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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林:从“颜色革命”到“混合战争”— —叙利亚危机再评估

田文林 2020-05-23 来源:国际研究参考2020-3

叙利亚位于地中海东岸,自古就是东西方交通的十字路口,首都大马士革有“人间花园” “地上天堂”的美誉。叙利亚至今保持政治经济独立,正因为不肯臣服西方国家,叙利亚长期遭受西方国家孤立和制裁。2011年“阿拉伯之春”发生后,西方国家乘机在叙利亚策动“代理人战争”,使叙利亚陷入惨烈而血腥的漫长内战。

  叙利亚位于地中海东岸,自古就是东西方交通的十字路口,首都大马士革有“人间花园” “地上天堂”的美誉。叙利亚至今保持政治经济独立,正因为不肯臣服西方国家,叙利亚长期遭受西方国家孤立和制裁。2011年“阿拉伯之春”发生后,西方国家乘机在叙利亚策动“代理人战争”,使叙利亚陷入惨烈而血腥的漫长内战。

一、更迭叙利亚政权符合美国的既定战略

  在相当长时期内,美国一直将叙利亚视为异类,想方设法对其进行遏制、打压。这主要是基于两大方面的原因。

  (一)美国矢志削弱叙利亚的政治自主能力

  无论是早年的英法殖民者,还是二战后的美国,其经略中东的基本思路都是扶植落后保守、执政基础不牢固的政权和政治制度,竭力避免代表多数人利益的先进阶级上台掌权。这些统治者因统治基础孱弱,只有依靠西方国家支持才能勉强维系统治,因而悉心维护西方国家在其国家中的种种利益。由此不难理解,中东为何会成为世界上传统君主制保留最多的地区,而且这些国家在中东历次重大事件中几乎总是自动与西方国家结盟。

  这一政策的另一面,就是遏制和打压那些具有较强政治自主能力,又不肯臣服于西方国家的地区强国。冷战时期,美国政策重点是遏制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在中东扩张,因而一定程度可以容忍包括纳赛尔在内的阿拉伯民族主义政权,对萨达特的国家民族主义更是大加赞赏。但当苏联解体、共产主义威胁消失后,这些民族主义政权便成为美国控制该地区的主要障碍,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伊朗等美国过去可以容忍的政权,便逐一成为美打压、颠覆的目标。

  美国对叙利亚的打压就属于这种情况。在中东诸国中,叙利亚的政体非常稳固。它主要基于阿拉伯复兴社会党一党专政和军队的绝对忠诚,因此具有很强的决断力、执行力,以及社会动员和资源汲取能力。有学者指出,叙利亚和伊拉克等国政权,不同于沙特甚至埃及的政权,它“并不是在社会懦弱无能的一种低级独裁。……它对于居统治地位的掌权者都具有令人生畏的纪律约束:它设法把它能够在政治上动员其国内民众支持改革性目标的能力作为权力基础,这和新月形沃地一带的其他政权不同。因此,它并不是依靠西方强国来维护其国内的安全的”。

  2011年叙利亚内战以来,面对国内外各种敌对势力的联合打压,巴沙尔政权始终屹立不倒,充分说明这种政权的顽强生命力。

  叙利亚现政府的内外政策同样令美国深感不满。从执政理念看,叙利亚奉行的是“统一、社会主义、自由”的强国之策。领导人巴沙尔威望较高,得到约70%民众的支持;各教派相安无事,国家认同高于教派认同;妇女权益得到充分保障。叙利亚几乎就是中东世俗国家的典范。从经济政策看,叙利亚国有经济比重甚大,政府在经济运行中发挥主导作用。这种“国家控制工业和企业”的理念显然是美国难以容忍的,对美国来说,这种“政治典型”正是美国半个多世纪来在中东集中打击的那类对象:具有西方文化背景,带有社会主义色彩,主张阿拉伯民族自决和资源国有化,主张世俗政治,遏制教派间斗争的力量。

  (二)肢解叙利亚可以实现双重地缘政治目标

  美国在中东的战略目标中,确保以色列安全与防止地区大国崛起,是互为因果的两大目标:中东其他国家越弱,以色列就越安全;反之,以色列就越不安全。美国矢志颠覆叙利亚政权的政策,便是上述战略的延续和具体体现。叙利亚是阿拉伯世界反以斗争的前线国家,也是伊朗在中东地区的主要盟友,还是“阿拉伯民族主义摇篮”。所有这些特性,使叙利亚无形中成为阻挡美国实现中东霸权目标的主要绊脚石。

  一方面,颠覆叙利亚可以极大遏制伊朗的地区扩张。众所周知,叙利亚是伊朗在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的战略盟友。正是借助叙利亚这一跳板,伊朗才得以与黎巴嫩真主党保持紧密联系,构筑起令海湾国家和西方国家难以接受的“什叶派新月地带”。削弱乃至推翻叙利亚政权,可以极大削弱伊朗在中东的地缘影响力和势力范围。2011年12月,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汤姆·多尼龙明确表达了在叙利亚推动政权更替,借以遏制伊朗的战略考量。他宣称,“没有什么比失去叙利亚更能削弱伊朗的了”,“终结巴沙尔政权,将是伊朗在中东地区的最大挫折”。2009年,布鲁金斯学会在其长篇研究报告“哪条路通向波斯”中,集中探讨了如何遏制伊朗,其中一章专门讲到如何在叙利亚策动民众骚乱。《纽约时报》也直言不讳地指出:“打击叙利亚是对付伊朗的最好办法。”

  2011年“阿拉伯之春”为西方国家颠覆叙利亚政权提供了难得契机。美国等西方国家干预叙利亚等国内政,目标不是在中东实现民主,而是借机整肃中东政治秩序,保证相关国家继续服从它们对全球化战略部署的要求。其中重要一环,就是摧毁那些抵制这一战略的国家和政治力量,在那些与它们格格不入的国家(如利比亚和叙利亚)策动政权更替。2011年10月西方国家武力推翻卡扎菲统治后,集中力量在叙利亚策动政权更替。可以想见,如果巴沙尔政权倒台,伊朗必将是下一个政权更替对象。

  另一方面,颠覆叙利亚政权可以熄灭阿拉伯民族主义的最后火种。叙利亚是阿拉伯民族主义思潮的主要发源地。萨提·胡斯里、米歇尔·阿弗拉克等阿拉伯民族主义思潮代表人物都是叙利亚人。叙利亚执政的阿拉伯复兴社会党,纲领就是“统一、社会主义、自由”,其中“最主要和最根本的是阿拉伯民族团结”。叙利亚还是阿拉伯统一和团结的忠实践行者。1958年,叙利亚曾与埃及实现短期合并。1970年上台的阿萨德同样高举阿拉伯统一大旗。他曾指出:“阿拉伯统一不仅仅是一种感情,它是永恒的历史真理,是阿拉伯力量的源泉,它还是全体阿拉伯人民争取与世界上其他人民平等相处的斗争。”

  巴沙尔尽管不像其父那样高调,但其政策主张中仍保留了“阿拉伯属性”和“反以”两大特征。这使巴沙尔政权得到叙利亚多数民众的支持,即使连续两年多的内战也未能动摇民众对现政府的支持。据卡塔尔基金会2013年9月民调,有46%的叙利亚民众认为巴沙尔是“好总统”,55%的民众不愿巴沙尔下台,68%的民众不赞同阿盟对叙制裁。可以说,叙利亚差不多是阿拉伯世界联合自强的“最后火种”。如果其阿拉伯联合的愿望得偿所愿,中东出售石油所得的收益将被用于地区国家自主发展,而不会像以往那样回流欧美。因此,在美国决策者眼中,巴沙尔政权作为阿拉伯民族主义“病毒”携带者,必须连根拔起。

  叙利亚的这些特性,使其成为美国的眼中钉,削弱乃至肢解叙利亚,便成为美国的既定战略目标。2005年,小布什政府启动“建设性不稳定”政策,将叙利亚列为“政权更替”重点目标。分析认为,美国在叙利亚策动政权更替,目的是让叙以签署打了折扣的和平协议,摧毁叙利亚的民族国家基础,将其分裂成彼此冲突的几块。

  叙利亚教派林立的弱点正好被西方国家充分利用。叙利亚堪称中东民族教派万花筒。从民族结构看,阿拉伯人占90.3%;其余还有库尔德人、亚美尼亚人、土库曼人和吉尔吉斯人。从宗教构成看,85%的居民信奉伊斯兰教(逊尼派占总人口的60%,阿拉维派占12%,库尔德人占10%,德鲁兹派占5%),13%信奉基督教。一位叙利亚教授说:“我们国家有47个不同的种族和教派,就像一杯水一样,你无法将它们分割开来,如果你不小心摔了这水杯,那它就没了。”而阿萨德家族来自占人口少数的阿拉维派,尽管其刻意淡化教派分界,竭力将阿拉维派整合进“穆斯林”范畴,但“少数派统治多数派”毕竟是叙利亚现政权的一大短板。

  2011年叙利亚危机升温后,美国等外部势力刻意制造和煽动教派冲突,借此加快叙利亚政权更替,乃至肢解叙利亚地缘版图。《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中东通”托马斯·弗里德曼公然宣称,对叙利亚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实现某种事实上的“分区而治”:主要由阿拉维构成的亲阿萨德叙利亚人控制一个区域;逊尼派和库尔德叙利亚人控制剩下的区域。很显然,唯有叙利亚陷入分裂,才能使美国控制叙利亚,并使以色列安全得到根本保障。

  美国学界也为肢解叙利亚出谋划策。2012年,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发布题为“拯救叙利亚:评估政权更替选项”的报告,强调“通过外交努力终结暴力的办法之一,就是在军事力量支持下创造‘安全天堂’和人道主义走廊”,这些“安全区”和“缓冲区”将由美国或其代理人提供保护,借此在叙利亚进行领土扩张,直至巴沙尔政府被推翻或叙利亚被大卸八块。2016年,布鲁金斯学会发表题为“拆分叙利亚:朝向联邦制国家的地区战略”的报告,报告明确宣称,设立“安全区”目的不是反恐,而是分裂和拆解叙利亚。后来的事实表明,局势正是按照美国智库建议的方向发展的。2017年“伊斯兰国”被剿灭后,美国大力扶植库尔德武装人民保护部队与叙利亚政府分庭抗礼。2018年底特朗普宣布将从叙利亚撤军,但美国并未放弃削弱叙利亚的打算。美国积极为库尔德占领区重建出资,却禁止盟国参与叙利亚政府控制区的重建。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2019年2月19日表示,美国的目的是分裂叙利亚,并在幼发拉底河东岸建立一个准国家。

二、从“颜色革命”到“混合战争”

  近十年来,西方大国在中东谋求的政权更替大体经历了三个版本:2003年武力推翻萨达姆政权是“1.0版”;2011年在突尼斯、埃及等国实现“民主转型”是“2.0版”;对利比亚和叙利亚的干预则属“3.0版”,即从最初的“非暴力革命”升级为“混合战争”。可以说,2011年叙利亚危机的爆发和升温,正是“3.0版颜色革命”的直接运用。

  (一)“和平演变”:为颠覆叙利亚政权长期培植力量。冷战期间,欧美就多次图谋颠覆叙利亚政权。1947—1948年,美国中情局支持叙右翼势力,试图影响当年的叙利亚选举;1949年3月,中情局资助并直接卷入叙利亚政变;1956年,中情局与英国军情六处在叙利亚策动“反共产主义”政变;1957年,英美情报机构策划暗杀三名叙利亚高级领导人,推翻现政府。美国当时在叙利亚策动政变,一个原因是美国计划帮阿美石油公司修建一条从沙特直通地中海的输油管线,但叙利亚一直反对该计划;另一个原因是美国将叙利亚视为“苏联卫星国”。

  美国中情局1983年一份题为“用真正力量反对叙利亚”的解密档案称:“叙利亚通过关闭伊拉克石油管道,成为美国确保在黎巴嫩和海湾利益的绊脚石。美国应考虑在伊拉克、以色列、土耳其边境进行秘密军事行动,以加大反击阿萨德政权力度。”该报告还称:“如果以色列和伊拉克同时与叙利亚关系紧张,阿萨德面临的压力将快速增加。”

  中情局曾建议伊拉克、以色列和土耳其在叙利亚边境采取秘密军事行动,美国这样做,最终目标就是彻底实现叙利亚的政权更替。据美国中情局解密的一份备忘录,1986年7月,美国中情局曾拟定一个推翻时任叙利亚总统哈菲兹·阿萨德的计划,但1987年美叙两国复交后,这一计划并没有实施。

  冷战结束后,美国将重塑中东作为建立“世界新秩序”的主要试验田,重点就是收拾与原苏联关系密切的中东世俗共和制国家。叙利亚是重点打压目标之一。1996年,美国和以色列新保派称,要“削弱、遏制乃至推翻叙利亚政府”。2001年,美国军方高官克拉克宣称,美国打算在5年内颠覆7个国家,开始是伊拉克,紧接着是叙利亚,然后是黎巴嫩、利比亚、索马里、苏丹,最后是伊朗。这意味着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颠覆叙利亚就提上议事日程。

  为实现颠覆叙利亚政权的目标,美国策划了一系列事件。2003年美国出台“中东伙伴倡议”,其中叙利亚是重点围剿目标。2004年,美国设立“叙利亚自由广播”,由总部设在美国的叙利亚改革党(RPS)和叙利亚民主联盟负责运行,这两个非政府组织均得到美国国务院资助,并称:“‘叙利亚自由广播’将帮助我们联合和团结叙利亚国内的改革者,从而使叙利亚政府同时面临内外两重压力。”

  据“维基解密”称,2006年美国就制定了在叙利亚进行政权更替的政策。美国将军威尔斯·克拉克2007年公开承认,已将包括叙利亚在内的6个国家列为政权更替目标。

  为实现政权更替目标,美国国务院从2006年开始秘密资助叙利亚反对派。2006—2010年间,美国通过“中东伙伴倡议”向叙利亚流亡者(包括隶属于穆兄会的正义发展运动)提供了600万美元资助,用于培训叙利亚的记者和社会活动分子等计划。美国驻大马士革使馆一封电报披露,在2005—2010年期间,一笔数额为1200万美元的资金,以美国国务院“中东伙伴关系倡议”项目的名义注入叙利亚。美国许多智库专门设有叙利亚小组或叙利亚工作组,用以同叙利亚反对派联系,并出版了大量有关政权更替的报告。叙利亚主要反政府组织叙利亚全国委员会(CNS),其多名领导人与美国民主输出机构有瓜葛。此外,英国的新保派组织亨利·杰克逊团体(由美国和欧盟支持)也积极策划叙利亚政权更替。该组织与叙利亚反对派头面人物Ausama Monajed等保持合作。2011年底,美国负责近东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杰弗里·费利特曼在国会作证时表示,美国将“毫不留情地从外交和资金上支持叙利亚反对派,直到实现更替巴沙尔政权的目标”。美国和平时期在叙利亚播下的叛乱种子,最终在2011年叙利亚动荡时期开花结果。这些曾受到美国资助的叙利亚反对派,在叙利亚危机爆发后表现活跃,成为撕裂叙利亚宁静生活的第一波冲锋者。有阿拉伯学者认为,十年前半途而废的“大马士革之春”,实际是当前“阿拉伯之春”的彩排。当前“阿拉伯之春”中的所有口号,都是十年前在大马士革用过的。叙利亚危机爆发后,叙内部官员有大批人员“反水”,包括总理、驻外大使在内的高官陆续叛逃。据统计,叙利亚军、警、宪、特部门叛逃者超过2万人,有20多名将军、300多名校级军官加入反政府势力。这种情况不排除是西方国家长期对叙利亚“和平演变”的“成果”。

  (二)“混合革命”:从非暴力抗议到“代理人战争”。表面上看,叙利亚危机是叙政府军与各种反对派间的搏杀,实则自始至终受到外部势力的操纵。

  2011年1月底,就在埃及抗议活动持续升温、叙利亚国内抗议蠢蠢欲动之际,美国马上将驻叙大使罗伯特·福特派往大马士革,以加强对叙利亚民众抗议的“指导”。2011年3月,随着叙利亚危机升温,美国等外部势力的干涉力度也随之加大。3月17—18日的德拉暴乱,明显受到以色列和西方国家情报机构支持。当时,隐蔽在高处的狙击手同时向警察和抗议者开枪,目的就是激化警察与抗议民众的对抗情绪,借以扩大事端。

  2012年6月30日,联合国特使科菲·安南曾力促叙利亚各方在日内瓦达成停火协议,并启动政治过渡进程。但美国及其盟友这时却大量向叙利亚武装分子输送重武器,给予更多资金支持。同时,美国及其盟友还在安理会决议中附加新条件,启动对叙利亚经济制裁和军事行动,并使安南主导的日内瓦和谈机制最终徒劳无功。安南事后抱怨,正是美国政府作梗,才使其斡旋和谈使命失败。美国等外部势力谋求推翻巴沙尔政权,并未像对付利比亚那样直接动武,而是通过资助反对派武装、策动“代理人战争”来进行。2011年8月1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公开宣称“巴沙尔必须下台”。奥巴马还授权中情局,制定了扶植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的“训练与装备”计划,即通过“训练”“培训”和“装备”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的方式,达到逼迫巴沙尔政府下台的目的。根据该计划,美国支持卡塔尔从8个巴尔干国家购买武器,然后通过土耳其和约旦运给“叙利亚自由军”等超过50个叙反对派组织。2011—2012年,至少有2750吨武器(包括榴弹炮、便携式火箭筒、狙击步枪等)从利比亚运至土耳其。2013年12月,沙特从美国购买了1.5万枚、价值11亿美元的“陶氏”反坦克导弹并将其运往叙利亚战场。此外,他们还从克罗地亚向叙利亚空运了8000吨武器。在美国等西方国家推波助澜下,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从无到有,由弱到强,直至与政府军分庭抗礼。叙利亚危机由此愈演愈烈,最终变成一场十分惨烈的全面内战。

  2017年1月特朗普上台后,谋求推翻巴沙尔政权的政策并未根本改变。《华盛顿邮报》2017年7月报道,特朗普已经宣布取消中情局资助叙利亚温和反对派的计划。事实上,特朗普并未曾给中情局下达此类命令。相反,随着“伊斯兰国”被消灭,美国加大了对“经过审查的叙利亚反对派”(Vetted Syrian Opposition)以及反叙武装的支持力度。美国曾资助这些武装打击“伊斯兰国”,现在则借其推翻叙利亚政府。为推翻巴沙尔政权,西方大国不惜纵容、利用极端宗教势力,试图假手伊斯兰武装组织消耗、推翻巴沙尔政府。叙利亚由此成为全球圣战分子的目的地。2013年4月,叙新闻部长祖阿比曾表示,在叙利亚作战的武装分子中,外国人超过80%,来自29个国家。美国时任国务卿克里坦承,叙境内可能有800—1200个反对派武装,其中15%—25%武装团体是“坏家伙”。《简氏防务》咨询机构称,叙境内约10万名反对派,其中近半数是极端分子。2012年10月,《纽约时报》披露,美国官员首次承认,美国运抵叙利亚的武器绝大部分给了征服阵线等极端伊斯兰组织。2014年10月,美国副总统拜登公开抱怨,美国提供武器的圣战分子主要是征服阵线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基地”组织成员和极端圣战分子。拜登这番话从侧面说明,美国在叙利亚支持的所谓“反对派武装”,主要就是极端恐怖势力。

  总之,为推翻叙利亚政权,西方国家几乎用遍了“颜色革命”的所有招数。它们最初采用的是“A计划”,即使用“非暴力抗议”方式,如煽动民众上街,要求政治“变革”等等。该计划未能奏效后,美国转而实行“B计划”,即从“非暴力抗议”转向“暴力抗议”,为反对派提供武器、训练和资金以及在海外另立中央政府等,但这些举措仍未动摇叙利亚政权根基。在此背景下,美国又转向“C计划”,即引入境外圣战分子、雇佣军及各种恐怖分子,使叙利亚危机变成西方话语熟悉的“反恐战争”,以方便西方大国随时武力介入。在叙利亚危机中,美欧及其地区盟友除武力入侵外,无所不用,并形成组合拳,这就是被称为“颜色革命”升级版的“混合战争”。

  (三)西方媒体充当颠覆叙利亚政权的帮凶。数年来,叙利亚政府不仅经历了西方国家代理人战争,还遭受着西方媒体的持续妖魔化。多数国际媒体(包括西方主流媒体和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等)积极配合西方大国的“政权更替”议程,不断对叙利亚危机进行煽动性报道和歪曲报道。

  早在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前,脸书网站和有关叙利亚的博客上,就出现了呼吁示威的帖子,这些帖子都是在美国撰写、由美国人发布的。叙利亚危机爆发后,西方媒体总是有意夸大反政府游行的人数规模,对支持巴沙尔总统的游行则几乎从不报道。美欧和海湾媒体还暗示,抗议者推翻“阿拉伯独裁者”,等同于1848年欧洲的民主革命,以及1989年“解放”苏东阵营。美国福克斯新闻在评论叙利亚危机时,只称呼“反对派”和“抵抗运动”,意在将抗议活动合法化,并经常使用“有人认为”等含糊其辞的消息来源,借此制造假消息。例如,一名所谓“证人”实际是生活在荷兰的黎巴嫩记者。法国电视台很多记者被称为“大屠杀的目击证人”,他们实际上生活在迪拜、约旦和科威特。

  叙利亚内战升温后,西方媒体的舆论战随之升温。它们竭力妖魔化巴沙尔政府,夸大叙利亚人权危机,为推翻巴沙尔政府提供舆论准备。它们将巴沙尔政权界定为“独裁政权”,而且只发布攻击叙利亚现政权的新闻(相当部分并不属实),对反对派的恶行则视而不见。《纽约时报》称,美国介入叙利亚是为消灭“伊斯兰国”,实际上美国对打击叙境内的“伊斯兰国”毫无作为。半岛电视台也在叙利亚危机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半岛电视台1996年创办于卡塔尔,创办者卡塔尔埃米尔哈马德曾长期在英国接受教育,崇尚西方的“自由、民主、平等”,该台许多工作人员来自BBC,至今仍定期派记者去BBC培训,半岛台某种意义上成了西方价值观的传声筒。

  在2011年中东剧变中,半岛电视台从一开始就站在抗议者一边,并为抗议者提供技术和信息支持。半岛电视台在新闻报道中不断攻击叙利亚现政权,鼓吹示威游行和暴力活动合法化。在进行报道时,半岛台称“叙利亚”或“一个被家族势力占据的国家”;在提及反对派武装时,只说“叙利亚自由军”或“抵抗力量”,不提萨拉菲主义组织。2011年9月11日,半岛电视台和阿拉伯电视台称拉塔基亚发生炮击,实际上炮击是在两小时后(即凌晨4点)才发生;大马士革民众在倭马亚广场上排起长队等出租车,却被半岛电视台描述成反政府活动;2011年12月初,叙利亚的霍姆斯发生示威游行,抗议者谴责政府没能打击起义者、有效保护民众,但这次亲政府游行却被外国媒体描述成反政府示威。因半岛电视台报道以偏概全,叙利亚民众极为愤怒。当地民众在半岛电视台驻叙办事处外墙刷上“谎言,谎言,还是谎言”的标语,以嘲讽它自我标榜的“真相,真相,只有真相”。2012年3月,该台多名记者因不满这种歪曲报道愤而辞职。对阿拉伯世界这种“同室操戈”之举,东正教教长格雷高里奥三世不无感叹地指出:“如果阿盟为巴勒斯坦所作的,能达到它为叙利亚的民主化所作的十分之一,巴勒斯坦可能早就立国了。”

  此外,叙利亚反政府组织也开足宣传机器,不遗余力地歪曲报道。总部设在伦敦的叙利亚人权观察只有几名工作人员,但该组织经常在没有做任何核实和调查的背景下,信口开河,夸大其词,宣称叙利亚政府军进行“有组织屠杀”、“大规模强奸逊尼派妇女”、“严刑拷打”等等。受害者数量有多少,施暴者是谁,完全由它说了算。据报道,在涉及叙利亚危机报道中,70%的消息来自叙利亚人权观察、当地协调委员会(LCC)和积极分子,38%来自半岛电视台,3%来自大赦国际,只有1.5%来自叙利亚官方(原文如此)。叙利亚信息部长阿德南·马哈茂德在会见记者时表示,没有任何一个代表团对叙利亚的局势给出公正的观点。

  需要指出的是,制造假新闻已经成为西方媒体发动舆论战的新手段,叙利亚则是假新闻满天飞的舆论战场。为达到妖魔化叙利亚现政府的目标,西方媒体不顾起码的新闻操守,频频制造假新闻混淆视听。

  这其中,最典型的是“白头盔”宣传造假。“白头盔”(White Helmets)2013年创立,正式名称为叙利亚民间自卫力量,因该组织成员在救援活动中戴着白色头盔,所以又被称为“白头盔”。该组织看似是个民间救援组织,实则背景复杂。其创始人与负责人詹姆斯·勒·梅西耶尔曾是英国军官,并兼任英国外交部顾问,专长是“通过安全机构和民主化项目进行维稳行动”。“白头盔”的主要资金来源是美欧国家,其中美国提供了2300万美元、英国提供了2900万美元、荷兰提供了450万美元;此外,欧盟还为其提供一些物资和培训。

  该组织表面上看是在叙利亚从事救援工作,实则许多救死扶伤的宣传照片都是在摄影棚里完成的,目的就是为西方国家干涉叙利亚创造“人道主义”理由。2018年4月7日,“白头盔”报告称,叙反对派武装控制的东古塔地区杜马镇遭到疑似毒气袭击。美英法等国只是以“叙利亚政府使用化学武器”为由,对叙利亚进行精准打击,造成当地数名平民伤亡。但4月11日叙政府军占据东古塔杜马镇郊区村庄Saqba后,发现了“白头盔”组织的“影视基地”,现场有相机和电影制作设备。政府军称,这个基地就是用来拍摄类似于空袭和化学武器袭击的,目的就是栽赃叙利亚政府。叙利亚常驻联合国代表巴沙尔·贾法里曾在联合国会议上直斥“白头盔”提供的信息是编造、导演出的,“他们拍下照片,录制和好莱坞一样‘高标准’的视频,一切都是摆拍”。他进一步提出质疑,为什么根据“白头盔”发布的信息,化学武器从不攻击有武器的人,永远只攻击妇女和儿童?

  2019年2月13日,BBC负责叙利亚新闻报道的制片人利亚姆在推特上公开承认,2018年4月在叙利亚杜马镇拍摄的“被化学武器袭击后的医院”视频是“白头盔”造假摆拍的。据报道,美国CNN使用的有关叙利亚战乱报道照片中,有三幅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但受到救助的居然是同一个女孩!这些假照片同样是“白头盔”组织的“杰作”。尽管“白头盔”组织屡屡造假,但该组织还一度成为诺贝尔和平奖的热门候选者。一部反映“白头盔”在叙利亚活动的影片,还在2017年2月27日获得“第89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这表明,在诋毁叙利亚政府方面,西方媒体配合得丝丝入扣。在叙利亚,类似“白头盔”组织的造假事件层出不穷。2016年8月,一个坐在救护车里、满身尘土和血渍的小男孩形象在国际媒体上广为流传。这个名叫奥姆兰·达克尼什的男孩,当时只有4岁半。在西方媒体语境里,奥姆兰成为叙利亚人民苦难的缩影,也是叙利亚政府军和俄罗斯战机殃及无辜的铁证。然而,事实真相并非如此。据奥姆兰的父亲称,当时家里突然停电,房屋开始掉落灰尘和碎石。

  他抱着奥姆兰往外跑时,自己的血流到孩子脸上,才造成奥姆兰左脸大面积血迹。但受西方国家资助的阿勒颇媒体中心拍下照片后,却指责俄罗斯空袭导致了这场灾难。该照片流传开后,反对派武装又找上门来,以金钱收买为诱饵,让奥姆兰父亲在媒体上指证是叙政府军发动了袭击。直到2017年6月,叙政府军收复阿勒颇半年后,奥姆兰一家才敢公开发声,澄清真相。2016年12月20日,埃及警方破获一起招揽儿童摆拍虚假新闻照片的事件:有人让一名未成年小女孩儿身穿血迹斑斑的白裙,手拿有红色斑点的毛熊玩具,站在一片建筑废墟上摆拍照片。经执法人员确认,这些“血迹”乃是普通颜料。这些虚假照片原本打算发布到社交网络,冒充叙利亚阿勒颇废墟和受伤人员。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2018年3月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假新闻在社交媒体的传播速度是真实新闻的6倍,而且假新闻更容易得到转发。西方媒体围绕叙利亚危机制造的种种谣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了“新闻真相”。西方媒体渲染叙利亚战争惨状,看似出于人道主义情怀,实则更像“鳄鱼的眼泪”,目的是败坏叙利亚政府形象,为西方大国干预提供舆论铺垫。事实上,叙利亚人道主义灾难深重,最大根源是西方大国的武力干涉。美国的空袭行动杀死数千平民,摧毁了底格里斯河上的所有桥梁,并摧毁了医院、大学、粮库、牛奶厂、工厂、银行、百货公司、电话交换站、自来水厂、发电厂等等。正因如此,叙利亚民众才失去住所、医疗、食品供应和饮用水。但西方媒体对此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充分暴露出西方媒体的伪善本色。

三、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迄今为止,巴沙尔政府在西方大国打压下始终屹立不倒。这一方面是由于巴沙尔政府深得民心(在2014年总统选举中,巴沙尔获89%的选票),另一方面是得到伊朗、俄罗斯等外部力量的支持。西方大国颠覆巴沙尔政府的“颜色革命”基本以失败告终。但西方大国在叙利亚策动“代理人战争”,不啻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仅使叙利亚元气大伤,同时对中东地区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一)叙利亚从“稳定绿洲”沦为“恐怖天堂”

  叙利亚原本是中东地区最稳定的国家,但内外势力联合干涉,使叙利亚从“稳定绿洲”变成人间地狱。叙利亚内战造成25万人死伤(叙利亚智库统计为47万),1200万人流离失所(其中400万流亡国外),半数城市被毁,大量良田抛荒。据叙利亚政治研究中心报告,2011年以来,叙利亚已有400万栋建筑被毁,3000所学校、70%的医院和卫生机构、60%的基础设施、数以千计的工厂和上万家小企业被毁,许多城市几乎完全瘫痪。截至2015年底,叙利亚经济损失超过2547亿美元,为2010年叙利亚GDP总量的4倍,失业率从2011年的14.9%增加到2015年底的 52.9%。叙利亚经济处在崩溃边缘。据统计,叙利亚经济恢复到2010年水平至少需要30年时间。叙利亚元气大伤,意味着阿拉伯民族主义火种正在中东熄灭。

  (二)加剧地区教派冲突。叙利亚地处阿拉伯

  世界民族教派“断裂带”和“火山口”。叙利亚自身教派和解本就脆弱。巴沙尔政权所属的阿拉维派只占总人口的12%左右。1982年老阿萨德曾针对哈马城的逊尼派造反进行过屠城。因此,在该国逊尼派伊斯兰主义看来,“阿拉伯之春”为重塑后殖民时代的中东地图提供了难得机会,其矢志推翻阿拉维派的巴沙尔政权,最终目标是摧毁多教派共存的模式。逊尼派激进分子宣称:“这种神圣抵抗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叙利亚国土从卑鄙的阿拉维派手中解放出来,使逊尼派从被压迫状态解脱出来。”

  叙利亚危机升温直接引发国内教派冲突,进而在中东地区形成“逊尼派VS什叶派”的教派政治格局。逊尼派反叛势力得到沙特、卡塔尔、土耳其等国大力支持,旨在重绘中东政治地图,扩大和建立“逊尼派地缘政治弧”,削弱伊朗的地区影响力。哈马斯过去一直是叙利亚和伊朗的地区盟友,但叙利亚冲突升级后,哈马斯与巴沙尔政权日渐疏远,转而投向埃及、卡塔尔甚至土耳其怀抱。

  什叶派国家和势力则力挺巴沙尔政权。伊朗为巴沙尔政权提供了大量武器、资金和军事顾问。伊拉克什叶派背景的马利基政府,因担心逊尼派在叙掌权对伊拉克什叶派政府不利,因此表面宣称不干涉叙利亚内政,实则站在巴沙尔政权一边,允许伊朗利用其领空援助叙利亚,同时对什叶派武装人员赴叙参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黎巴嫩真主党同样力挺巴沙尔,真主党总书记纳斯鲁拉坦言:“叙利亚是抵抗运动的主要支持者,因此抵抗不能停止,直至打碎极端逊尼派分子的脊梁。”

  有报道称,真主党派遣了8000多名士兵参加叙利亚内战。中东剧变原本是阿拉伯民众对原有政治经济路线的否定,其最终目的本应是寻求替代性的治国理政新思路。但叙利亚危机的持续发酵,将这种正常的“主义之争”,演变为不分青红皂白的教派冲突。有分析认为,“在伊斯兰教1400多年历史中,曾经周期性爆发的教派对立再次隆隆而来。”叙利亚危机已演变为一场“文明内的冲突”。中东教派矛盾升温,意味着中东剧变日趋变味,从符合潮流的进步运动,日趋走向自己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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