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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军:《尘封旧事》(一至三)

饶军 2021-11-04 来源:江西作家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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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首语:一个转身,过去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都是鲜活的风景。我用崇敬的心情,走进时空隧道,去揭开那陈封的往事,记录那风雷震荡、激情燃烧的岁月!谨以此书,献给“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父老乡亲。

  

  内容提要:

  故事发生在鄱阳湖岸边的南山山区,以枭阳县为背景,全景式展现了上个世纪那个风雷激荡的峥嵘岁月;一代农民为了翻身解放及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慷慨壮歌;书中再现了共产党人洪水、王贤才、胡谋响等人为人民的翻身解放,拋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感人故事;讴歌了中华儿女为抗击日本侵略而奋不顾身的英雄赞歌;展示了共产党人王明德、方明、刘长江、刘永强为建设新中国的艰苦探索;歌颂了以刘杏花为代表的新中国妇女的巾帼风采。呈现给读者的是激情燃烧的英雄史诗;默默奉献的优良品德;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一代农民的无怨无悔,令读者荡气回肠,对上个世纪的父老乡亲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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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在南山南麓、鄱湖岸边的红军烈士陵园,哀乐低回,人们胸佩白花,臂带黑纱,神情肃穆,参加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原来是一位离开家乡八十五年,走过了百年人生路的老红军老战士洪霞,依据她生前的遗念,要魂归故里,与长眠在南山的战友们安息在一起。南山低垂,鄱湖呜咽,当地党、政、军和各界人士及自发前来送行的乡亲们共千余人,哀思伴雨为这位巾帼英雄送行。一位系着红领巾、穿着蓝色校服的小女孩,用那稚嫩的童音问她那白发苍苍的爷爷:“爷爷,这老奶奶是干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人来送老奶奶?”爷爷看了孙女一眼,喃喃地说:“奶奶是英雄,是我们枭阳县的骄傲,可惜现在沒有多少人记得她了。”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追寻着老奶奶和她那一代人的足迹,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上个世纪父老乡亲那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和绚丽画卷。

  在长江南岸,江州城东南,有个枭阳县,它背靠幕阜山余脉的南山,面临鄱阳湖,是一个名胜荟萃,真儒过化的地方。

  据《枭阳县志》记载:1927年,枭阳县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当年9月30日,这里爆发了震撼江南的枪声,农民暴动了,攻占了枭阳县城,建立了赤色的农民政权。

  枭阳县城乡到处都在传播着暴动的消息,让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领头闹事的,不是饥寒交迫的农民,而是南麓乡大地主王世忠的儿子王贤才;另一个也是南麓乡大地主洪振江的儿子洪水。王贤才是共产党的特派员,是这次暴动的主要策划者;洪水是这次暴动的总指挥。

  人们在惊愕之余,更让人不解的是,这洪、王两家,历史上就因水利纠纷,几百年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对头,因抢水而形成的宗族械斗时有发生。这共产党是什么魔力,让洪、王两家的传人握手言和,而且还联手造反?而这两个造反的头头,革命首先革到了自己老子头上,所以,枭阳人感到十分的惊奇和不解。

  从长江南岸江州城向南一百公里,有个王家畈,归属于枭阳县南麓乡的上乡;王家畈最富有的人家就是王世忠了,家有良田数百亩。王世忠早年在白鹿洞书院汪二先生手里读了几年私塾,也算是一个文化人;由于诺大的家业,从白鹿书院毕业后,就回到了王家畈,挑起了掌门人的重担。王世忠有个独生儿子叫王贤才,那是民国时期,虽然也在白鹿洞读书,但接收的是新式教育。这个王贤才,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以枭阳县县立高小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江州中学;又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省会的高级中学。高中毕业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北平的京师大学堂。

  民国时期,能接受高等教育的是凤毛麟角。王贤才不仅是王氏家族的荣耀,也是枭阳县的骄傲,大家都很羡慕,说:“王家的祖坟冒青烟了。”王世忠也感到十分的骄傲,面对乡邻的夸赞,总是一脸的灿烂,双手抱拳,客气地说:“犬子不才,托的是大家的福气。”有时候一高兴,便要拉夸赞他儿子的人到家里喝上两盅。他时常回忆与儿子分别时的情景,那是在县城的紫阳码头,天空中飘着的雪花,剌骨的寒风吹得湖面上掀起一层层白浪,他将刚刚买来的一块护身符玉佩亲自戴到儿子脖子上,殷切地嘱咐儿子说:“崽里呀,男儿当自强,要为列祖列宗增光呀!”王贤才向父亲跪下,含泪挥别,立下誓言说:“孩儿立志走四方,不取功名誓不还!”,他离岸跳上一页孤舟,乘风破浪,走上了一条令王世忠做梦都想不到的山高险路。

  南麓乡的下乡在鄱阳湖之滨,平畴沃野。下乡的大地主,首推洪家港的洪镇江,这也是个名门望族。

  早年,洪镇江也在汪二先生手里读书,说起来,与王世忠属同门师兄,用今天的话来说,俩人是同班同学。洪镇江从汪二先生那里毕业后,也回到了洪家港,因为家大业大,老爷子需要帮手,后洪振江父亲过世,他也就成了洪家的掌门人。洪镇江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洪水不好读书,跟汪二先生几年,未经得洪镇江的同意,先是到南山的归宗寺,找了个武僧学艺,后又到河南的蒿山少林寺,吃了几年斋饭,有一身的功夫。也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这个洪家大公子,摇身一变,带领一帮穷棒子,闹起了革命,首先就分了自己家的财产。二儿子洪流,是个读书的材料,在江州南伟烈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据说也参加了共产党。女儿洪霞,天姿聪颖,生性活泼,有枭阳城里一枝花的美誉。她在县城读书时,就带头放脚,又称枭阳县城“大脚婆”。洪霞很会读书,是洪镇江的掌上明珠,从江州儒励女中初中毕业后,考上了上海圣芳济女子学院。

  还没有感受女儿带来的荣耀,洪霞就成为了洪振江心中的痛,因为洪霞在上海毕业后,就与家里失去了联系。洪镇江思女心切,经多方打听,一说是她参加了上海的工人起义,在“4.12”反革命政变中,被蒋介石枪毙了;一说她参加了地下共产党,在为共产党做秘密工作,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怕连累家人,所以不与家里联系。总之,洪霞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洪镇江是后悔不已,总是在老伴面前责怪自己,说:“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让女娃儿读了太多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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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1年,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结束了清朝的封建统治,建立了共和,但人民并没有过上想象的好日子。中华大地,狼烟四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也正是这个时期,各种主义和思想如雨后春笋,共产主义思想也开始传入中国。

  北平,是前清的废都,也是北洋政府的所在地,虽然没有了皇帝,这里仍然是中国政治、文化的中心。1919年5月4日,北京城里爆发了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各种新思想汇集到了这个千年古都;也正是这场运动,孕育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他们要打碎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让人民过上沒有剥削,没有压迫,平等、富裕、幸福、安康的新生活。共产主义思想被一大批仁人志士和爱国青年学生所接受。王贤才就是这批爱国学生中的一位,1924年,在陈独秀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到1927年,王贤才已成为共产党的一个重要人物,并以江南特委书记的身份,回到了老家枭阳县,贯彻共产党的“八.七”会议精神,组织枭阳农民暴动,夺取了枭阳县城,建立了苏维埃红色政权。在暴动前的动员会议上,王贤才作了最后的鼓动,他说:“这次暴动,等于把天打了一个窟窿,因此,要有一定的声势,俗话说,耍猴的不怕人多,闹事的不怕事大,我们就是要不呜则已,而要一鸣惊人,尽最大努力动员更多的劳苦大众参加;1927年的9月30日,由特委书记王贤才,暴动农军前敌总指挥洪水,率领800多农军和群众2000多人,举着一面镶有犁头图案的红旗,带着十八支快枪、土枪土铳和大刀长矛,攻打枭阳县城。

  当时的枭阳县城,有一个警察局和一个保安大队,都是本地人,加起来,大约也就100余人枪,这些人哪里见过这阵势,在隆隆的枪炮声中,都吓得魂不附体,毫无斗志,仅一个多小时,暴动队伍在喊杀声中就占领了县政府,打开监狱,释放关押的共产党员和无辜群众,活捉县长张定保,缴枪100余支,暴动队伍士气大振。

  在王贤才和洪水的领导下,成立了枭阳县苏维埃政府,由王贤才兼任县委书记,洪水出任县长。当王贤才和洪水在群众庆祝大会上讲话后,人们是惊得目瞪口呆,这洪、王两家本是冤家对头,这两家的大少爷竞联手要造自己父亲的反。

  公审反动县长张定保的大会真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穷苦农民第一次开始扬眉吐气,大会在宣布了张定保的罪行后,洪水那宏亮的声音宣布:“将反动县长张定保绑赴刑场,就地正法。”洪水的话音一落,几个暴动队员,将张定保押到瓦子岭上,一枪结束了性命。

  洪县长在几位农军的陪同下,坐到了县政府原张县长的太师椅上,他还是一身练武人的打扮,平头下的颈脖子多了一根红丝带,目光炯炯有神,他起身扯掉了挂在墙上的青天白日旗,在一位农军的帮助下,把红色的犁头图案旗换了上去;接着又坐了下来,拿起笔筒里的毛笔,在砚池上试了试笔锋,签发了一号通告,即立即没收地主、土豪的土地,通告特别明确,洪、王两家除留足与穷人同等的土地外,多余土地一律充公,分配给没有土地的贫苦百姓,除留给必须的住房外,洪家大屋、王家大屋一律分给无房的贫困农民居住。

  当乡农民协会拿着县政府的通告,分别来到洪家大屋和王家大屋时,把个洪镇江和王世忠气得眼睛直往上翻,胡子往上翘,就差一点没活活气死,嘴里直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江南暴动的枪声,像一声惊雷,震撼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省城。

  江南省政府主席朱明远,五矮身材,一脸横肉,挺着个啤酒肚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是暴跳如雷,立即发兵一个保安团,直扑枭阳县。

  面对敌强我弱的形势,王贤才和洪水商量,为避敌锋芒,主动将暴动农军撤出县城,转入南山山区,开展游击战争。这个仅建立了七天的红色政权,又落入了反动政权的手中。

  农民起义军走了,土豪劣绅又回来了,贫苦农民刚刚到手的土地和房屋又回到了土豪劣绅手里,地主阶级反攻倒算,枭阳县处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有个地主头戴瓜皮帽,穿着细布短裙,吊着一对三角眼,召集他原来的长工佃户训话说:“老天有眼,我回来了,我明白的告诉你们,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谁分了我的土地,给我拿回来,谁分了我的牛和家具,给我送回来,挑大粪的,还想拥有土地,你们查查,哪一朝、哪一代有过这样的好事?”

  新任县长马子佳,头戴一顶黑色礼帽、鼻梁架着金丝眼镜,穿着灰色的文明装,胸口别一枚国民党党徽,在保安团的保护下,走马上任,为了杀一儆百,将捕捉的七名农会骨干分子斩杀在县城西门口,并将头颅割下,挂在城头示众。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镇压下去,枭阳县表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二)

  根据组织的要求,洪水带领800名农军,撤离枭阳县城后,以南山山区作掩护,一边开展游击战争,一边在山区开展打土豪,分田地,发动群众,减租减息,建立农会,搞得是风生水起,整个山区,成了赤色的海洋。

  还沒脱去学生装的王贤才与洪水带领农军攻占枭阳县城后,兼任了县委书记,帮助洪水任县长的枭阳县苏维埃政府开展工作,直到省政府发兵来围剿暴动农军时,帮助洪水将暴动队伍撤到南山山区后,接到中央指示,要他化名王修杰,离开队伍,到上海去向党中央汇报这次暴动工作 。他与洪水依依惜别,化装成一名商人,身穿长袍马褂,戴一顶黑色礼帽,连夜赶到江州码头,登上了去上海的客船。

  他坐的是二等舱,有六个床位,这符合他做生意人的身份。比他先进客舱的,也是两个做生意模样的人。

  王修杰找到自己的铺位后,放好了行李,把刚从码头上买来的一张《申报》,展开浏览起来。先进舱的那两位,其中一个掏出纸烟,递给了同行一支,又客气地递给王修杰一支,王修杰赶忙客气地说:“多谢,我不会吸烟。”另一位望着王修杰问:“你也是到上海做生意的吗?”王修杰笑了笑回答:“小本买卖,还请多多关照。”那人大大咧咧地回答:“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王修杰听这两位说话的口音,是地地道道的江州腔,便讲江州话问:“两位去上海做么事生意?”刚才那位递烟的回答:“我们是江州纱厂的,到上海去进棉纱。”

  这时,客舱里进来了两位趾高气扬的美国水兵,歪戴着军帽,敞胸露怀,胸前还长有浓密的胸毛,叽叽喳喳,用英语说个不停。意思是说,这里的码头太脏太乱,对那些扛着大包小包,往底舱里拥挤的小商小贩,很是厌恶,意思是一群没有文化的东亚病夫。王修杰是京师大学堂的高才生,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两个美国大兵的对话,他听得清楚,不由从心里升腾起对美国大兵的憎恨。但他没有发作,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强压住满腔的怒火。

  两位美国大兵安顿好了自己的行李后,一个掏出了一包“三五”牌香烟,递了一支给另外一个大兵,话题还是他们美国是多么的文明,他们的家乡密西西比河是多么的漂亮,这个古老的中国是多么的愚昧和落后。

  最后进到客舱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乌黑的头发,扎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穿一身红色格子连衣裙,曲美的身材,全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东方女性的美韵。她放下行李后,向先进来的乘客嫣然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下来,正对面是王贤才的铺位,与两个美国大兵的铺位紧挨着。姑娘理了理前额的头发,拿出一本《茶花女》小说,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从这个女孩进到客舱里的那一刻起,两个美国大兵顿时安静了下来;两双贪婪的蓝色眼睛,不时的在女孩身上瞟来瞟去。

  晚上七时整,客轮鸣响了气笛,缓缓的驶离了江州码头,江州城里的微弱灯火,很快就消逝在夜幕中。

  晚上近十点,一位客船上的水手,拿着一个白铁皮做的喇叭,一层一层地高声喊:“各位旅客,没进舱的请赶快进舱,马上就要熄灯睡觉”。

  十点一到,客舱里的照明灯一下子全熄灭了,只有客舱的过道和前台的驾驶舱还亮着昏暗的灯光。没多久,所有的客舱里都传来一阵一阵的呼噜声。

  子夜时分,突然从王修杰住的客舱里,传来了女人惊恐的呼叫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王修杰和两位江州客商一下被惊醒了,赶忙翻身起来,一看,是对面的女孩在呼救,三个人同时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女孩指着一个美国大兵说:“他流氓!”三个人借着过道里透过来的微弱的亮光,隐约可见女孩的胸罩都扯下了一截,一个美国大兵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衩,从女孩的床铺上慢慢的爬起来,用生硬的中国话,厚颜无耻地说:“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人间的尤物,与你玩玩,这是看得起你,也是我的自由。”

  王修杰明白事情的原委后,火冒三丈,肺都气炸了,出手就是一拳,将这个蛮横无理的美国大兵打了个鼻青脸肿。另一个美国大兵一看同伴挨了揍,从床铺上跳将起来,挥拳向王修杰打来。这时,两位江州商人也怒不可遏,帮着王修杰挥拳扑向了两个美国大兵,三对二,两个美国大兵很快就处在下风,被王修杰三人打翻在床铺上。一阵暴揍之后,两个美国大兵毫无招架之力,一个嘴巴打歪了,一个鼻子直淌血,叽哩呱啦里大声喊叫着。

  打斗的吵闹声,很快惊动了船长和船上的警察,警察跑过来一看,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美国大兵,十分的狼狈,便吓得不轻,高声斥责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外国人?”

  两个美国大兵一看警察过来给他们撑腰,胆子便壮了起来,很快就爬了起来,一边摸着脸上的血,一边用不连贯的中国话大声说:“这是外交事件,我们是美国人,受你们中华民国的法律保护,我们要向你们中华民国提出最强烈的抗议!”

  两个警察一听美国人提出强烈抗议,吓得像两条哈巴狗,围着两个美国大兵,摇着乞求的尾巴,结结巴巴地说:“您息怒,我们一定依法处置!”两个警察转过身来,面对三个打架的中国人,耀武扬威,狐假虎威的本性一下展露了出来,两人挥舞着警棍,指着王修杰和两个江州商人气势汹汹地说:“你们三个犯法了,跟我走!”

  激烈的打斗声和吵吵嚷嚷的声音,早把旁边客舱里的客人都吵醒了,由于是十月的天气,船舱里还比较闷热,很多人就穿着一个背心和裤衩,纷纷拥向前后甲板、船舷和过道里,听了王修杰讲了事情的经过。当围观的人们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时,一时群情激愤,有人大声喊道:“把两个美国佬丢到长江里去喂鱼!”当人们一看中国警察还在帮着两个外国人,纷纷打抱不平,质问说:“你们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把这两个汉奸一起丢到长江里去喂鱼!”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警察,没想到触犯了众怒,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的钻出围观的人群,逃之夭夭;刚才还麻木不仁的船长一看事态的发展,担心怕惹出更大的麻烦,便息事宁人地说:“旅客们,三位义士的壮举,是正义的。我作为船长是不会将他们交给警察局和美国人的,请放心,大家都散了吧!”

  两个美国大兵一看群情激奋的乘客,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害怕这些中国人真的把他俩丢到长江里喂鱼,耷拉着脑袋,也不再抗议了。

  一场涉外风波,在团结起来的中国人面前,就这样平息了。

  第二天傍晚,客轮到达上海码头。年轻的女孩对王修杰和两位江州客商千恩万谢,他们三个人都不约而成地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这是应该的。”王修杰听到那女孩讲话的声音。虽然讲的是官话,但还是明显地夹带着枭阳口音,本想打听一下女孩是哪里人时,这时下船的乘客都在拥挤地向前挪动,到嘴里的话就没有说出来。王修杰和两位江州客商与女孩相互道别,很快大家都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王修杰住进了上海东亚大饭店,这是上海最富丽堂皇的酒店之一,是达官贵人、商贾名流出入的场所,人员复杂,鱼目混珠,便于掩护。

  王修杰与上海地下党交通员接上头后,刚刚成立的中共特科的一位同志亲自来到饭店,将王修杰接到中共中央负责人那里,那位负责人握着王修杰的手说:“王修杰同志,欢迎你呀。”王修杰详细汇报了枭阳县响应“八七”会议号召,组织农民暴动,一举攻克枭阳县城,并主动撤出县城,转入南山山区,开展游击战争的情况。接着,对起义农军的构成情况一一作了介绍。王修杰接着说:“ 目前,起义农军的负责人是洪水同志,该同志作战勇敢,对党忠诚,在当地有“洪老虎”之称,他很有号召力,虽然入党时间不长,但党性原则较强;缺陷是文化程度不高,还说不上有马克思主义水平,也是富家子弟,主要是受梁山好汉侠客思想的影响参加革命的。”负责人在仔细听着王修杰的汇报,问:“需要中央解决什么问题?”王修杰回答说:“急需派一名有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又懂得军事斗争的同志,去加强这支队伍的领导工作。”

  负责人沉思片刻后说:“修杰同志,本来你留在南山工作最为合适,你又是那里人,但形势的发展,容不得我做这样的安排,经中央考虑,决定你去饶州任特委书记,为了便于掩护,组织上决定给你配一名助手,是个刚毕业的女子学院的学生,你们假扮夫妻,尽快把那里的武装斗争搞起来,将来与方志敏的赣东北红军根据地连成一片。至于南山游击区的工作,中央有考虑,刚好有一批从苏联东方大学的同志回国,已经决定派一名同志去南山游击区,协助洪水同志的工作,不知你有什么意见?”

  “我完全服从中央决定。”王修杰回答。

  那位负责人望着王修杰问:“修杰同志,你回东亚大饭店后,与你一起去饶州工作的女同志,明天上午去酒店与你会面。”

 

 

(三)

  在南山山区,还活动着一支农民武装,由号称“江南女侠”的英姑率领。英姑原是北伐军的女战士,是枭阳县相邻的渔门县人,由于父母亲被当地的地主恶霸逼上了绝路,为报杀父之仇,她离开队伍,潜回家乡,杀死了仇人。然后竖起杏黄旗,招兵买马,一些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穷人,便跟随英姑,杀富济贫,一时声威大振,后县府派兵围剿,她就带着她的兄弟退入南山,躲避敌军的围剿,继续打击土豪劣绅。

  为了不连累家人,洪水巳化名林涛,带领枭阳农军进入南山山区后,在老乡们的帮助下,就很快与英姑领导的一支由二十多人的游击队取得了联系。

  英姑与副队长张金彪听到枭阳农军要来汇合,两人是喜出望外。英姑对张金彪 说:“我们这支游击队,人单势薄,多次吃过保安团的亏,枭阳农军来了,我们将合一处,兵打一家,就再也不怕保安团了。”张金彪说:“英姑,你与我想到一块了,上次在博阳河刘家湾打土豪,没收了一些大洋,叫弟兄们去买几头猪来,等他们来了,两军会师,来个会餐,庆贺一下。”英姑说:“这个建议很好,你去落实,听说林涛的队伍有800人,吃、喝、住都是大事,这些事,你都要做好准备。”张金彪看着英姑,答应说:“你放心,我一件一件去抓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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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迎接枭阳起义农军,英姑带领全队二十多人去山上砍来毛竹,搭建了二十多间大竹棚,编扎了800块竹板当床铺,各项迎接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的周密。张金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英姑说:“队长,现在是万事齐备,只欠东风啰!”

  秋高气爽,南山满山红叶。一群大雁排着犁头队形,从高空中飞过,它们是要到鄱阳湖去度过寒冷的冬天。

  游击队员们期待的枭阳农民起义军,在林涛的率领下,终于进入了南山山区。英姑一头短发,身穿红色风衣,下身着藏青色长裤,脚上打着绑腿,一只驳壳枪斜背在腰间,率队到离营五里地的隘口,去迎接起义军。

  上午十点,林涛率领的枭阳农军到达隘口,队伍绵延近两华里,前面一百多名农军都扛着汉阳造的钢枪和鸟枪鸟铳,后面的农军清一色缠着红缨的长矛和大刀,显得威风凛凛;游击队看到这阵势,十分的羡慕,英姑趋前数十步,一双纤细长满茧子的小手与林涛伸过来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英姑高兴地说:“欢迎你们,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林涛说:“我们也想你们呀!”林涛又端祥了一下英姑说:“传说中的南山女侠原来就是你呀!”这时,长得人高马大、留着分头、腰里插着驳壳枪的游击队副队长张金彪带头呼喊起了口号:“热烈欢迎枭阳县农民起义军!”起义军也回应起了口号:“向游击队学习,向游击队致敬!”口号声彼此起伏,气氛热闹而又亲切。

  两支队伍簇拥着林涛和英姑,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游击队的营地。已是中饭时分,游击队早就将竹板床摆成了临时餐桌,每桌四个菜,一大盆红烧猪肉,一大盘南瓜;一大盘冬瓜,一碗青菜。盛菜的盘盆是五花八样,有洗脸的铜盆,也有团团罐罐,能装菜的全都用上了;还到附近山里老百姓家中借来了瓢盆碗筷,终于满足了这800多人的用餐需求。英姑还特地让队员们去买了400斤糯米酒,因为平时队员们是不允许饮酒的,今天是两军会师,她就破了这个例。

  主桌设在游击队队部,摆着一张从地主家没收来的八仙桌,菜比其它桌上多了两样,一个是肉炒辣椒;一个是红烧茄子。

  英姑和张金彪作为主人,英姑坐在上席的主陪席,张金彪坐正下席,负责斟酒;主客席是林涛和胡谋响,胡谋响身材魁梧,一双大眼睛是炯炯有神,膀大腰圆,也是一个习武之人,身手敏捷,能在翻过的田块里捉住狂奔的猎犬,是起义农军的副总指挥;其他六位都是起义军的骨干成员。落坐后,张金彪一一为大家斟满了酒。

  门外的划拳声,已经传到大厅里来了,英姑站起来说:“今天这第一杯酒,我要代表游击队的全体兄弟,敬林总指挥一行,我们愿在林总指挥的领导下,打天下,坐江山。”说完,就一饮而尽。英姑的侠义豪爽,让林涛暗暗感到惊奇和佩服,怪不得人称南山女侠,看来名不虚传。林涛和随从也赶忙站起来,都不甘示弱,端起酒碗,也一饮而尽。

  张金彪又给各位斟满了酒,刚坐下的林涛又站起来说:“这杯酒,我代表全体起义军将士,敬英姑队长,张副队长,全体游击队员,感谢你们周到细致的安排,感谢你们为我们提供了温暖的新家。”说完,又一饮而尽,其他起义军也都站了起来,一起向英姑和张金彪敬酒。英姑一身侠气,大有江湖女侠的风范,眼皮都没眨一下,便把一盅酒喝了个底朝天。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说的客套话都说了, 这时的英姑,脸上出现红晕,她的侠女风格一下就展现出来了,要张金彪为自己和林涛单独满上酒,对林涛说:“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我俩单独来三盅,不醉不休。”双方对饮了三杯。

  今天的林涛是英姿勃发、精神抖擞,看着一身肝胆侠义的巾帼英雄,已经是非常佩服和敬重,说:“早就听说南山女侠,能骑骏马,能使双枪,真没想到,还是酒中豪杰。”林涛望了望英姑,已产生了一种爱慕的心情,便开玩笑说:“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拜倒在石榴裙下,喝,不醉不休。”两人又对饮了一杯,张金彪又来斟酒,林涛的酒溢出了盅外,给英姑的酒盅只倒了半盅,英姑一看,不高兴了,说:“金彪,你搞什么名堂?”张金彪轻声地对英姑说:“我怕你喝多了。”“你怕我喝多,就不怕客人喝多,这不是我的性格,别小肚鸡肠,把酒壶拿过来,我自己倒。” 英姑从张金彪手里接过酒壶,给自己满上,直到溢出盅外,端起来便喝。林涛也不含糊,两人对饮了三大杯,英姑还要喝,被大家拦住了,都说:“点到为止,来日方长,下次再喝。”

  张金彪看到有些醉意的英姑,心里升起了一丝无名的倜伥。

  英姑舌头都有点大了,可嘴里还说:“我没醉,我还能喝,不是说不醉不罢休嘛!”有人给英姑和林涛端来了米饭,说:“吃点饭菜压压。”英姑吃了半碗饭,又吃了些菜,便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也不记得给客人打招呼,在张金彪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回房间休息了,大家一看,显然有些过量了。

  这场接风酒,由于英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真的是醉了,足足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床。

  两军会合后,林涛与英姑商量,两支队伍进行了整合,经赣北特委批准,成立南山游击总队,由林涛任总队长,胡谋响、英姑任副总队长。下辖八个大队,为了避免原游击队队员产生雀占鸠巢的想法,决定保持原游击队的完整和独立性,从起义农军中补充70名战士到英姑的游击队中去,三个分队长全部由英姑原游击队的人担任,英姑兼任大队长,张金彪继续担任副大队长。

  在整编大会上,这一方案一公布,就得到了大家的拥护,原南山游击队的队员,对林涛是非常的佩服和尊重,整编后的游击总队,人心舒畅,十分团结,亲如兄弟,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将大家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两支队伍合编后,张金彪很快就感觉到,自己有些被冷落了,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在两军合编之前,游击队的大小事情,都是由英姑和张金彪两人商量。现在情况变了,军中大事,都是由林涛、英姑和胡谋响一起研究,拍板定夺。张金彪作为副大队长,只能服从命令听指挥。原来张金彪作为游击队的副队长,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虽说是个副的, 但与英姑能想到一块,在大家面前,也是说一不二,与英姑朝夕相处,心里早就喜欢上了英姑,认为,在游击队里,英姑这朵鲜花非自己莫属,只是残酷的斗争环境,暂时还不具备表明自己心迹的条件,因为英姑的主要精力,都全身心的放在游击队的生存和作战上。张金彪心里想,这个事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他相信,他与英姑结秦晋之好的那一天,肯定会到来。

  这个林老虎来了,这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张金彪心里是打翻了醋瓶子,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可又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心里是越发郁闷,动不动就给队员们发无名的脾气,有时,一个人偷偷的外出喝闷酒。

  林涛和英姑天天在一起,简直是上一对,下一双,成了游击队里的一道风景,张金彪心里就更难受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两军会合带来的欢乐气氛也开始散去。过去,英姑的游击队,是不愁吃喝、穿的问题;现在,一支800多人的队伍,每天的大米就要一千多斤;所以,新的矛盾和困难就显现出来。

  南山山区,山高林密,人烟稀少,靠打土豪,已难以维持队伍的生存了;眼看冬季就要来临,从枭阳过来的农军都还是单衣单裤,迫在眉捷的大事,就是要尽快解决过冬的问题。林涛已经急得睡不着、吃不下,为此,他找到英姑商量, 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大大冽冽的英姑,一拍脑袋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事。”

  林涛又找来胡谋响,三个人一起商量对策。

  英姑首先介绍了这里的环境情况,说:“南山的北面,是江州城,东南是渔门县,西北是海昏县,西南是五柳县,隔湖相望的是德昌县,我们就处在这样一个位置。枭阳县城,已有省城派过来的白匪军一个团,再要攻打枭阳县城,那就是鸡蛋碰石头;江州城是赣北重镇,也有重兵把守,只有东南的渔门县,西南的五柳县,西北的海昏县,没有敌人的正规部队,每个县只有100余人的保安大队和警察,敌人防守能力较弱,如果攻打这三个县城,几个小时就能解决战斗,胜算的把握很大,就是敌人来增援,至少也要一天的时间。但五柳县城和海昏县城,虽然离我们都很近,但因为有一条南浔铁路,便于敌人快速增援;如果我们先将铁路破坏,这三个县城,不管打哪一个,都有胜算的把握。”

  听完英姑的介绍,大家又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讨论,最后,林涛综合大家的意见,认为,如果攻打一个县城,应是囊中取物,但会惊动敌人,其它县城必将加强防守和戒备,再要去攻打,就难了。目前,由于省城发兵来围剿我们,我们又撤进了山区,正是敌人警惕性最差的时期,因此,我们出其不意,撇开有重兵防守的枭阳县,同时突击五柳县、渔门县、海昏县,每个县配备两个大队,用两百人对付有家有室的县保安大队和警察的百余人,在兵力上就有了压倒的优势。

  兵力部署是:抽调六个大队,每个县配备两个大队,一个为攻城大队,一个为支援大队,两个大队为留守大队兼预备队,确保营地安全和三个县的应急支援。

  战役的目的,摧毁县城保安大队,夺取枪支、布匹、粮食,没收资本家的金条、银元,重点是钱庄、票号,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旦得手,不作久留,迅速将武器、弹药、布匹、粮食和货币运往游击区。

  为了万无一失,不打无准备之仗,林涛分别派出侦察员,对渔门、五柳、海昏进行侦察,摸清楚保安团的位置,警察配属情况,确定攻打的粮库、钱庄、布匹、商号,大富豪的具体位置和进攻线路。三天后,各路侦察员按时回来,向林涛、英姑和胡谋响汇报了侦察情况。

  十一月初的一天,林涛下达攻击三县的行动命令。

  由林涛率领的第一、二大队,攻击五柳县城;由英姑率领的第三、四大队,攻击渔门县城;由胡谋响率领的第五、六大队,攻击海昏县城。七、八大队为留守大队,随时接应支援攻击三个县城的应急准备。

  那天,天气阴沉,下午五点就吃过晚饭的六个大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向渔门、五柳、海昏三个县城出发,晚上十二点,全部到达攻击位置。

  按照先前的约定,晚上一点整,三路人马,同时发动攻击。

  林涛带领的一、二大队在五柳县的城墙外掩伏下来。这条城墙,已年久失修,残垣断壁,破败不堪。一点钟一到,林涛下达进攻命令,队员们像夜老虎一样,在几名侦察员的带领下,直奔县保安大队和县警察局。

  当林涛带人将保安大队包围起来后,只见保安大队营房前,门口吊着一只灯笼,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哨兵肩挎着一杆步枪,伸着懒腰,低着头,正靠在墙上打瞌睡,完全没有一点警惕性,张金彪还未等林涛下达命令,一个箭步冲上去,手起刀落,那哨兵就稀里糊涂地见了阎王,其它几十名队员,分别冲进了保安队的各间宿舍,高喊:“缴枪不杀!”近100人的县保安大队,还没明白过来,全部都当了俘虏,队员迅速将保安队的枪支弹药收拢, 搬到了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随后,林涛将保安队全部集中到饭厅里,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们全部反绑起来,锁在饭厅里。林涛命人将储藏室打开,将近百套冬装、棉被装到马车上,三辆马车分别载着枪支弹药、棉被、棉衣等战利品,在10名队员的护送下,向南山山区转移。

  接着,林涛和张金彪各带一路人马;一路直奔钱庄、票号、布匹商店;张金彪带一路直奔食盐商店和粮库。

  林涛以中国工农红军南山赤卫总队的名义,宣布没钱庄、票号和布匹;张金彪以同样的名义,没收了二百多斤食盐和十大车粮食。按照约定,林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时天还没有亮,张金彪早就忘记了这次偷袭,只打大户不打小户的规定,他带着二、三十人,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强行闯入店铺,见好东西就拿,装了个盆满钵满,才撤出县城,回到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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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涛的第一、二大队,未放一枪,仅张金彪杀敌一人,就取得了丰硕的战果。

  由英姑率领的三、四大队,在渔门县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进展非常顺利。

  渔门县,在1927年秋也爆发了农民暴动,农民起义军仅占领了县城三天,就被国民党政府镇压下去了,起义队伍只好放弃县城,转移到了湖北阳新的红军游击根据地去了。县城刚刚举行了庆祝大会,宣布消灭了赤匪,城乡居民可以安居乐业,还被国民政府表彰为治安模范县,围剿起义军的国军也早就撤出县城,回省城洪都去了。正当他们认为高忱无忧的时候,自然就放松了警惕,虽然县里还有保安队和警察,但这些人早就被农民起义军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斗志,当英姑率领的红军赤卫队将保安队和警察局包围之后,都被这天降的神兵吓得抱头鼠窜,举手投降,同样没有伤亡,就满载着战利品,在天未亮前返回了南山山区。

  胡谋响带领的五、六大队,进入海昏县城后,由于暴露了目标,没等到统一的进攻时间,就与保安队发生了交火,但这些保安队,平常吓唬老百姓,作威作福个个都是牛皮哄哄的,但一遇到红军游击队,便立即土崩瓦解,四散逃命,胡谋响根据战前要求,很快将战利品运往营地,也是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初试牛刀,战果辉煌;粮食有了,钱有了,冬装解决了,在赤卫队的营地,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赤卫总队举行了隆重的庆功大会。一批赤卫队员分别受到了表扬和嘉奖。林涛在庆功大会上,特别表彰了张金彪,说他对敌作战勇敢,收缴的浮财多。庆功大会结束后,有赤卫队员就找到林涛,反映张金彪违反纪律,不问青红皂白,见东西就拿,见商铺就砸,严重破坏了群众纪律。

  林涛召开了总队主要领导干部会议,通报了张金彪违反纪律的情况,自己做了自我批评和检讨,要给自己处分。

  英姑弄清楚情况之后,深深为自己昔日的战友犯下的错误感到自责和痛心,想到两支队伍刚刚会合,由林涛提出对张金彪的处理意见,怕影响队伍的团结,便主动提出来说:“张金彪同志的错误是十分严重的,他的行为,严重损害了我们红军赤卫队在群众中的形象,他的行为,虽然心意是为了赤卫队,但与呼啸山林的胡子没有什么区别。我建议,撤销他的副大队长职务。”大家听完英姑的意见后,都认为张金彪的行为,给红军赤卫队的声誉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同意撤销张金彪的职务。林涛经过认真的考虑后说:“张金彪同志的错误,是严重的,我们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他不问青红皂白,与土匪打家劫舍的确没什么两样,所以,处分是必须的。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作战勇敢的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当然,功不能抵过,功是功,过是过,我建议给予纪律处分,主要是起到教育张金彪本人,也教育大家的目的,大家是否还有不同意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表态,同意林涛的意见。

  会议最后决定:由英姑代表总队向张金彪宣布处分决定,指出他错误的危害性;同时,安排侦察员进城摸排情况,对不符合没收财产的县城工商业户,暗中用银元支付赔偿,挽回影响。

  庆功大会结束后,张金彪受到嘉奖,真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是个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在队员们之间,不断吹嘘自己的辉煌战果。他要让英姑知道,他张金彪不是省油的灯,哪一点也不比林涛差。正当他在高兴的劲头上,总队通信员骑马来到了一大队,翻身下马,找到了得意洋洋的张金彪 :“张副大队长,英姑副总队长找你。”张金彪一听,心里就乐开了花,心想,从林涛来到南山之后,英姑就没用正眼瞧过自己。虽然心里是一肚子的怨气,但又不好发泄。今天,英姑终于开脸了,一想到这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赶快牵来自己的黄彪马,嘴里亨着南山小曲与通信员一起,来到了总队指挥部。

  总队指挥部的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英姑一人坐在八仙桌上方;张金彪一路急驰,到了指挥部,一松缰绳下马后,顺手将缰绳一甩,给了通信员,大步跨进了大厅,刚喊一声“英姑”,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看见英姑满脸乌云,一身的怒气,便停止了脚步。英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质问:“张金彪,你犯下如此大错,该当何罪?”张金彪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英姑,我好好的,犯了哪条王法?”

  英姑一听,火气更大了,用手指着张金彪,说:“不要叫我英姑,叫我副总队长。”

  张金彪怯生生地望着英姑,心里一下拔凉拔凉的,原来认为英姑看到自己立功,叫他来重修旧好,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便气不打处来,便顶撞说:“我犯了哪条天条,又犯了哪条王法,用得着你横挑鼻子竖挑眼。”英姑一听,感到张金彪真是有点陌生,好像不是当年跟随自己起事的兄弟,便耐着性子说:“好你个张金彪,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违反军纪,抢劫老百姓财产,破坏红军赤卫队名声,你还说你无罪?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武装,不是土匪山大王,杀你100次,都不冤枉。”

  张金彪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辩解说: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赤卫队,又没有拿一个子上腰包,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英姑一听,真是为这位昔日的战友感到痛心,便立即驳斥说:“我们是人民的武装,是为了穷苦人的翻身解放才闹革命的,你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你丢了我们南山游击队的脸,也给我英姑摸了黑,你的行为,与打家劫舍的土匪没有两样;我现在宣布,根据总队领导会议决定,给你记过处分一次。”

  张金彪一听,心里不服,刚才自己还以英雄自居,这转眼间,就受了处分,这面子丢得也太大了,说:“我不服,这是林涛给我小鞋穿;我知道,林涛是看上了你,即便这样,也不至于这样容不下我。”

  英姑望了望张金彪,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得有些发抖,说:“我告诉你张金彪,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犯下的错误,该当死罪,是总队长念你有功,不同意大家意见撤销你的副大队长职务,只给你记过处分,好好反省,将功补过,你还在这里埋怨别人,我都替你脸红。”

  张金彪听完,扭头便走,真是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从此,张金彪心里非常郁闷,明明是为了赤卫队,怎么就是罪过呢?他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归究到林涛的头上,是林涛看中了英姑,眼睛里已容不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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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饶军,江西省庐山市(原星子县)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毕业。“八二八”毛泽东主席警卫营卫士,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求是杂志》红旗文稿、《光明日报》、《江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新闻通讯、文艺作品和理论文章,获“中国经济社会发展2012年年会”特等奖、江西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中国人民防空》优秀作品奖。有《庐山神韵》、《鄱湖神韵》、《七彩庐山》三部散文集和长篇小说《初心永恒》出版发行,其中《庐山神韵》被列为全民阅读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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