠对长江说:“孩子,你是个孤儿,我和明德就是你的亲人,哪里都不要去,我到哪,就把你和明德带到哪。”在王世忠和明德的真心感召下,刘长江才答应,跟王世忠和明德一起生活。王家畈是个没有杂姓的村庄,排外思想很是严重,但王明德和长江的生死相依的故事,感动了大家,都同意刘长江在王家畈落户。

  正当王世忠要带明德和长江回乐平的时候,王世忠的老师汪二先生找上门来说:“自从鬼子飞机炸了县城的学校后,县城的学校就停办了,虽然政府在德昌办了一所流亡学校,但县里大多数孩子哪能都有条件去德昌读书呢,所以,前几年,我就把废弃了的白鹿洞书院整理了一下,在那里临时办了个小学校,收了三十多个孩子。听说你在乐平也教了一些孩子,因此,今天特地来请你去白鹿洞,给我减减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王世忠一听,不好剥老师的面子,觉得也是个办法,不仅自己有个安身之所,而且也解决了两个孩子的上学问题,便同意到白鹿洞书院教书。

  明德十四岁,在饶州就读过三年私塾,有些基础,很快就适应了读书的生活。可刘长江已经十六岁了,没上过一天学,小时候,跟着父母一直在鄱阳湖和长江打鱼,后来父母被鬼子的飞机炸死后,就一直帮陶老爷家放牛,自由散慢惯了,这刚刚在教室里坐了一个星期,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再加上没有一点基础,老师教的东西似懂非懂,常常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对读书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便找到王世忠说:“王爷爷,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坐在教室里,难受的很,你还是让我回陶老爷家去放牛吧。”

  王世忠知道,明德与长江早已生死相依,长江要是走了,那明德的心也跟着走了,便说:“你孤苦伶仃,我怎么能舍得放心让你走呢,再说,你明德弟也不会让你走呀。”

  为了稳住刘长江,王世忠找汪二先生商量,同意长江在学校当个杂工,在食堂帮帮忙,有空,也到教室认认字,刘长江终于同意了,几年下来,他也认识了不少字。

  石耀中夜袭含鄱口,给了日军沉重打击,再一次引起了驻江州日军的恐慌,由于日军兵力空虚,还来不及对游击队进行报复;换防的是伪军的一个小队,只配了两名日本兵。

  含鄱口一仗的胜利,也引起了马县长的担忧。马县长担任游击大队政训员之后,张金彪对他是俯首称臣,这让他很放心,但张金彪多次对他反映,两个分队长石耀中、程世星,还有那个机枪班长不听指挥,由于这三人都是胡谋响留下来的红军游击队的班底,这不仅让张金彪感到头痛,也是马县长的心头之患。马县长觉得,虽然胡谋响不在了,但这三人的心是向着共产党的,说不定哪一天,这三人有可能坏了他的大事。

  马县长几次暗示张金彪,想办法除掉这三个人,但张金彪与这三个人同生死,共患难,没什么正当理由,下不了手。这次石耀中和程世星取得了夜袭含鄱口的重大战果,作为县长,也感到脸上有光,应该有所表示,但一想到,这三个老红军游击队员,背心里又冒出一股凉气,不除之,必有后患,但这个事,又不能与张金彪商量,他苦思冥想,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在夜袭含鄱口的半个月之后,张金彪接到马县长的命令,为了表彰石耀中、程世星夜袭含鄱口的胜利,枭阳县流亡政府要为石耀中、程世星举行庆功酒会,请张金彪带石耀中,程世星和机枪班长前往德昌受奖,连张金彪都不知道,这是一次令亲者痛、仇者快的鸿门宴。

  接到马县长的信后,张金彪就带着石耀中、程世星和机枪班班长,渡过神灵湖,赶到了枭阳县流亡政府所在地;马县长带领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亲自出门迎接,两根竹竿挑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抗日英雄”,马县长双手抱拳,对前来的张金彪等人一一施礼,说:“英雄归来,劳苦功高,欢迎,欢迎。”

  欢迎仪式结束后,已是夜幕降临,那天是个阴雨天,鄱湖岸边一片肃杀;马县长将大家引入县府的一间接待室,桌上已摆上了美酒佳肴;大家依次入座,马县长亲自一一为大家满上了酒,端起酒杯说:“各位英雄,你们含鄱口一战,大长了我枭阳人民的志气,大灭了鬼子伪军的威风,为本县增了光,我用这杯酒,表达我最崇高的敬意,同时,经本县决定,含鄱口每位参战人员,奖励大洋十元,对石耀中,程世星和机枪班长报请第九战区,申报六等宝鼎勋章”。说完,便一饮而尽。

  大家被马县长真诚、热情的话语所感染,也纷纷向县长敬酒,感谢县长的关心,都表示,要多杀鬼子,把小鬼子赶回老家去。正当酒过三巡,莱过五味,突然,三声刺耳的枪声从窗外响起,瞬间,石耀中,程世星和机枪班长瞬间就倒在血泊中。马县长大喊一声:“有刺客!”张金彪立即从腰里掏出枪来,一个箭步冲出房间,跑到县府门外,一看什么都没有,又向外追了百十米,仍无刺客踪影。这时,马县长赶了过来,说:“痛哉,痛哉,这是何人所为,本县一定彻查,严惩不贷!”

  停住了脚步的张金彪,望着马县长和县府的这些人,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的神态,想起了马县长曾要求自己除掉这三个人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虽说这三个人不太听自己的指挥,但毕竟是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心里不免有些悲伤,他望了望马县长,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一扭头,把提在手上的枪插进了枪套里,就往回走。

  马县长忙紧紧地跟了上来,说:“张大队长,本县也是为你着想,不得已而为之;三位抗日英雄,倒在了我的县政府,你我还得给枭阳人民和你的那些队员们有一个交待,我想,我们要给他们举行一个大大的追悼会,用最隆重的礼节厚葬他们。

  第二天,在枭阳县流亡政府所在地,都知道有三名抗日英雄被敌特分子暗杀;马县长痛心疾首,神情悲戚地为三位抗日英雄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在鄱阳湖东岸的湖边上,三个新垒起的坟头,朝着枭阳县的方向,让他们能日日夜夜能看到自己浴血奋斗的家乡。

  1945年8月15日,对枭阳县来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人们还不知道这一天,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是一个扬眉吐气的日子;因为,那天中午,日本裕仁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

  几年来,不少在南山当挑夫的山下村民,像往常一样,挑着瓜果蔬菜和粮食,卖给南山的外国侨民,这天早上过含鄱口哨卡时,日伪军还要对他们进行例行检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下午再经过岗哨下山时,却没有了荷枪实弹的日伪军,整个哨卡,已空无一人,一看日伪军的营房,也是人去屋空,大家都感到十分纳闷,这鬼子和伪军怎么都不见了?

  更感到诧异的是枭阳县城的居民,傍晚的时候,县城的四个城门,都高悬着鬼子的太阳旗,岗楼上,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兵,还在来回晃动;吃晚饭时,还能看到鬼子和伪军排队去食堂吃饭,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住在居家大院的鬼子全无踪影;早上等着进城的老百姓,看到城门大开,城楼上的太阳旗不见了,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兵也无踪影。有几个胆大的跑到鬼子军营一看,连半个鬼子都没有,人们在纳闷中纷纷议论,这该死的鬼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了呢?

  这天,鬼子刚吃完晚饭,就收到了江州日军基地发来的电报,告诉了狼犬队长,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命令他们连夜撤出枭阳,到江州集中,接受投降。接到通知后,整个日军军营哭声一片,狼犬队长知道日军在枭阳犯下累累血债,担心投降的消息被县城居民知道,将不知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便立即集合日军,连夜撤往江州。

  刚刚准备熄灯睡觉的伪军大队长闻听鬼子已投降,便已吓得魂不附体,找到正在撤退的狼犬哭丧着脸说:“太君,你们撤到江州去受降,我们怎么办呀?”

  狼犬说:“我们的,已经战败,已经管不了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伪军大队长一听,就像掉到了冷水坑,顿时感到六神无主,他知道,这七年来,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残害百姓,和鬼子一样,欠下了枭阳人民一笔又一笔血债,这鬼子靠山一走,南山游击队和枭阳人民还不剥了他们的皮;便赶忙将已经睡下了的100多个伪军集合起来,告诉了鬼子已经投降和狼犬已经逃跑的消息,他无奈地说:“现在是爹死娘病,各顾性命,想活命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逃命去吧。”狼犬前脚刚走,这100多伪军也是树倒猢狲散,连夜逃出了县城。

  韦县长闻听日军投降的消息后,连夜解散了伪县政府。这之前,韦县长就把家眷送回了老家韦家山。第二天一早,就在南门码头租了一只帆船,带着两个随从,逃往省城。

  枭阳县城的居民在好奇和议论中度过了这神圣的一天,与全国各大中城市的狂欢庆祝胜利,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因为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枭阳县城里,都不知道胜利之神已经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枭阳县庆祝日军无条件投降的活动是在1945年8月17日。日本宣布投降的当天下午,马县长就接到了省政府的电报,命令枭阳县流亡政府,立即返回枭阳县,恢复乡、村政权,处理战后事宜。得到日军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后,枭阳县流亡政府所在地,响起了庆祝胜利的鞭炮声,由于大家都是拖儿带女,不是说回去,一下子就能回去,马县长召集大家开会,回家做好返回枭阳的准备,明天吃过早饭后,统一返回枭阳。散会后,有人去租船,有人打包行李,一片忙碌,大家都归心似箭,都巴不得早一点踏上已阔别了七年的故土。

  第二天吃过早饭,县府租来的大帆船就扬帆起航,马县长站立船头,眺望南山,有“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惬意,他急切的想早一刻踏上枭阳的土地,接受胜利的果实;几十条难民所租的渔船,紧随其后,场面热烈而壮观,上午十一点,离开枭阳七年之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的怀抱。

  马县长顾不得先安家,带领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取下了伪政府的牌子,将跟随了他一起流亡七年的枭阳县政府的牌子,又挂到了原县政府挂牌子的地方。

  马县长回来了,都知道了鬼子投降的消息,枭阳县城沸腾了,人们兴高采烈;第二天,马县长就以枭阳县政府的名义,在点将台前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大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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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饶军,江西省庐山市(原星子县)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毕业。“八二八”毛泽东主席警卫营卫士,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求是杂志》红旗文稿、《光明日报》、《江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新闻通讯、文艺作品和理论文章,获“中国经济社会发展2012年年会”特等奖、江西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中国人民防空》优秀作品奖。有《庐山神韵》、《鄱湖神韵》、《七彩庐山》三部散文集和长篇小说《初心永恒》出版发行,其中《庐山神韵》被列为全民阅读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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