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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划设计行业阶级状况

陶瓷鱼 2022-03-23 来源: 佐伊ZY 23

  城乡规划行业,是帮助政府对城乡社会进行规划部署的行业,在国家大兴基建的时期,城乡规划承担着为开发建设提供法定依据的职能,是土地一级市场的参与者,因而此行业和建筑等各类工程类行业一样曾经盛极一时,行业有做不完的订单,收不完的设计费,10年前只要进入了城乡规划行业,就能够获得丰厚的收入。但随着城镇化率的提高,城市建设的萎缩,在全行业普遍生产过剩的背景下,规划行业也逐渐迎来寒冬,规划设计院内普通员工的处境也愈加困难。

  组织结构:A公司是国内一家大型规划设计院,拥有上千名员工,主营业务是帮助政府编制各规划,同时还涉及各类建筑、园林、市政、交通项目。A公司下辖十几个所,除却后勤保障部门和行政部门外,剩下都是工程设计部门,每个所内拥有二十至上百人不等,每个所内又分为各个项目组,每组分为小组长以及组员,一般每个组有数名员工组成(最少2人)。项目组是规划行业的最小生产单位。

  工作制度以及工作环境:规划设计师(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因此下文统一称“设计工人”)是完全的脑力劳动者,工作任务是编制土地建设所需的规划图纸及文本,参与竞标程序,大部分的时间是面对电脑,使用设计软件绘制图纸。但根据项目的类型不同,如小公司的项目多为村规,甲方属于各乡镇政府,需要经常性地下乡踏勘调研。

  规划设计的工作流程:公司(一般依赖所长的人脉)负责拉项目、收款、汇报,项目组负责设计、调研。一些小公司分工更混乱一些。与传统制造业不同,规划行业的分工保留了一定的手工业形式,新人在组内获得一定经验后,才能够独立完成一套规划的编制,因此规划设计成为了一个吃资历的行业,但随着生产的社会化,这种门槛也正逐渐消失。笔者认为设计行业是可以建立起更加社会化、高效的分工(类似于建筑行业的分工形式)。

  A公司的办公场所分布于几座写字楼,办公室内有茶水间、冰箱、微波炉,每日供应免费的矿泉水和茶水饮料。

  工资:曾经设计行业是高薪代名词,设计人员的高工资来源于大片需要开发的土地,市场和人员不像今天这样饱和,因此设计费是“赚不完”的。在当今城市建设放缓的背景下,就连最顶尖的设计院,为了竞标都恶意竞价,设计费动辄打一个八折六折,曾经财大气粗的政府甲方因为财政困难,也时常出现拖欠设计费的情况,设计工人的收入每况愈下。

  比如控规的设计费用,一般一公顷在2500元左右,一片900公顷的新区大概能收到两百多万的设计费,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多,但实际到设计工人手里的非常少。

  一是因为项目周期非常长,快则一年慢则几年(实际上只可能慢不可能快);二是层层盘剥,设计费经过院里和所里的抽成,到组内基本只剩下两成,组员们只能分一丁点油腥罢了。

  虽然整个生产过程是在组内由设计人员完成,但生产的支配权垄断在公司层面,如单干是拿不到项目的,因为没有“人脉”;即使有了人脉和渠道,可以自己搭伙干项目,但仍面临无“资质”的困境,只能挂靠到有资质的公司,支付“挂靠费”(A公司的十几个分院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发展来的)。

  “剥削”就以如此形象的面貌展示在眼前了,因而笔者时常跟同事们抱怨所谓的领导“都是躺着挣钱的”,大家只能一笑置之。

  小项目比如村规之类,虽然周期短,但是钱少(平均一个村20—30万左右)、工作繁琐,较大的公司一般是不接的,一般由小公司来做。

  工人的工资构成包括基本工资+奖金+分红,奖金和分红相对于基本工资是很高的,基本工资卡在当地最低工资水平。基本工资的设置,一是可以省去大量的社保费用;二是鞭策设计工人自愿加班获得奖金和分红。

  要获得奖金,原则上每年需要完成200万元的项目,即必须为公司实现200万的回款。但因为行业竞争激烈,项目获取并不稳定,同时由于周期长,且回款难度不一,因此各个项目组都很难控制组内工作计划,为了奖金,对于项目能接就接,如果做不过来,就和其他组交易,院里也默许这种情况。

  严格地来说,绩效(奖金和分红)是相当高的,但需要付出超常的劳动,这个绩效恰好定在了工人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上,这是行业在几十年的发展中所摸索出来的“剥削极限”。

  工作强度:设计院最令人诟病的就是超强的工作强度,相比于互联网行业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也呈现出周期性的特点。以笔者所在的部门为例,实行所谓的“弹性工作制”,正常的上班时间是早9:30——12:00,下午是2:30——6:00,加班是常态,一般情况下实行的是996,在忙时就是各种通宵了。忙不忙则得看甲方需求,而甲方永远都有各种需求,因此忙是无止境的,闲则是少有的。

  长期高强度的伏案工作,使得该行业成为严重吃青春饭的行业,离职率高的吓人,办公室内所见大部分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三十岁以上的都算少数,且大部分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笔者认为这些都应该算作工伤,但职业病鉴定并不包含)。所长以及总师们倒是普遍四五十岁,他们是吃着行业红利起来的。至于那些离职或被淘汰掉的员工的去处,从笔者与他人闲聊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大部分人转行了,仍从事本行业的可能只占三层。

  设计工人的社会意识:院里的设计工人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人,来自全国各地,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住,大部分人合租,少数租单身公寓,比合租花费贵两倍,约等于1/3甚至1/2的工资收入。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待在现在的公司只是为了“攒钱和积累经验”,因为房价令人望尘莫及,靠打工是难以在当地安家立业的。

  此外,每天的通勤也令人非常痛苦。工作与居住分离的规划模式推高了地价,人为制造了大量通勤需求,造成一片一片的拥堵。

  笔者曾与友人一起研究过苏联的规划模式,一致认为苏联曾经使用的居住区-工作区-生活区结合的单元式规划才是适合城市的规划模式。即便是西方,对于城市规划也有许多优秀的研究成果,但这些研究成果并不能很好地运用。在学校时,规划学子总梦想着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改造城市,让人们生活的更好,一旦进入工作,便发现自己的工作不是改善城市,而是破坏城市,是加剧城市居民贫困的推手,因为规划设计是资本为先,并非以人为本。

  城乡规划经过10年黄金期的增值,从业人员也参差不齐,笔者所在的公司普遍是研究生,一些大型民营私企有本科生和研究生,小公司则有本科生和专科生。据笔者有限的观察,虽然学历层次不一,但从业人员家庭阶级状况都非常相似,大部分人的家庭都属于中产阶层(实际上是小资产阶级),比如父母是工程师、企事业单位员工、底层公务员/教师或者退休职工家庭,这些家庭的特点是有一定的经济能力和教育条件,因而子女相对于底层无产者家庭在学习方面更有优势(因为设计专业分数线是普遍较高的)。这决定了设计工人的意识是中间偏右的,大部分人进入设计行业除了中意“设计师的光环”,就是眼红于高额的收入,对于加班,他们的想法仍然停留于“只要工资够高就没问题”的程度,这一点是近年来大部分脑力无产者的共性。

  但事情往往起变化,对于加班,即便大家思想上尚且接受,身体也无法支撑。大部分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住院经历,每每通宵,组员们都说“再也不能这样了”,但现实又往往不允许他们放松,因为如若达不成绩效,就只有低工资拿。虽然本公司未见猝死现象,但经常听说闻同行的“猝死”新闻,“死亡”就像那只在天上盘踞的乌鸦般时刻盯着自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对于其他的劳动者是同情的,能够朴素地理解到在生产关系上,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是“凭劳动领工资的”。但自身又缺乏斗争性,因为在社会关系上他们的自我认同更高,由于脑体劳动的分离因而不敢也不愿意向体力工人滑落。这是由他们自身的阶级状况所决定的。

  未来,设计工人的状况将如何变化呢?

  和其他的一切行业一样,规划行业的剥削状况是日趋严峻的,设计工人的“设计师梦”也在无休止的加班中破灭了,他们愈来愈发现,自己的生活状况是不合理的,并且进行了消极的反抗,摸鱼、带薪拉屎、薅公司羊毛、用脚投票等等,自发的阶级斗争形式在近两年来愈来愈普遍,但是还不够。

  虽然脑力劳动者的斗争在近年来时有发生(996icu运动、企业黑名单运动、WLM运动),但雷声大雨点小,坚持了不久就失去动力。我认为目前尤其需要的是体力工人与脑力工人的结合。

  畅想未来,如果在一个新社会,我们这些行业都可以大有作为。即便是现在,设计工人们也能发现工作的不合理之处,渴望着改变。既改变自己,也改变城市,但又认为无法改变,因为某些东西“无法触动”。但是从它的反面来说,一旦触动了就有可能。还是那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物总是要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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