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险飞渡临津江 ——志愿军116师高浪浦里之战

　　在志愿军众多奇袭战中，第三次战役中的突破临津江之战，是其中一场经典之战。这次战斗的排兵之奇、布阵之险足堪称道，而部署准备的难度之高、战局结果的影响之巨，更不输于抗美援朝历史上任何一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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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0年12月22日，志愿军司令部正式下达战役命令，计划投入30万兵力发起第三次战役，对38线以南处于防御态势的“联合国军”发动进攻。其中，以志愿军第38军、第39军、第40军、第50军及朝鲜人民军第1军团为西集团，攻击永平至高浪浦一线，为战役主攻方向;以志愿军第42军、第66军、朝鲜人民军第2、第5军团为东集团，向春川、杨口地区进行佯攻，配合西集团作战。

　　按照战役计划，志愿军西线攻势的主要战役目标是攻克“大韩民国”首都汉城，而攻克汉城，必须要突破汉城以北75公里的临津江。39军担负着从元堂里到石湖一线突破临津江的任务。该军下属的116师指挥员认为，突破地段的临津江两岸地形狭窄，不利于大兵团展开，主动建议由该师独立担负主攻突破任务，突破临津江防线后，117师为二梯队投入战斗，加强向纵深攻击。39军首长随即批准这一建议，并决定将军配属的2个炮兵团全部分配给116师。战斗从1950年12月31日16时40分打响，至1951年1月1日凌晨6时结束，只用了14小时，即达成了夺点控道、割歼守敌的战役突击任务，毙伤俘敌1049名，缴获各种炮32门，各种枪289支，汽车4辆。

　　▲ 临津江之战中志愿军英雄开路先锋连合影

　　1951年1月6日，志愿军司令部和政治部发出通报，对这场战斗给予高度评价，认为116师这种认真负责、英勇果敢的战斗作风，值得全军学习。

　　高浪浦里战斗从作战准备到实施有许多精彩妙笔，其细致的战前准备、精妙的决心指挥、高涨的战斗意志，至今仍闪耀着不灭的光辉。

　　01　　出其不意选择突破地点，灵活确定总攻时间

　　116师进入集结地域后，师长汪洋率领团以上指挥员对元堂里到石湖全长约65公里的预定突破地点进行了长时间反复勘察，认为整个预定突破地段按照地形可分为东西两部分，从地形上看各有利弊：西段元堂里至戊浦段，正是临津江的大转弯处，江岸向北弯曲，形成一个明显的突出部，使敌防御侧翼暴露，加上江宽水浅、地势平缓，是江河进攻作战的理想选择。朝鲜战争初期，朝鲜人民军就是从这一地段成功强渡临津江的。正因为进攻方有利条件明显，该地段自然成为敌防御重点地区，防御工事十分坚固。但116师领导认为，该地段两岸地形都很平缓，在敌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既不利于部队隐蔽，也不利于突破江防后继续向纵深发展。

　　而东段新岱至土井段，临津江向南弯曲，便于敌两翼火力形成交叉封锁，两岸为起伏地形，南岸是高达10米的悬崖峭壁。任何事情都具有辨证性，这些表面上看起来不利的条件反而使敌轻视了该地段的防御，无论兵力还是工事都较西段薄弱。此外，江北岸为小起伏地貌，还有几条大体上与临津江平行的自然沟，这些自然沟深约1.5米至1.7米不等，稍加改造就是部队隐蔽的绝好场所，而且地势较高，有三处高地均能俯瞰敌基本阵地，另外还有部分松林，便于兵力和物资器材的隐蔽配置。116师经过认真研究，最后选定东段为突破地区。

▲ 志愿军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强渡临津江

 

　　按照西集团的命令，原计划总攻发起时间为12月31日17时，但是此时夜色渐浓，不利于炮兵瞄准射击，将影响炮击效果。要是时间提早了，能见度是好些，但敌航空兵活动频繁，贸然发起攻击将付出很大代价。为此，师长汪洋把炮兵主任和作战科长叫来，让他们用一周时间连续校对日落时间和敌机飞离阵地上空时间，最后测定日落时间为17时03分，敌机飞离时间为16时40分。二者之间的23分钟既无敌机，能见度又好。汪洋随即建议总攻发起时间提前20分钟，定在16时40分。此建议上报后，很快得到了批准。

　　02　　巧妙构筑出发阵地，隐蔽潜伏进攻部队

　　在所有准备工作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就是构筑进攻出发阵地。鉴于敌掌握制空权，一旦作战企图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因此，116师决定，将江北岸的自然沟改造成隐蔽的出发阵地，让一梯队提前进入，经过一天的潜伏，于攻击日黄昏发起战斗。但是此次作业，是在敌航空兵终日低空盘旋侦察的情况下进行的，开挖作业、对原有地形地貌的破坏以及开挖后土石的处理，均不能暴露战役企图。开工时间上，挖早了就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挖晚了又会影响战役发起。

　　经过精确测算，决定在攻击开始前三天组织全师一半人员进行土工作业，在距敌150米至300米，正面宽约2500米，总面积约3.5平方公里地域，构筑316个隐蔽部(其中25个伤员隐蔽部)、3000个防炮洞、18个营团指挥所、50个弹药器材储藏室、80个炮兵发射阵地，可以容纳下7500人和80余门火炮。整个阵地全部位于地下，从地面看不到一人一物，保持了地貌原状。

　　116师制定了严格的潜伏纪律，明令对暴露目标或泄密者一律处以极刑。同时，还将距阵地1000米内的电线、车辙印和脚印等用白雪覆盖，交通壕内插上稻草，盖上一层薄雪，白天严禁人员、车马走动。隐蔽潜伏期间，部队要求每天保证两餐热食，特别是发起进攻前要吃热饭、喝热汤，多吃油肉类食品，以增强御寒能力。为此，各连炊事班于拂晓、黄昏或夜间，利用民房挡好门窗或散烟灶制作熟食，通过交通壕将热饭热汤送到各班，既保证了热食供应，又防止了暴露目标。

　　▲ 志愿军战士在冰天雪地里休整隐蔽

　　这些作战准备工作是在非对称侦察手段下完成的，彰显了志愿军严明的纪律性，以及在战役欺骗方面的经验素质。31日凌晨，临津江畔下了一场大雪，两岸一片银装素裹，这给116师进攻出发阵地覆盖了一层天然伪装，使得一梯队突击部队的隐蔽潜伏更是难以察觉。12月31日这天，李奇微还乘坐飞机亲自进行了一次低空巡视，但他俯瞰临津江北岸的每一座乡村、每一条道路时，都没有察觉志愿军即将发动攻势的迹象。

　　03　　积极开展军事民主，解决攀爬徒涉防滑等难题

　　东段南岸的悬崖，是116师面临的一大难题，如果部队渡江后无法迅速控制悬崖顶端的防御阵地，在江面和河滩上的志愿军战士将成为敌军炮兵和航空兵火力的最佳猎物。为此，师长汪洋一连三天趴在江岸前沿阵地，对悬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进行仔细观察。他发现，这片悬崖并不是铁板一块，上面有很多大小长短不一、高低不等的雨裂沟，这些天然“台阶”可以为部队攀爬时所用。

　　随即，116师组织各团进一步对悬崖进行观察研究，确定了突击连可以利用的4条攀爬通道，其中3条全部是由雨裂沟自然接力而成，最后1条则是利用敌取水时的小路。但守敌对这条小路也很重视，不仅在小路两边布满地雷，只留下两三人并行的空隙，而且路面上还浇水成冰，极大增加了攀爬困难。116师最后想出了对策，在总攻打响后集中迫击炮对小路进行密集轰击，一方面引爆路边地雷，一方面在冰面上炸出弹坑，为突击连开道。

　　随后，116师广泛开展军事民主，发动战士采用“提问题，想办法”的方法，讨论完成任务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对策。官兵的智慧是无穷的。

　　★ 有的战士提出，用雨布改制成“水袜子”解决徒涉时的防水问题;

　　★ 有的建议，用鞋底绑草绳、梯子上绑草捆解决攀爬时的防滑问题;

　　★ 还有的提议，用凡士林和猪油涂抹手脚解决防冻问题。

　　★ 工兵们还提出，事先偷渡过江剪开铁丝网并卸掉一些地雷引信，总攻开始后再以炮火进行轰击解决破障排雷问题。

　　★ 准备工作甚至细致到派人探察各处江水深度，有冰凌的江面还把冰凌带回来查验厚度。

　　临战前，第一梯队从班长到团长各级干部骨干连续三晚进行抵近侦察，以进一步熟悉地形敌情，做到每个战斗小组都清楚各自任务，甚至细致到了哪里架梯子，从哪里攀爬悬崖等。

　　04　　周密计划炮火准备，严密组织步炮协同

　　尽管在美军眼中，志愿军的炮兵火力是微不足道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志愿军不会使用火炮。相反，对志愿军来说，最大限度发挥有限的炮兵火力，是迅速突破敌坚固设防的关键。临津江一战，是志愿军入朝以来，集中火炮最多的一次战斗。战前，师炮兵营营长杜博为师炮兵主任，负责协助组织指挥、计划协同全师的炮兵使用(包括军配属2个炮兵团在内共有各种火炮86门)。杜博准确理解师首长作战意图，把观察到的敌人火力点、障碍物编上号，画出“实景图”，计算出射击诸元，然后分配给具体火炮。为保证射击准确和打开突破口，他还根据日落时间、我军炮火数量和弹药数，制定了详尽的炮火准备程序和射击时序。

▲ 志愿军炮兵部队在向敌军开火

 

　　按照计划，整个炮火支援消耗炮弹3880发，其中炮火准备阶段发射炮弹2260发，支援突击部队冲击阶段发射炮弹1330发，纵深战斗阶段发射炮弹290发。实战证明，上述程序和时间异常周密、严谨、科学，获得巨大成功。由于对炮弹消耗的预测非常准确，实际仅发射炮弹3669发就顺利完成预定炮火支援任务。

　　历史既能激发情感的力量，也能赋予理性的启迪。70年后，再次回顾志愿军突破临津江之战，志愿军缜密的作战筹划、充分的战前准备、指挥员高超的指挥艺术和部队官兵高度的军事民主，依然是我军的一笔宝贵财富。今天，随着国家利益的不断延伸，军队任务的不断拓展，我们这一代革命军人责任重大、使命如山。对于70年前的这场关乎国运的战争，我们既要看到志愿军将士制胜强敌的血性，也要看到这场战争出奇制胜的根由所在，从中得到更多有益的作战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